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忽而有脚步声响动,颜渺重新抹平眼前黑练。 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的人正是本该被兄长带下山去的周让,他见了颜渺,面露错愕:“兄……兄……长?” 颜渺轻咳一声,瞥见门前印阵渐消,径直朝他走去。 周让后退一步,弯身作揖,问道:“兄长才在门前下过禁制,怎会又……” 院门合拢,颜渺轻抚一把黑练,道:“周让,我前来找你,随我一同去见沈惊谪。” “周让。” 话音才落,寝居的门打开了。 身着玄衣,眼覆黑练的青年立在寝居门前,朝颜渺转过头来,“你果然来了。” 周让的眼睛睁大了,看一看门前的周礼,再看一看眼前的颜渺:“你,你是?” 颜渺望着同自己面上伪装一模一样的那张脸,轻轻挑下黑练。 “是啊,我来了。周礼,果然是你将人带走。” 换形术一寸寸褪下,她看向周让:“是我啊,小周让。”
第62章 周让愣了一瞬, 忙朝颜渺作了个揖礼:“颜师姐。” 颜渺笑着看他,开口,一贯同他打趣的语气:“许久不见了小周让, 看来我这换形术用的还不赖, 连你都瞒过去啦。” 周让笑,规规矩矩的:“颜师姐的换形术用得精妙, 已是第二次瞒过我了。” 未等颜渺回答,周礼在后道:“周让, 我与你的颜师姐有话要说, 你守好门前禁制。” 闻言, 周让作揖道:“是, 兄长。” 周礼的寝居中燃着香炉,青烟缭绕而起, 香气弥散在室内。 是他过去惯爱用的燃香,身浸其中,总会让人觉得格外平静。 可颜渺却看得出, 今日的周礼虽面上如常, 却显然有些心绪不宁。 入内,房门关合, 周礼绕过屏风,边道:“别来无恙, 颜渺, 我等你许久了。” “我也想快些来的, 可印阵移行用的不够熟练,总是慢些。” 颜渺跟上他, 轻笑道,“现在该带我去见沈惊谪了?” 周礼点头。 绕过屏风, 自后而出,后院中的印阵骤然笼起,将二人笼罩其间 青烟消散,眼前已换了光景。 是南岭墟后山,他们曾历经过心魔幻境的那一方禁地。 周礼拂袖,符纹在空中飘散开,将禁制解下。 颜渺瞧一眼才散开的禁制。 周礼解开禁制轻松,但这方禁制在此,显然只有如今的周礼与当初的周望舒能解开。 颜渺收回目光,随他走入禁地中。 草木渐稀,入内是一方不生草木的石台,树影投下,石台周侧是以符印所化的长索,旋绕着缚住石台中央的人。 颜渺的脚步顿了顿。 即使已经许多年过去,沈惊谪的面容依旧如当年那般,端方清冷,悲喜难辨。 可看清沈惊谪的一刻,颜渺才明白,如今的沈惊谪会以傀儡代替他行走世间,绝不是只为了隐匿行迹那样简单。 沈惊谪全身的经脉早已尽数断裂了,灵骨与灵脉皆不见半分,本用剑的右手重接了一只木质的假肢,双腿更连直立都不能,如今没了助行的护具,软绵绵的垂落在地上。 这和楚挽朝记忆中,那个虽已在计划逃离中洲,却仍身有意气的沈惊谪简直判若两人。 已经料到颜渺的反应,周礼转过头,缓缓解释道:“我们劫到他时,也惊于他身上的变化,险些没有认出。” 沈惊谪目光灰败,二人脚步渐近,他却丝毫没能感知到。 剑修本敏感于常人的听觉在他经脉尽断后本便弱了许多,如今被缚在阵中,又被周礼分出一半放在傀儡的身上瞒天过海,感知更弱了几分。 颜渺看过前方的沈惊谪,缓一缓神色,道:“周礼,你既料到我会前来,也该猜到了些当年周望舒所为之事。” 周礼轻轻点头。 颜渺继续道:“如今中洲乱象已起,我如今悄声而来,是想劝你……将周望舒一事同样交由宗门处置。” 周礼却叹一口气。 风荡起他眼上的黑练,在地上拂过一段影。 黑影与树影投下的大片阴影融入一处,将周礼的身影与那一片暗影连接在一起。 他语气如常,道:“颜渺,是你误会了。” “我劫来沈惊谪,并不是因我想包庇长姐,而是于外人眼中,周望舒不能是那个恶者,周家更不能因她的所为败坏在世人眼中一贯清正的家风。” 颜渺眉头皱起:“你想做什么?” 周礼的话语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些冷意:“镜虚阵声势过大,南岭墟不同药谷与世隔绝,一旦动用必会为人所知。所以沈惊谪他不能死于宗门判罚,而是该死在这里,长姐她也,只能死在七年前。” 颜渺脚步微僵。 周礼继续道:“我会亲自去寻长姐,寻到她的下落,亲自……为周家清理门户。” “你不想将当年之事宣之于众,甚至不惜动用私刑吗?” 颜渺眼睫微敛:“周望舒行迹莫测,若你杀沈惊谪,该如何能寻到她的下落?况且周望舒既能挑起中洲乱象,若无需宗门相助,你又如何能与她抗衡?你我都尚不知她如今想要做的是什么,我们怎可能……” “我不需要知道。” 周礼破天荒地出言打断她的话,“颜渺,我如今身为南岭墟的宗主,周家的家主,只需要维护周家的声誉……还有死在七年前的,长姐的声誉。” 颜渺皱眉:“周礼,你糊涂了,周家的声誉不会因一个周望舒而败坏,你也本无需将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肩上。” 周礼指节微蜷,声音虽平静,却犹如质问:“那你呢颜渺,你当年窥探到那些过往,与宗门为敌的时候是怎样想的?当年在望山谷,对周望舒出手的人,真的是你吗?” 闻他所言,颜渺忽而笑了笑:“原来你还是对当年之事难以死心。” “是,我当年执意要练镜虚阵,以双眼为代价,更在这些年间一直精进阵法,就是为了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周礼坦然应答,抬手轻捻过垂下的黑练,“只是很可惜,那日亲眼目睹你与长姐交手的唯有千长宁师姐,千师姐却也在那时重伤而亡了。” 风声簌簌,扰动发顶的枝叶。 “周礼,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一片刷拉响动中,颜渺看着他,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钻入袖口。 她轻声道:“对我用镜虚阵,作为交换,我要知道沈惊谪的记忆。” 周礼的话语有些僵硬:“颜渺。” “镜虚阵启,必定为人所知,我如今在此,宗门人只会以为是你降住了我。你能知道当年之事,我也能得到沈惊谪的记忆,这样好的法子,恐怕没有第二个了。” 颜渺的嗓音轻飘飘的,暗中压下传音石的震颤,“况且,你等我前来,不也是早就想好此法?周礼,你早就想这样做了不是吗?否则在药谷的时候,我和沈妄怎么可能在你对沐长则所施的镜虚阵中,看到我们二人的记忆?” 周礼没有言语。 颜渺再道:“如今我主动应允更省了你的力,你唯一该做的,便是告知周让守住禁地,让察觉到镜虚阵的宗门人不要轻易进到此处,再藏好沈惊谪。” 禁地中再次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周礼轻声道;“我会告诉周让,镜虚阵收束后,也不会让宗门的人伤你。” 颜渺轻声笑了:“恐怕你该担心的是他们的安危,而不是我。” 周礼重新转向沈惊谪。 他手中结印,以符印作信,传了一道消息给仍守着禁制的周让。 符印中的灵力笼罩下来,周礼指尖的符印绽出光亮。 印阵自石台中央而起,绽出澄明丝线,拢住阵中的沈惊谪。 那是早在此地布好的一道镜虚阵。 颜渺心下了然,向前一步。 印阵波动,丝线收束,将她一同缚在其间。 以念为引,以血开阵,血光铺散,直冲落入阵眼。 颜渺的袖中,注入传音石中的那股灵力也缓缓散去了。 印阵拢在脚下,流光映亮周遭,灵识抽离,卷入符纹旋绕的涡流之中。 “渺渺,渺渺……”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枝叶轻轻晃动,本有些炽烈的光线被一道身影遮挡过,颜渺缓缓睁开双眼。 身着云浮宗宗门袍服的女子正坐在身畔,用手背轻轻贴过她的额头。 “师姐。” 颜渺捉过她的手,脸颊轻轻蹭过她的掌心。 千长宁捏捏她的脸颊:“你啊,论剑劳累,你近日练剑愈发勤奋,却也不至于在这树下睡过去吧,小心着凉。” 颜渺笑着看她:“因为明日就要对上师姐了呀,虽然肯定敌不过师姐,但我总不能输得太难看吧?” 千长宁拉着她起身:“你这样没日没夜的练习,身子要熬坏的,去睡一个时辰,一会儿我唤你起来。” 回到自己的寝居,颜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是她第一次参加论剑,论剑的地点又恰巧选在云浮宗。 可作为曾经多次取得论剑之首,合该主持论剑事宜的千瑜却闭关许久,只在第一日露面后,再未现于人前。 近年来,千瑜闭关越发频繁,她自己自是不会说的,颜渺便多次问询千长宁,千长宁却只道无事,让她无需担心。 心中正烦乱着,随手扔在枕边的传音玉响动,颜渺手指微动,挑了一丝灵力进去。 “颜渺!” 凌雨时的声音从中传来,“你到哪儿去了?找你许多遍也未能寻到你人?” 颜渺道:“论剑在即,我自然是去练剑啊。” 凌雨时“啧”了一声:“我听楚师兄的传信,你明日该对上千师姐了吧?我这儿忙着研究给折晷开刃一直不得空,等我明日就去云浮宗找你,看你比试啊。” 话音才落,传音玉中再挤进一道甜软的声音:“渺渺,我明日也能去云浮宗瞧你。” 颜渺翻了个身:“呀,小元,你从西境回来啦。” 元织笑道:“是呀,我替师尊取药,总算赶在你论剑未结束时回来了。” “你们好会选时间,明日来此,八成能见到我近些时日输得最惨的一场。” 颜渺的眉眼不自觉弯起,道,“不过我还以为这次论剑,你们都不会来了。” 凌雨时惊讶道:“周礼呢?我听闻周望舒已去你们云浮宗找千宗主了,周礼没跟着去吗?还有沈妄,他都没有前去瞧一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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