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想一下刚才听到的抽气声,感慨:“可能不太好。” 重伤未愈,失血过多,虚弱乏力,还得应对恢复原形难得热情的媳妇儿,感觉一时半会儿不可能会好。 舍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闻言顿时忧虑重重:“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十有八九是在东湖之境受的伤,回来时没有隐匿好气息,被叛军给追上了,”流景叹了声气,“如今能平安回来,已经算是幸事一桩了。” 舍迦点了点头,也跟着叹了声气。 流景抱臂问他:“你刚才打算做什么去?” “哦,突然想起我这儿有补血的灵药,便想给舟明仙君送过去。”舍迦老实回答。 “那不用去了,他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流景说罢,突然不满,“你何时得来的灵药,怎么没有给本尊?” “你是识海受损,不是失血过多,我给你也没用啊。”舍迦无奈解释,说完还以为流景会再说自己两句,结果她突然转身到石桌前坐下,垂着眼喝茶。 舍迦顿了顿,犹豫着跟了过去:“仙尊,仙君夫人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为何神魂只剩下那么点大?” 流景看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她平日不着调惯了,总给人一种好相处的感觉,可真安静下来,却又透着一股谁也走不近的疏离感,仿佛随时都会羽化而去,半点痕迹都不肯留。 舍迦心里蓦地一慌:“你要是不想说……” “你可还记得我登上仙尊之位后,舟明转世投胎的事?”流景突然打断。 舍迦顿了顿:“记得,当时天界都说您鸟尽弓藏,先前跟舟明仙君千好万好,一朝得势便立刻逼他下凡,我还跟散布流言的人狠狠打了一架。” 流景失笑:“的确都是谣言,我与他一同长大,怎会为权势翻脸,但他下凡也的确是因为我……我与南府仙君一战,他为了助我搭上了半条命,唯有转世轮回才能稳固神魂。” “舟明仙君便是那时认识了仙君夫人?”舍迦好奇。 流景点了点头:“仙族转世,向来多灾多难,他出生后不久便成了孤儿,在人间四处漂泊,幸好五岁时被阿齐父母收养,才不再颠沛流离。” “原来如此。”舍迦点头。 流景浅笑:“阿齐父母是做生意的,整日不着家,两个孩子相互依靠,一起开蒙,一起学规矩,什么都一起,久而久之便生出了情愫,父母也乐见其成,索性在他们十七岁那年,给两人办了婚事。” “听起来还挺圆满,那之后为何……” 流景脸上笑意淡去:“他们所在的花间镇,百里之外的荒山里,有一只修习邪术的山精,察觉到舟明身上有仙骨后,知道单凭自己近不了他的身,便胁迫阿齐父母诓他进山,想借山内天然刑阵制服他。阿齐父母不从,他便将人杀了,又绑来阿齐要挟。” “舟明仙君去了吗?”舍迦忙问。 流景神色冷淡:“自然是去了,但在去的路上遇到拦路匪,凡身一死,神魂也被迫返回天界,山精迟迟等不到人,恼羞成怒将阿齐扔进了妄念鼓里,舟明赶回来时,她已经身死,魂魄也溃散成上百片。” “妄念鼓。”舍迦倒抽一口冷气。 妄念鼓是一种致幻法器,进入之后便反复看到自己最痛苦最恐惧的画面。那东西低阶得很,稍微有点道行的都能轻易破除,可偏偏被扔进去的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他难以想象,小月亮死之前都经历了什么,才会痛苦到连魂魄都碎了。 “那只山精,反复让她看爹娘死前惨状,一遍又一遍提醒她舟明临阵脱逃,不会再来找她,”流景深吸一口气,敛去眼中凌冽,“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阿齐魂魄几乎全都消散,只剩最后一片沉入忘川,我和舟明在忘川找了三百年,才找回这一片神魂,变成了如今的小月亮。” “……小月亮也太可怜了,”舍迦心里闷闷的,“能与下凡仙君修成正缘,其福泽本就深厚非常,最后却没了父母丢了性命,连魂魄都不入轮回,只怕到死的那一刻,都在恨舟明仙君……这样一想,舟明仙君也好可怜,小月亮迷迷糊糊过日子,只有他一人还困在过去,不知道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流景苦笑一声,舍迦突然抓住她的手:“仙尊,既然他们都这么惨了,要不您还是别喜欢舟明仙君了!” “……啥?”流景一脸茫然,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急转直下的。 舍迦吸一下鼻子:“你看小月亮都只剩一片神魂了,舟明仙君仍不离不弃,说明他对她的感情……” “你给我打住,”流景总算回过味来,一脸的大无语,“谁跟你说我喜欢舟明的?” “不、不喜欢吗?可我感觉……” “你感觉什么感觉,脑子坏了吧?”流景冷笑一声,“本尊跟舟明清清白白,你少造谣。” “哦……”舍迦还有些懵,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傻兮兮地笑了一声,“不喜欢就行,不喜欢就行。” 流景扫了他一眼:“以后这种浑话不要再说,当年若非为了帮我,舟明也不会受伤入轮回,小月亮福泽一世的命数也不会更改,我欠他们良多,只想竭尽所能补偿。” “……是,属下胡言乱语,还请仙尊恕罪。”舍迦小心道。 流景垂下眼眸,静静看向石桌上的纹路。 阳光倾泻,整个幽冥宫都笼罩在暖光里,不像冥域,倒像凡间。偏房门窗紧闭,光线透过窗纸照进来,柔和一片。 舟明血气逆行,嗓子突然一片痒意,轻咳两声后又强行克制,生怕惊醒了还在沉睡的人。小月亮方才缠着他闹个不停,他无奈之下用灵力让她昏睡,这才没顺着她的意思闹下去。 “你若清醒,定不愿与我这样。”舟明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道,略有些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苦。 小月亮蹙了蹙眉,突然咻的一下变回了巴掌大小,睡得正熟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舟明后打着哈欠钻进他的袖子。 舟明无奈笑了笑,闭上眼睛陪她一同入梦。 漫长的一个下午结束,天色总算暗了下来,流景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舍迦不知跑哪去了,院子里就她一个人,流景捏了捏鼻梁缓缓神,便径直去了不利台。 今日的天空暗沉沉的,时不时有紫色的光一闪而过,比起白天总算有了一分冥域的氛围。 非寂在无妄阁的廊檐下站了片刻,正要折身回寝房时耳朵一动,原本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静静看着不利台的入口。 不多会儿,流景轻快的身影从入口进来,他唇角勾起一点弧度,静静看着她朝无妄阁走来……走到一半,她突然脚步一转,朝着偏房去了。 非寂唇角的弧度刹那放下,在她敲响偏殿的门之前轻咳一声。 流景顿时顺着声音看过来,这才发现他在门口站着:“帝君?” 非寂冷淡看向宫墙,半点眼神也不分给她。 流景却自然而然地放弃敲门,径直朝他走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看云。”非寂回答。 流景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今天……有云吗?” 话音未落,天边突然炸开一片晚霞,照得人脸色都红了。 “……帝君,你这是作弊。”她哭笑不得。 非寂扫了她一眼:“来做什么?” “来看看舟明仙君和小月亮。”流景回答。 非寂眼神一沉:“只是如此?” “当然……不是,”流景眨了眨眼睛,殷勤挽上他的胳膊,“看他们只是顺便,最重要的是来找帝君。” “找本座干什么?”非寂追问。 ……现编的理由,她哪知道找他干什么。流景沉默片刻,一本正经道:“幽会。” 非寂:“?” “出去走走吗帝君,我知道城外有个特别漂亮的地方。”流景笑道。 非寂扫了她一眼:“没空。” 流景深表惋惜:“那好吧,等下次……” 没等她把话说完,非寂已经往外走去。 “去哪?”流景忙问。 “出去走走。”非寂头也不回。 ……不是说没空吗?流景这回是真的惋惜了,看一眼偏房便追了过去:“帝君,我给你指路,你带我去呗。” “你的法器呢?”非寂说的,是她从不利台顺走那些。 流景重新挽住他的胳膊:“那东西太费心神,不如帝君好用。” 路过的侍卫脚下一崴,吓得险些跪下。 非寂倒是习惯了她大逆不道的言语,闻言只是淡淡扫她一眼,便突然乘风而起。流景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挽着他的手顿时一个脱力,下一瞬却被他扶住了腰,两人转眼之间将整个冥域甩在脚下。 非寂速度极快,浓郁的魔气闻着味涌来,却又在快要碰触到二人衣角时,被无形的结界弹开,破风破空,畅快而行。 流景自从识海受损,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飞过,一时间忘了目的地,揽着他的脖子笑道:“帝君,再快一些。” 非寂的速度瞬间更快,两人的衣角和发丝凌乱纠缠,又齐刷刷被吹到身后。流景轻呼一声笑得见牙不见眼,伸着手感受风穿过指缝的滋味。 非寂扭头看向她时,恰好对上她噙着笑的眼睛,沉默片刻后突然放手,流景一个猝不及防往下掉去,惊呼一声后又忍不住笑,下一瞬在摔在地面上前,被凭空出现的非寂抱着直冲长空。 “不怕?”非寂问。 烈烈风中,流景扬起唇角:“帝君会接住我的。” 非寂扫了她一眼:“你倒是笃定。” 流景嘿嘿一笑:“快,再来一次。” “不。” “来嘛帝君,求求你了。” “……” 再次失重,流景大笑,整个人快乐得乱糟糟的,非寂唇角勾起笑意,接住她之后再次往下抛。 幽冥宫内,舍迦在无祭司办完差事出来,恰好遇上了狸奴,两人一起同行闲聊,才聊没几句,狸奴突然开口:“你看那是什么。” 舍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隐约看到黑沉沉的天边,有两个指头大小的人影,其中一个将另一个抛来抛去。 “……这得是多大的仇,才会如此折磨人?”舍迦感慨。 狸奴皱了皱眉头:“冥域一切都好,就是有些人太过凶残才会坏了名声。” “可怕,可怕……” 两人对视一眼,皆为冥域的未来感到担忧。 流景玩了半天,总算想起了正事,于是凭借记忆给非寂指路,找到了她说的美景。 “无端湖。”非寂缓缓开口。 流景惊奇:“帝君怎么知道……哦忘了,你是冥域人,对冥域的风景自然不会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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