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渺愣了一下,道:“周礼在何处我倒是不知,还有沈妄,他瞧我做什么?” 凌雨时:“想什么呢?谁说瞧你了?他对剑术那样痴迷,论剑这种剑宗盛事,他没道理不去瞧一瞧啊?” 颜渺:“……” 三人对着传音玉你言我语半个时辰才终于消停下来。 寝居中重又恢复安静,却也只一会儿,传音玉再次亮起。 “颜渺。” 少年的声音才自传音玉中响起,窗外忽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颜渺眉头微皱,翻身下床,边将传音玉塞入袖中,道:“沈妄,你且等等我。” 她推门出去,跟上那道身影。 灵力未收,袖中的传音玉依旧散着莹亮亮的光。 沈妄听到她的话语,极轻的应了一声:“好。”
第63章 循着脚步声响转过寝殿侧的转角, 颜渺再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玄袍玉带,乌发高束——来者她再熟悉不过,是周望舒。 当年宗门会晤前, 颜渺曾意外听闻千瑜身体有恙, 而后她前往南岭墟修习心法,也曾接到过千长宁的传信, 道是药宗人已去过云浮宗为千瑜诊脉,师尊只是心力劳累, 并无大碍。 此后除却常常闭关, 每年的宗门会晤, 千瑜也照旧会于论剑台上与各宗门的顶尖者比试, 从无败绩。 周望舒与千瑜一直以来关系甚笃,前来云浮宗更是常事, 颜渺与千长宁也早已习惯。 可不知为何,今日见她步履匆匆,颜渺心中却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蹊跷。 宽袖被风扬起, 拂面而来的风中是周望舒衣袍中常用的熏香味, 掺杂着鲜血的腥气。 袖中的传音石还在散着柔和的光亮,颜渺小心遮好, 悄声跟在她身后。 千瑜在殿后的静室闭关,已多日不见外人, 按说周望舒想见她, 合该在她结束闭关之后。 顺着山路向上行走许久, 行至千瑜的居所时,寝殿中忽而传来瓷盏碎裂的声响。 而后是千瑜的声音, 带着些忍痛的颤:“周南,你还想如何?” 颜渺一愣, 脚步也顿了顿。 瓷盏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声,第三声……颜渺记得,千瑜闭关之前,案上摆了一套新换的白釉茶具,那套茶具的茶盏被她打碎一只,如今摆在案上的,只剩下三只。 她不小心打碎茶盏的时候,千瑜曾打趣说,剩下的三只茶盏,此后她们师徒三人饮茶,刚好一人用一只。 第四声瓷碎声响起,比之前的都要清脆,是千瑜将茶壶也一并摔落在地上。 血腥气味飘散出来,颜渺的预感更加不妙,她心中宛若油煎一般焦急,再顾不得许多,抬手叩门:“师尊?周掌事?” 话音落下,门扉刷拉一声打开。 寝殿中,满地尽是摔成碎瓷的白釉茶盏的残片,连带着那只茶壶也碎裂开了,其中本添好的清水洇湿了散落在地的书卷,壶盖滚落,撞在花架台下,也已碎成两半。 可颜渺却来不及顾及什么茶具。 她抬起头,身体僵了一瞬。 地上落了一滩血,殿中二人分立两端,地上是横七竖八躺倒着的宗门弟子。 那些宗门弟子的身上皆数浸了血,面色煞白,早已失了生机。 本该在静室中闭关的千瑜正靠在茶案后的屏风一角,缓缓俯下身体。 她的衣襟也染得尽是血迹。唇色是苍白的,同样涌出血来。而她的胸腔里,正插着一并刀柄上刻有繁复花纹的短刀。 颜渺认得出,那柄短刀名为镌刃,传言是灵溪潭的凶兽灵骨所制,本是百年前的剑宗大族,千家的镇宗之物。 传言镌刃的刀气是为大凶之气,可碎灵骨,断万魂,若伤及人身,更会废去人的一身修为。 埋入千瑜胸口的镌刃上加诸着一道符印,是才落在上面的,为凝血所用。 “师尊……” 颜渺的声音不自觉颤抖,膝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她软着脚步奔向千瑜,却被符印拦下。 颜渺侧首,看向周望舒,咬牙道:“周掌事,是你做的?你将我师尊如何了?” 周望舒面色平淡,冷冷瞧向颜渺。 她的指尖凝结起一道符印,金灿灿的符纹旋绕在她的指尖,下一瞬,径直朝颜渺袭来。 千瑜咳出一口血来:“周南!” 符印中的灵力在她这一声唤中弱下几分,与此同时,颜渺御起灵力作挡。 灵力与符印相撞,带起的风烟将殿中花架打落。 瓷盆碎开,原本清静整洁的寝殿中尽是尘泥。 灵力被那符印击碎,颜渺退后几步,唇角沁出血丝来。 千瑜的声音已十分虚弱,却还是用尽力气道:“周南,她是我的徒弟,也是我们曾共同从黎荒带回来的……” “阿瑜,你说错了。” 周望舒的手轻轻颤抖,吐出的话语却冷冽若冰,“一直以来,愿意怜悯于世的人的是你,当年在销骨山剿灭叛逃在外的楚空山,愿收千长宁作门内弟子的是你,从黎荒带回颜渺的也是你,若不是你,我连目光都不会分给这些平平无奇的人半分。” 千瑜攥着镌刃的指节紧了几分,插入心口的镌刃正在慢慢毁去她体内的灵骨和灵脉,灵骨碎裂,灵脉寸寸消散,在几乎碎骨抽髓的剧痛下,她连吐出的字句都带着颤。 她缓缓合上眼,再睁开,字难成句:“周南……” 周望舒重新瞧向她,嗓音平静的令人背后发凉:“阿瑜,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掉了吗?纵然你不想再活,纵然你如今自毁灵脉与灵骨,你以为,我就再没办法救回你了吗?” 印阵自脚下显现出来,符纹涌动而起,颜渺瞳孔微缩,心脏剧烈跳动。 那是早就在此地布下的一方印阵。 她捂住心口踉跄一步,侧首,瞥见掉落在千瑜身侧的迟云剑。 符纹猛然朝颜渺涌来,她迅速挪动脚步跨过地上的尸身,身形一闪,自千瑜身畔抽起长剑。 “渺渺,不要!” 汇成利刃的符纹与长剑猛然相撞,击起噼啪爆裂的脆响,颜渺没能听到千瑜带着阻拦的一声唤。 符印威压下,颜渺持剑的手剧烈颤抖,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攥住,又一寸寸捏紧,连呼吸都带着从喉间窜出的血腥气。 印阵之外,是周望舒冷淡的嘲弄声:“愚不可及,真是枉费阿瑜的多年教导。” 颜渺只觉得耳熟,当年宗门会晤前,她身披风雪前来寻千瑜,被缚在周望舒布在此地的印阵中时,似乎也听她说过同样的话。 殿外响起脚步声,颜渺咬咬牙,长剑横在身前,剑意四起,护在周身。 刃光击碎拦在身前的符印,劈手朝周望舒刺去,周望舒再次抬手御符,以符印化形,轻巧拦下近在眼前的迟云剑。 刺眼的符纹顺着剑刃旋绕而上,颜渺回手,挽一道剑花击碎缚住剑身的符印,身移影动,剑锋带出凛如霜雪的利光,再次向周望舒刺去。 “周掌事,千宗主?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殿外传来一声带着疑惑的唤,声音落下,殿中符印忽而消散。 颜渺却未来得及收手。 长剑骤然刺向周望舒,埋入她胸腔正中。 鲜血涌出之际,颜渺好像瞧见了周望舒面上浮现的一抹笑意。 她心下一顿,猛然退后,转头看向千瑜:“师尊,我……” 她只为自保,从未想过要重伤周望舒。 可匆匆赶来的沐长则没有给她迟疑的机会,灵力直朝颜渺袭来,切断她与周望舒之间的联系。 迟云剑留在周望舒的胸口,颜渺踉跄退后。 长剑脱手,强劲的灵力自沐长则手中涌来,颜渺下意识抬手。 灵力带着凛冽的杀意,径直冲破颜渺作挡在前的一道屏障,就那样击穿了她的手骨,顺着她腕间的经脉冲入,将她右手的经脉搅乱震碎。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殿内。 颜渺的口中呕出一口血水,双目红得骇人,几乎要将经脉都撕裂的剧痛贯穿了她半面身体、 她的指节先是僵直着,而后一整条手臂软软垂下,疼痛自手臂蔓延而上,却未带出一滴血,表面看上去连伤口都不见,与常人无异。 结界碎裂的声响传来,周望舒拂袖,撤下上山前拦在寝殿与舟山外的结界。 脚步声迅速近了,是千长宁匆匆赶来。 她手提着一柄长剑,踏入殿中的一瞬,剑锋径直袭向才收拢灵力的沐长则。 长剑与灵力相撞,一时难分伯仲。 千长宁的剑术于剑宗四门的首徒中最为出挑,但沐长则如今显然非是以剑术取胜,他手腕翻转,以磅礴的灵力化解剑意。 千长宁与沐长则交手一时僵持,却终究修为不敌,难以招架涌来的灵力,几招之后,口中也吐出血来。 周望舒旁观在侧,只是将上心口,指尖轻轻滑动迟云剑的剑刃,手中符印复又涌动起来。 “长宁!” 千瑜将殿内情状尽收眼内,却终究心力难支,只能气息微弱的唤一声千长宁的名字。 听闻千瑜的一声唤,千长宁手中长剑顿收,看向千瑜。 师徒二人未再多言语,转瞬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长剑回旋,千长宁再未与沐长则纠缠,而是调转身体。以剑柄作锋,敲上颜渺的右侧肩骨。 颜渺的眼前一阵阵发花,正向经脉深处捣入的灵力似乎停在肩下,被千长宁那一击阻隔消散了。 同是那一击过后,她也再动弹不得,身骨软作一滩泥水倒在千长宁怀中。 千长宁抬手架住颜渺,双膝砸落在满是尘泥的地上,嗓音几乎低入尘泥:“周掌事,沐掌事,如今师尊重伤,师妹只是心系师尊,这才不明情状贸然出手,还请二位大人大量,不要再同师妹计较,长宁在此赔罪,回去后定会好生教导师妹。” 颜渺已全无力气,唇畔轻动,下意识的呢喃:“师姐……师尊,师尊……” 千长宁顾不得颜渺在怀中的低唤,也还不等周望舒与沐长则开口,匆匆将人抱起,打算离开。 就在她欲带人离开之际,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舟山的结界撤下了,是沐长则前来舟山时,唤来的宗门之人。 周望舒胸口还埋着那柄迟云剑,鲜血潺潺涌出,她抬手降下一道符印,掩盖住千瑜的身形。 而后,她踉跄着脚步,与沐长则一同走出殿外。 黑影晃动,漆黑与白茫晃动交错着,颜渺听到那声音好像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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