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的温暖渐渐地缓解她僵硬的四肢,那些被暂时屏蔽的情绪汹涌而来。 “郑松……有怪物!”温惠哭起来,膝盖曲起,蜷成球似的蜷缩到他的怀里,泪珠擦也擦不干净,连成一串滑过眼角,洇湿郑松的胸膛。她面色不安,声音低且急:“……好恶心,怎么能有那么恶心的东西,它,它把我抓起来了,我现在、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望着妻子充满恐惧的面容,感受着她因畏惧而缩向自己的动作,尽管她的举动充满对自己的依赖信任,郑松却无法因此感到欣喜。 他略显苦涩地弯起唇角,搭在她腰间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打,他缓慢地编造出能够平复妻子的谎言:“……惠惠你看错了呢,那只是……” 温惠扬声喊道:“我没有!我亲眼看到的,”她眼里再次沁出泪花,楚楚可怜,紧紧攥住郑松胸前的衣服,声音含着不被信任的失落,紧接着又焦急地解释:“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那个男孩没有脸,他像是剥香蕉似的把皮剥开,露出、露出一团粘稠的液体,它向我涌来,我差点被掐死……我没骗你!” 郑松改换说法:“是呢,是我骗了你,我赶到的时候确实看到怪物,和惠惠描述的一样呢。”瘫在床面的猩红血肉蜷缩起来,仿佛被嫌弃的可怜虫,覆盖温惠脚踝充当被褥的黏物质,慢慢地往后退,生怕被温惠注意到。 他说道:“……很恶心呢,确实很恶心,惠惠别怕它。我当时也被吓到了,但是、但是很轻易就把它赶跑了,我就抱着你赶快回到家中,我们现在安全了呢惠惠。” 真的安全了吗? 温惠心跳剧烈,环视四周,确实是家中。她揪紧手中捏着的衣服,感受到郑松胸前的震颤。是真的,她真的活过来了。她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猛地钻出郑松的怀抱,跑到阳台,把窗户关死,阳台门也关死。转而又跳到床上,钻到郑松的怀里,像是受到惊吓的小仓鼠,将自己团成一团,蜷缩在自以为安全的空间。 温惠满脸警惕,观察墙壁的四周,像是得了后遗症似的,生怕哪个边边角角有怪物渗进来。她可没有看错!怪物的形态像是粘稠的沼泽,泥浆般的构造岂不是只要有缝隙就挡不住它?这样想着,温惠满脸绝望。 郑松搂紧温惠,眼底流露心疼,他捏着温惠的手腕,将自己的唇舌凑过去,舔舐手背蹭破的皮露出的血丝。舌面湿滑柔软,温惠缩了缩手,被他用了力道锢住。 郑松宽慰道:“惠惠,既然确实有怪物,那你想再多都没有办法的呢。你注意到它的形态,应该也清楚它的力量,是人类、乃至现有的武器无法对抗的……” 温惠皱眉:“肯定是有办法的。” 郑松说道:“是呢。” 他一面由她的手背舔舐到小臂,一面解释道:“……那惠惠有没有想过,它们是杀不死的呢。就像人类有句话说‘打不死的小强’,小强也是那种可以无限增殖、复生的生物吧?” “不是,”温惠忽略郑松怪异的主语,“‘打不死的小强’形容的是精神层面,要坚强,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郑松,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你……” “惠惠,”郑松眨眨眼睛,笑起来:“我是故意逗你的呢。” 郑松弯着脊背,唇贴着她的手臂,湿.滑.软.热的舌面舔舐她的伤口。温惠的尾椎骨不可避免地升起电流窜到后脑的同时,产生细微的怀疑,他这是什么行为?舔舐行为只发生在动物的身上,而对于人,受伤最先想到的是医院,哪有给人用舌头舔伤口的? 温惠咬着唇,目光犹疑。 郑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忽然说道:“好可怜啊惠惠,全都是伤口,这样舔,舔会疼吗?唾液含有杀菌的作用吧,好可怜,如果我早点回家就好了,你就不会撞见怪物了。” 他恨恨地、真情实感道:“太可恶了。” 温惠脑内那团本就混乱的思绪压制下去,她委屈地撅着唇,撞向郑松的怀抱,男人的双臂紧紧揽住她,温惠嗅到一股难闻的气息,是自己身体散发的,她的眼泪再次流出来:“……脏死了,脏死了,我想洗澡。你陪我到浴室好吗?” 妻子泪眼朦胧地盯着自己,郑松很难拒绝。况且服务妻子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打横抱起温惠,来到浴室,将浴缸里灌满温水。剥掉衣服,将她放到里面。 温惠的双臂搭在浴缸壁沿,眼神自下而上望着郑松,捏紧他的手臂:“不要走,不能走,我害怕。” 郑松的目光无处落,他只能盯着荡漾的水波,温声回答:“好呢惠惠。我给你洗好吗?不要怕呢,我向你保证,我们在家里,绝对不会有怪物出现的。别怕别怕。” 温惠顾不得羞涩,甚至在郑松认真给她清洗的时候,生不出旖旎心思,她只是抱住郑松的手臂、碍着他行动的话,她就转而捏住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劲瘦有力,曲起显露流畅诱人的肌肉线条,触感紧实坚硬,温惠用力捏住,含着泪的眼凝望他。这样柔软的目光,使郑松心底怜惜更甚。 郑松半蹲在浴缸旁边,一只手曲起搭在浴缸边沿,由着温惠紧紧捏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微微刺到肉里,郑松面色如常,举着花洒,细密的水丝氤氲出朦胧的薄雾。 温惠的黑发沾湿,柔顺地贴在臂膀的两侧,郑松避开她伤口的位置,把残留怪物黏液的位置洗干净。 他的语气略微严肃:“惠惠,白天真的不要出门呢。” 温惠的双臂搭在一起,下巴靠上,一副耐心听训的模样。 怪物思索片刻,耐心解释:“有些消息是新闻看不到的,内部人员在研究中,老师有渠道,我们谈论过……” 他搜寻了意识里的信息,郑松的老师是蓝城大学的教授,蓝城大学内部开设了专门针对未知物质的研究所,因此郑松知道的信息比旁人多。 他由此产生微妙的不满,在他探知到的夫妻关系中,夫妻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既然郑松知道详细的关于未知物种的资料,怎能继续要求惠惠离开家门,走在充满危险的街道上呢? 温惠因傍晚发生的事情,正是对怪物充满探知欲的时候,连忙催促他:“……你跟你老师谈了什么,快跟我说!” 浴缸里水满,郑松关掉花洒,掌心触着妻子的手臂,他感到陌生的情绪正在慢慢地盈满心扉。 就连胃部的饥饿都可以忽略,他只想待在妻子的身旁。 “……那道乌云连接的是两个世界的通道,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物种,就和地球是相同的……人类做为地球生物的食物链顶层,而最开始坠落的物体是那个世界的食物链顶层,但是它们只在夜晚活跃,白天影响它们的活跃度……昨天那场暴雨过后,那个世界里掉落进来不少的物种,它们可不惧怕白天的日光,白天的街道和夜晚的街道同样危险呢。” 温惠疑惑:“可是,我那次在超市里,见到过被感染的人!他们怎么可以在白天行动?” 郑松抿着唇,露出奇怪的表情。 温惠往前趴,双手抓着他的手臂。 郑松垂眼,这些事情人类目前并没有得出结论,但他在妻子充满求知欲的目光里,甘愿告诉她那些隐秘的真相。 “……我,那些掉落在地球的物种,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它们没有繁衍的能力……它们死亡的时候,身体会爆破,溅出的黏液使四周的物种同化为它们的同族,以这种方式延续种族的生命……” “优胜劣汰,被彻底同化的站在食物链顶端,那些残次品,也就是你在超市里见过的那些被感染的人,它们不惧怕阳光,却软弱无能,轻易就能捻灭……” 温惠聚精会神,在郑松说道爆破的时候,神经质地逼近他:“那我呢……那我呢,郑松,你救救我。怪物的黏液留在我的身上了,我会不会也变成那么丑陋的东西……” 沾着水的躯,体滑,腻得像是河里的泥鳅,温香满怀,郑松避开浴缸坚硬的部分,敞开怀抱,安抚地拍打她的后背,拍打出微小的水花和残留掌心的触感,他脸颊羞红。 “不会的惠惠,只有它们死亡的时候流出的黏液具有感染性,其他任何的时间都不会有问题的。惠惠别怕呢。” 温惠拧起眉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郑松的老师虽然是蓝城大学的教授,可他的专业毕竟和专门研究新物种的专业不同,就算有内部消息,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呢? 既然研究得这样透彻了,为什么隐藏不宣告给众人呢? 郑松眨眨眼睛,将妻子抱出浴缸,不管被弄,湿的衣服,置物架上抽出浴巾,裹住她,放到床沿,一面用干净毛巾擦拭她的头发,一面回答她的问题: “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惠惠,这些事情没有说出来,是怕造成大家的恐慌,而且,我跟你说的这些事情,有部分是基于现有的条件做出的合情合理的猜测呢。并不是确切的哦……”
第177章 丈夫14 洗澡的功夫, 天色彻底暗淡。温惠被浴巾裹着放到床上,郑松基于现有条件做出的猜测,涉及到有关未知物种的习性、甚至包含种族延续的方式, 使她总觉得哪里充满了怪异: 距离确定未知物种的存在这才过去几天? 研究所的进度怎么突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 连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模式和物种的习性都能研究的这样详细了? 郑松性子严谨,不确定的事情不会出口,所以他的猜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真的。温惠一会儿被庞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头脑昏沉, 一会儿又被浮现心头的猜测疑惑弄得心有惶惶。 玻璃门在黑夜的作用下仿佛一面透亮的镜子。 温惠收回盯着窗外遮掩天空乌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玻璃镜上的影像—— 玻璃镜里的女人轮廓模糊, 白色的浴巾围裹住她的身体,黑发湿答答地垂落在身后,即使模糊,仍能看出她温柔和善的面部轮廓和五官。 宛如一朵在夜间静静开放的昙花。 她身旁,男人背对着, 宽阔脊背往下是窄瘦的腰腹和笔直修长的双腿,身形优越, 仿佛一杆挺拔的松木立在左右,眨眼的功夫,男人弯腰,用毛巾裹住她的湿发,动作间显露出几分怜惜温柔之意。 温惠心想,这是郑松第一次给自己擦拭头发。 往常, 做这样的事情更多的是她, 有时候, 郑松还嫌弃她黏人, 拒绝她的亲近讨好。 想到从前的事情,温惠就想到了今天早晨在电梯门前闹出的不愉快, 嘴角的笑意几乎是在瞬间消失,眉眼低垂,本就往下垂的眼角弧度越发显得委屈。 温惠咬唇,眼神一眨不眨地看向郑松。 他面色温柔、动作温柔,见她皱眉,问一句“弄疼了吗”紧接着便用更加轻微的力道撮弄头发“我会轻点的,惠惠要反馈我的力道呢”。不像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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