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图斯常年为建筑匠回收遗物,对价值昂贵的物体都很敏锐,“是他的父母在雇凶追杀您,说要为死去的儿子报仇。” 奥黛塔整整无语了好几分钟,“他死了关我什么事?” 当初松鼠皮男被奥黛塔抢了拍卖货物,还被狠狠冷嘲热讽了一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带人埋伏在拍卖场外。 探路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就是松鼠皮本人,他被加斯图斯按在荒草堆里,直接拧断了脖子。 奥黛塔:“……” 作为公主,从小到大,奥黛塔被刺杀过不止一次,每一次,她都能理解刺杀的起因。 只有这一次,奥黛塔忍不住扶住了额头,“快,再给我来杯酒。” 居然自己身先士卒当探路的吗?这…… 奥黛塔发觉她之前想错了,松鼠皮男不仅仅是愚蠢,他简直是,简直是……她甚至都想不出词语来形容。 奥黛塔用两杯酒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行为属于非要找死,要怪只能怪他被魔鬼迷了心智,我没有义务阻拦他。” 加斯图斯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她明白,加斯图斯明白,所有人都明白。 松鼠皮的父母也未必不懂,只是儿子死了,总是要找到一个对象仇恨,借此减轻痛苦而已。 奥黛塔挥挥手,让房间里的人都出去,只留下了加斯图斯和达伦,以及几个护卫队里的心腹。 “地下城的杀手为什么知道我是谁?”这是她想了很久的问题。 说起有关地下城的话题,无论是达伦还是其他人都插不上话了,渐渐的渐渐的,屋里就像只剩下两个人一样。 “客人的身份,拍卖场都知道。”加斯图斯说道。 奥黛塔吃了一惊,那他们戴面纱面具还用假名的意义是什么,原来一早就暴露了。 加斯图斯见她似乎不十分相信的样子,补充道:“能够经过重重筛选进入拍卖场的客人,其实并不多。不确定身份,所罗门不可能放你们进去。” 这下奥黛塔更匪夷所思了:“既然他们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对我动手?” 加斯图斯喉咙忽然有点发紧,“地下城的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 他也是地下城的人,他们就是如此卑劣粗俗,不堪入目,并且愚蠢。 他的身体有微微的一下颤抖,但是奥黛塔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她的疑虑得到了解答,听得连连点头,难怪最近这几个杀手的暗杀手法参差不齐的,原来都是一群蠢货。 她点完头,然后又猛摇头,“难道就没有一个长了大脑的人能阻拦他们找死?你们地下城是谁说了算?那个叫所罗门的拍卖师好像很受尊敬。” “没有谁能够说了算。”加斯图斯摇头,“地下城就是一盘散沙。之所以整个地下城都在围绕拍卖场运作,只不过是因为拍卖场最能赚钱而已。只要你出的价钱足够高,就算你想杀拍卖师所罗门,也能雇佣到很多杀手。” 奥黛塔简直哭笑不得,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短短两天内有三拨人来杀她,竟然是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 她思考片刻,说这个容易,“我们找所罗门打探一下松鼠皮的真实身份,以危害王室成员的罪名逮捕他父母就行了……不,把他们全家都抓起来!” 奥黛塔这种简单粗暴的策略,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有用的,达伦已经准备着手去办了。 只有加斯图斯持反对意见:“没有用,雇佣合约已经成立了,不论雇佣人是否还存在。” 这是地下城约定俗称的规矩……其实也不算什么规矩,地下城根本没有规矩,比如奥黛塔,只去过地下城一次,就打破了开拍前绝对不得出价的规则。 在地下城,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什么都可以干。 只有一点,如果要雇凶杀人,欠款必须事先一次性缴清,雇佣人先把钱交给地下城一个成员流动的杀手组织,以后谁成功杀死了目标,把尸体带回去,就能领到赏金。 奥黛塔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怎么说呢,地下城大部分时候都很松散,但有的时候也团结得很矛盾。 又一杯酒被她喝光了,她在酒精的启发下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问加斯图斯:“你说地下城的人什么都敢做,难道就没有人想过直接抢了赏金?” 她伸手去够桌上装酒的金瓶,坐得有点远,够不着,纤细的指尖在金瓶前晃啊晃。 加斯图斯下意识想替她拿,刚想抬手,才发现他的手上满是血污。 一想到这双手刚才做过什么事,他忽然有些庆幸,没有贸然将手伸到她面前。 加斯图斯顿了顿,才接着刚才的问题回答道:“是,很多人都想过。” 这其中的大多数,都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而侥幸成功的寥寥几例,都是杀手组织的成员独吞了巨额赏金,不过他们很快就成为了另一笔雇佣杀人的合约目标,然后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在一旁听完全程的达伦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他插不上话已经很久了,在好不容易抓住的话题间隙赶紧表忠心:“公主殿下,请您放心,之前的杀手已经死亡,至于还活着的这两名,我在请示大公之后也会妥善处理。我有自信,绝对可以保护殿下的安全。” 加斯图斯懒得跟达伦说话,他只对奥黛塔说:“只要赏金还存在,来杀您的人就不会停止。” “烦死了!”奥黛塔气恼地将酒杯一扔,“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担忧之中,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人窜出来试图杀害我,然后只能靠一只又一只地忍耐应付这帮讨人厌的老鼠过活吧!” 达伦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干脆派兵攻打地下城吗?很难,太难了,历代国王有好几次向地下城宣战,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那如果目标只是捣毁那个杀手组织呢? 不,不行。达伦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加斯图斯说了……虽然达伦很厌恶加斯图斯这个人,但他对于那个肮脏污秽地方的了解应该是正确的,毕竟他就是从下水道里走出的老鼠。 加斯图斯说,杀手组织成员是流动的,要想弄清组织成员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况且,以地下城人的无知和莽撞,就算杀手组织被消灭,也许还是会有穷途末路的人,为了一笔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赏金,拿命一搏。 这件事要处理起来,是真的有点棘手。 达伦是个战士,他可以对抗敌军威武的将领,也敢直面真刀真枪的士兵,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肮脏下水道里除之不尽的毒虫和老鼠。 所有人都一筹莫展,只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您需要我为您摧毁地下城吗?” 加斯图斯看着奥黛塔,问道。 他的眼睛太过清澈,神情永远是认真的。 这次,奥黛塔是真的愕然了,她盯着他的嘴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从她站立的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见达伦以及其他人此刻望向加斯图斯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滑稽可笑的疯子。
第40章 ◎想法◎ 奥黛塔一直表现得浑浑噩噩, 其实是不想接手很多政事,如果没有意外,她一定会当女王, 那时候要烦的事太多了, 她现在才懒得管那么多呢。 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奥黛塔知道, 几任国王都曾经派兵试图扫清地下城。 最初所有人都抱着轻视的态度, 认为地下城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统帅、没有兵器。将军自信满满,承诺一个月内必定攻下地下城。 然后就一个月, 三个月,半年,一年, 地下城还在那里。 普通战士和地下城人之间的区别,大概是战士都是人, 有家庭有信仰有希望的普通人, 然而地下城的人不是,地下城人全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攻打地下城的战事被迫无限拉长, 持久战的消耗巨大, 久攻不下的后果只能是税负一而再再而三提高, 军备支出庞大, 很多其他需要支出的方面却缺钱又缺人,整个王国上下怨声载道。 三四百年, 武器的进步日新月异, 然而每次攻打地下城的结局依然是类似的, 国王不得已放弃, 要么认输, 要么以一种精神胜利法宣布胜利。 所以, 加斯图斯到底在说什么?他一个人,就想摧毁地下城? 奥黛塔恍惚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似乎非常真挚。 见鬼,他是不是不了解地下城到底是什么样的?那是一个被神明抛弃的地方,黑暗、肮脏、堕落,聚集了数不清的老鼠、毒虫、蛇蝎,和苍蝇幼虫。 可是加斯图斯是从地下城出来的,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加斯图斯更了解地下城。 连向来都很情绪化的奥黛塔都说不出尖锐的嘲讽了,他是她最近最喜欢的玩具,所以她不想用难听的话语责骂他,她只是紧紧皱着眉头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加斯图斯的视线始终看着奥黛塔,看着她走到他面前,她和达伦并肩站在一起,站在和他对立的地方。 可能是遮住太阳的云层飘开了,太阳光太强烈,玻璃窗又太无能,两个人中间的那段不小的距离都被晒得很刺眼。 加斯图斯收回视线,垂下眼睛,“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可以做到。” “公主殿下!” 达伦听不下去了,“请您不要再听魔鬼的胡言乱语。事态急迫,我想请示大公尽快对地下城宣战,请您允许我为您挂帅出征。” 加斯图斯没有像达伦一样激烈的反驳,他执着地看着奥黛塔,目光比达伦更坚持。 比起加斯图斯的鲁莽,奥黛塔更不喜欢达伦的提议。 大公不喜欢她,奥黛塔是知道的,他非常厌恶奥黛塔早逝的母亲。 母亲逝世时,奥黛塔才两岁,脑海中没有存留半点与母亲有关的印象,她是后来慢慢听别人说起,说她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不光要干涉对大公安排情妇的事,还会插手干预政事。 如果奥黛塔的母亲只是一个愚蠢且野心勃勃的女人,大公或许还没那么讨厌她,偏偏她很有能力,慢慢的,有一些原来就和她的家族走得比较近的家族开始习惯向她请示政事。 这一点,对于习惯将所有事情都控制在手中的腓特烈大公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 特别是当她做出的决定比大公的看法要更加英明有远见时。 腓特烈大公痛恨有能力的女性。 奥黛塔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讨论过这件事,在她看来,与其说大公是痛恨英明果敢的女性,不如说是恐惧更恰当一些,王宫中曾经有未被证实的传言流传过,说年仅十二岁的大公毒杀了更有声望、更有治国天赋的亲姐姐,这才坐稳了王储的位置。 如果不是因为开国女王是一名伟大的女性,恐怕大公甚至会在公开场合要求女人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庸,让女人终其一生都只能负责把自己装扮得漂亮妩媚,为了勾引男人付出一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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