大部队已经走过玉晅藏身的地方,此时正是那只鬼面蜘蛛拉着马车经过。 原本双眼空洞又麻木的孩子在看见那黑色的马车时,身子突然猛地一颤,无尽的恐惧涌上眼底,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一动,立马有轻微的哗啦声响起。 玉晅垂眼一看,发现那孩子双脚上竟然带着一副锁链,锁链的边沿嵌入孩子雪白瘦弱的脚踝,红色的鲜血不断顺锁链流下。 似乎感受到了痛楚,孩子麻木的脸上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锁链声虽然轻微,但却立马引来了那些正在找人的鬼卫的注意。 “那边草丛有动静!” “过去看看!说不定明奴就藏在那里!” “给我搜!不想下场凄惨就一处也别放过!” 桀桀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玉晅当机立断抱起那孩子,一个纵身翻入了一面墙,墙里面就是她原本要探听消息的那处院落。 不知道里面是哪个部族,但此时情态紧急,她已经顾不得了。 她身体刚一落地,听墙外面有鬼卫大喊,“我看到了!有道可疑的身影闪进了前边这院子!” “看!这里有血!还有扯断的碎布!这布料好像给豢奴准备的做衣服那种!” “可疑的身影好像刚才就是从这里闪出去的!” “你确定身影进了前面这院子?” “确定!” “前面是哪一城的院子?” “似乎是香泽城。” “香泽城?那好像有点不太好办了。” “不好办也得办哪,要是找不到明奴,想想你我的下场!” …… 玉晅抱着孩子谨慎地在这处院子里躲避,怀里的孩子看着七八岁,重量还不如四五岁的孩子,她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那孩子双手紧紧抱着她脖子,将头死死埋在她肩上,瘦弱的身躯一阵阵打颤。 玉晅一手抱着他,一手捏碎了他脚上那根锁链,在往下解锁住双脚脚踝的镣铐时,她发现那镣铐里面是带刺的,八颗钉子般的刺深深刺入皮肉里,深可入骨,本就孱弱的脚踝布满刺坑,看着触目惊心。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玉晅眼睛都红了。 竟有人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对待一个孩子! 极乐城这群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怀里的孩子似乎疼极,身子一阵抽搐,伏在她肩头低低喊疼。 玉晅几乎颤着手将镣铐解下,一边低声安慰孩子,一边缓缓往那伤口上渡入一股法力。 她是掌生机的神,属木系法力,自带一定的修复能力。没一会儿,脚踝上的伤口止住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一层痂。 孩子身体不再抽搐,也没之前那么紧绷,似乎微微放松了。 玉晅却不敢放松,因为她发现这处院子似乎是香泽城的。 因为空气里阵阵飘香,巡逻的鬼卫身上带香,走过的侍者身上也带香,就连飞过的小虫小小的翅尖似乎都沾染了香气。 香泽城的戒备要比拔舌城严得多,光巡逻的鬼卫一刻钟就有三波,几乎所有的门口都有看守不说,连角落里都时不时有鬼卫冒出来。 一直在外面躲不是办法。 玉晅想了想,决定找个看守相对较少的房间进去躲一躲。 这个时间点,极乐城的鬼卫一定在院子外守着,她出去很容易被发现。 她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孩子,极乐城那些鬼卫所说的明奴应该就是这孩子吧。 她既然救下他,万没有再中途丢弃的道理,至于后面怎么安置这可怜的孩子,等回头再跟伙伴们商量吧。 三转两转,玉晅找到了一处几乎没有看守的房间,是个独立院落,位置挺偏,位于整个院子最角落的地方,环境布置却很清雅。 看上去不像什么重要的场所。 她隐在角落里等了等,释放出一阵法力探查到院子里没人,又等这波巡逻的鬼卫过去,身子一闪,进入了一处房间。 一进门便被满室的浓香拥抱了鼻端,那种香有点靡丽有点幽魅,令人想到金纱粉帐里美人盈盈含笑望过来的多情眉眼,梦一般的旖旎。 室内的装饰和浓香相比便显得简素很多,一张云牙床,一方书桌,靠墙的位置是一大排紫檀木的架子,架子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有些放着已经制好的香丸香线,还有些只是放着各色香料。 而云床边是个专门开凿出来的水池,已经盛满了水,正有白色的水汽从水池中袅袅升起。 玉晅目光落在水池边的矮凳上,那里正叠放着一沓衣服,看样式似是男式。 她皱眉,这似乎是个制香师的房间,而且人家好像正准备……洗澡? 尴尬了一下,她正准备退出去,却听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带着些慵懒的韵律,却很快,转眼就踏上了台阶。 玉晅四处望望,眼风迅速在屋内扫一遍,发现这屋子的装饰实在太简素了,压根找不到个藏身的地方。 她一抬头,眼前一亮。 身子轻轻一纵,落在屋顶那方承尘上,正好承尘面对水池那处有块镂花的云窗,上面的人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下面的场景,而下面的人却很难发现上面藏了人。 她刚松一口气,下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47章 乱我心者(2) 吱呀一声,门开了。 有人步入了屋内。 玉晅屏息,低头去看。 入眼先是一袭如云般的珍珠色袍脚,再往上,一袭如檀的乌发流水般倾斜在那人身后,那人身姿笔直,站立的姿态也如一株琼花碧树,光彩耀目。 玉晅心里一紧,不是吧!这里是他的房间?! 堂堂大御者竟然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知道是魔君的住所后,玉晅更不敢放松了,因为下面这人实在太敏锐,稍微发出一点声响就必然会被发现。 他进来后,在水池边站定,似乎发了会儿呆,又转身从架子上取过一个小瓶,将小瓶内的粉末倒入了水池中。 而后,那水池便咕咚咕咚开始冒泡,似沸腾了一般,片刻后,水池安静了,而那水的颜色也从透明变为了一种淡淡的黑色。 再然后,珍珠色衣袍缓缓垂地,腰带、护臂、内袍……一一顿地,有人正在轻解罗裳…… 玉晅所有注意力都在防备他会发现自己和怀中的孩子,哪里会想到他猝不及防就脱衣。 一线大理石般的玉白肤色晃入眼帘,玉晅面上一红,慌忙别过眼。 别过眼的时候,她隐约好像看到一种奇异的花色图案横亘在他玉雕般的背上,她转得太快没怎么看清图案。 隐约水花一响,她知道他已入水。 这下,她更不可能再低头去看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并没有看到自魔君入水后,有葳蕤到荼蘼的大片大片光艳牡丹从他背后的位置缓缓在水池上迤逦开来,那些花枝一会儿沿着水池肆意游走,一会儿又骤然缩回,似被人大力拽住强硬的往回拉扯。 水池里的牡丹就在这来回拉扯之间不断盛放或枯萎。 而不知何时,魔君的额角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他美丽的眼睛冷冷盯着水池,在那些花开放的时候眼底冷意更甚,似乎对这些美丽的东西充满厌恶。 玉晅怀中的孩子原本充满空茫和麻木的目光在看到那些花时,忽然一缩。 他似乎也像看到了什么恶心又可怕的东西,突然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玉晅心道不好,立马抱着孩子飞身掠起。 就在她刚闪开的瞬间,承尘一声炸响。 低下,魔君手中凝聚的一股黑气正欲再次射出,目光落在半空中略有些狼狈栽落下来的身影上,突然凝住了。 玉晅尴尬转身,笑得十分不自在。 “陛下,你洗澡应该多派些人守着的。陛下你千万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嗯,真的很抱歉打扰了你洗澡,既然这样,你先洗,我这就告辞了。” 明夷第一眼看到玉晅,眼底是喜悦的微光,第二眼看到她怀中那孩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眼底的喜悦一霎变为森森寒光。 他手中黑光一闪,一抹杀气直逼那孩子而去。 …… 玉晅落下来的时候就很君子的没有往水池里面瞟。 她目光左飞右飞,尴尬到想抠脚。 在轿子里她才刚用十分明确的态度拒绝了他任何的暧昧不清,这会儿她自己倒出现在人家洗澡的地方,这都是啥事儿啊! 她心里乱糟糟的,直到感受到一股破空而来的强烈杀气。 她惊愕抬头,看见一抹黑光已逼到近前,方向正对准了怀中的孩子。 她大惊,一手护住孩子的头脸,一个鹞子折身险险避了开去,但那股杀气太强烈,她还是被余威所波及。 脸颊上一痛,一线血珠顺着雪白的左靥缓缓流下。 血珠滴在那孩子的脸上,似乎感受到热意,他呆呆抬起头,直愣愣望着玉晅脸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突然,他将头靠近,对着玉晅的伤口呼呼吹起了气。 玉晅一呆,垂头看他。 却见孩子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吹一会儿望一会儿,看见血还在不停的流,就使劲再吹一吹。 一张玉白的小脸都憋红了。 玉晅眨眨眼,这是吹吹就不疼了的意思? “没事儿,我不疼的。”她低头对着孩子笑。 那孩子呆滞的目光转到她脸上,似乎感受到了那抹笑里的安抚,突然也仰脸露出一抹笑。 玉晅眼中一亮。 笑了,这麻木到令人心疼的孩子此时才终于有了丝鲜活气。 “你装够了没有?” 此时水池中一道冷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温馨。 玉晅转脸去看,她被这人方才的行为激出了怒气,便顾不得再做君子了,她望着池子里一言不发就悍然出杀招的家伙。 声音比他更冷,“你闹够了没?” 魔君将冰冷的目光从孩子身上转开,落到她的脸上,在那道伤口上顿了顿,眼底掠过复杂又微带嫉妒的光。 她总是这样,总是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跟他对立,之前为了如蝼蚁般的凡人是,现在为了这么个怪物是,之后是不是还要如此? 明夷坐在水池中,双臂微微抬起搭在石台边缘,池面上迤逦开来的姚黄魏紫的牡丹将他簇簇拥在中间,一头流水般的黑发胡乱横在一线玉白的锁骨上,与平时的风流光艳相比,又多了几分勾魂摄魄的妖丽。 都说九尾狐族最擅长妖媚惑人,玉晅却觉得,怕是最妖魅勾人的狐狸精在这人面前,都得自惭形秽。 明夷坐在水池里,听到她充满质问的话,冷笑一声,“我闹?公主殿下,那我问你,我怎么闹了?” 玉晅一噎,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味了呢,怎么听着这么像小夫妻赌气吵架的语气……咳,她赶紧打住这惊悚的想法,继续绷着脸,“那请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一上来就要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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