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莘停下思考良久,等慢慢琢磨透的时候,觉得有道目光盯在她身上,她转身就看到不知站了多久的玉无心。 玉无心一袭红衣,微风拂过,及踝长发随着裙摆起伏,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是绝色,细长的眼眸里映着周莘的影子。 玉无心笑了。 不同于初见时那种轻蔑的笑,是故人相逢不在言中欣慰之喜,她眼里仿佛蓄着泪,周莘看着她的一双紫瞳水光潋滟,她知道,玉无心想起她阿娘了。 青绾曾经说过,白岑之于玉人阁与樊阳,是传说。与玉人阁玉无心更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 很久之前玉无心就开了玉人阁,当时在樊阳只不过是一家随处可见的酒楼,配以生动舞色,在樊阳也混出了一席之地,十三州之广,虽无奇不有,可这家老板娘是个百年狐妖却传的沸沸扬扬。 十三州百年无人成仙,自然妖也甚少有修为出众的,不巧,玉娘就算一个。 普通狐妖生九尾最少也是千年光景,玉无心却大不一样,不过七百年修为,就生了九尾,在樊阳城里,甚至于鲁地,人妖两界都不敢惹她。 樊阳是越鲁交界,临近北晋,偶有大批商队甚至小妖小怪路过也不足为奇,白岑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玉无心说,白岑是在那个仲夏的雨夜倒在玉人阁门口,满地的血混着雨水,她一眼便觉心惊,女魅修炼本就不易,若是成了人形,法力必定不弱,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她一面命人救她,一面试探。 白岑愈合速度极快,不过三天,身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她下了地便要谢过玉无心,玉无心便叫她在玉人阁跳舞作回报,那之后白岑改名玉岑,在玉人阁跳了两年的舞。 周莘听到这里,毫不掩饰的笑了,“原来这竟是玉人阁的传统,不知这阁里多少姑娘都是你这句话坑过来的。” 玉无心大方回她,“我只对两个人说过,一个是你阿娘,一个是你。” 她紫眸生辉,谈论起过往都是兴致,“玉岑是天生的舞姬,我一眼便看出来了,她登台之后,半阙燕台春,引的鲁公都要不远万里来樊阳只为看她一舞。” “我从没看见阿娘跳舞,也都不知道那些过去。” 人生真的太短,周莘想到这里不免怅然,白岑和她的母女情也不过短短十六年,她才懂事,还有好多不知道的事,可是再也没有人教她了。 周莘撑手托腮坐在台阶上,忍不住想起白岑,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没什么气力道:“我以前觉得阿娘好看,阿娘说樊阳玉人阁,多的是比她还要好看的人,让我有机会来看看,直到我见到青绾和玉娘你,才觉得阿娘从不骗我。” 玉无心撩开长发坐在周莘身侧,嘴角带着笑意,话里却满是揶揄,“小嘴倒是挺会说,玉岑养你倒是养的不错,不过还是得攥在我手心儿里。” 周莘神色一凝,随即大笑起来,眉目间还颇为得意,“听闻玉娘无论是调.教人,还是通九国近况,都从未失过手,没想到如今却折在我这里。” 玉无心嘴角含笑,眼里浮现方才周莘舞剑时的干净利落,一招一式都透着飒气,她纵横世间百年,周莘究竟是朽木还是璞玉,她一眼就能看透,什么折在她手里,分明是她捡了大便宜。 玉无心不提,只叫她这几日照旧练舞,等她登了台,她想要的消息和白岑的过去,都一一说给她听。 两人各自回房时,夜已渐深,周莘倒是累的很早睡了,只是玉无心久久不能入眠,她立在窗前,月色中一只墨色乌鸦落在窗台上,几声鸦鸣玉无心则已明白,等墨鸦飞身而去,玉无心才关了窗台。 周莘照旧练了几日,舞艺没提高多少,剑术进步神速,这舞步叫她练起剑来如手中挽花一般顺畅。 等到将所有力量融进剑里,她仿若与剑融为一体,练及此周莘通身畅快。 一日傍晚玉沁亲自送了柄长剑过来,剑鞘描金,剑柄纹路细密绵长,剑身通透如玉,一看便是出自大师之手雕刻。 周莘接过,取出长剑,出鞘即闻凌寒剑意,如寒冰一般,没等她细问,玉无心便出现在她眼前。 人早已坐下,等着玉沁倒了杯茶,才缓缓开口道:“不过寒玉而制,剑柄倒是费些时间,若真要比剑,就是脆生生一柄玉,不及你那把剑万分之一。” 周莘仔细看,确实是玉,长生剑以千年玄铁打造,其剑身坚不可摧,这一柄寒玉怎么可比。 “我瞧着你跳舞倒不如舞剑,这寒霜剑拿来予你,是给你登台锦上添花的,不是叫你打架斗殴。” 周莘道谢,“那可多谢玉娘。” “你原先那柄剑裹着长绫还渗出骇人的剑气,若明日吓跑我的客人,可仔细你的皮。” 周莘听完脸上慢慢凝了笑意,看着就要离开的玉娘,问出声来,“明…明日?” 玉无心回头笑的勾人,“玉人阁从不多养一个闲人,你来了半月之久,外面也有些流言,你若再不登台,我可就要赶你出去了。” 说罢玉无心便要出门,刚踏出门槛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我听闻,小城主对你倒有些心思?” 周莘一听直摇头,肯定道:“没有的事,玉娘你多心了。” 玉无心长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的就出了院子。
第37章 、玉人阁(五) 周莘发愁, 她说的明日该是登台,她平时练倒没什么问题,若真要提到台面上, 周莘还觉得有些丢人, 虽然她从前也在众人面前摆过谱,可那都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心境都不比从前潇洒了。 周莘紧张到多排练几次舞都没能跳好,手中握着寒霜剑竟然也生了汗。 这一晚她并没有睡好, 夜里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沉沉睡去。 周莘醒的极早,她大概是想明白了, 长痛不如短痛, 今日登了台解决了,再问清楚鲛珠的下落,到时候她离开樊阳城,谁还认识她! 想到这里, 周莘就开始梳妆打扮,玉沁来的时候,她已经端坐在房里了。 玉沁给她备了烟青罗衫长裙, 轻薄显身段, 原本的长袖被改成利落的束袖,只坠了两抹飘带。 周莘换上,正是符合她的尺寸,拿着寒霜剑就随玉沁去了前厅。 不到午时, 正是玉人阁人声鼎沸之际, 周莘在后面隔着纱幔就能看清大厅里的人影幢幢, 她瞄了几眼又悻悻的退了回来。 “怕了?”玉无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神态自若的倚在椅子上喝茶。 周莘脸色有些窘迫,这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讨好似的在玉无心跟前和她讨商量,“玉娘,这些天我练舞已是不易,今日登台更是紧张,若我能一举得了全场首肯,下台您就告诉我鲛珠的下落,您觉得如何?” 玉无心斜眼睨她,涂着丹蔻的指尖就点在周莘的额头上,懒洋洋一笑,“你呀,小算盘打的清楚,只可惜今日有位大人物来,他与我之间也有协定,若你能博得他青睐,我便就告诉你。” 周莘俯在一旁,嘴角有些抽动,不可置信道:“您…不会让我去…去接客吧?” 玉无心哼笑,“你这丫头,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娘我都不曾舍得让她去陪客,怎么舍得你?再说了,除了脸,你这身上有几两肉可看?也就那个痴傻的小城主见你两面就念念不忘。” 玉无心说着眼神上下打量了周莘一圈,媚眼如丝,看的周莘不由的抱着胳膊,她从前还觉得自己身材尚可,腰细臀翘,直到她站起身看斜靠的玉无心。 胸前的弧线在烟罗衫里若隐若现,话本中曾云“柔软雪白,不可只手而握”,周莘这才懂了其中密意。 她紧抿唇,抱住胳膊,宽袖遮起自己来,才没能瞧出更明显的对比。 “那…那来的大人物,是谁?”周莘扯开话头,心里想总该不会是樊阳城主吧,可前些日子来也并没有特意说明,周莘猜是鲁公。 “此人虽位高权重,可在玉人阁不过寻常看客,只因我与他如今有了交易,索性就供着他。” 玉无心没明说,可话中带着不开心,好似对这人并不喜欢,却不得已还要应和。 周莘摇头,觉得做这行太难了,自己被玉无心压一头,玉无心还被别人拿捏,这就是层层阶级分明,周莘就是最底下的那个。 周莘半知半解的点点头,到底也和他没什么关系,玉无心和他交易,自己只是个恰当的背景烘托,她努力跳争取不把事情搞砸。 登台前一刻,周莘才看到正厅的舞台换了装饰,本应是赤金地毯,这会儿为了配合她的寒霜剑,镶嵌了冰蓝的玉石,周莘暗地给自己打气,等跳的好了,她也就能安心得到消息。 忽有长箫声起,正厅中央安静下来,人群不再涌动都坐下来等着舞姬出场。 箫声音调长短连绵,伴随击鼓之声起伏,如海上波澜汹涌,叫人胸中生起浩浩之心。 周莘一鼓作气出了帘幕,一步步行至圆台中央,眼眸低垂,单手握寒霜剑別在背后。 等她站定,随着鼓点伸腿,裙摆随之铺开。 周莘缓缓将剑绕至眼下,抬眼间倏然起势出剑,阑珊快意丛生,收剑时手腕转动柔和至美,叫楼上楼下看的人心底都生了雀跃之心。 蓝玉石嵌的台,寒玉做的剑,从二楼往下看一道白色身影融合在其中,柔美的舞姿混着锐利的剑气,几个转折间将整场舞推至高处,整个大厅只有剑声融入箫鼓中,其余不闻一声。 二楼包间的郭城看的目不转睛,眼里只有那个青色身影舞动,他不过才见她第三面,上次她说她不是这里的舞姬,可他却看到玉人阁整修舞台只为了她这一场表演。 “这便是我儿前几日碰到过的舞姬?” 郭城身旁还有个人,发上冠了纱帽,须发及襟前,年纪虽长些,面貌精神的很,正是郭城父亲,樊阳城主郭乾。 他见郭城目不转睛盯着楼下的舞姬,才想起有人汇报半月前郭城在玉人阁碰到一个女子,前几日郭城与她也在玉人阁二楼碰上,想来是玉人阁的新人了。 这一批玉人阁收了七个新人,他听闻郭城之事还特意打听,等到新人初登台时还带了郭城来看,没成想玉娘还单独给她做了个场子,可见其女之重。 郭城听见,收回目光转身回答,“是,只是我问她时她说还不曾是舞姬。” “玉人阁不登台不算舞姬的规定一直都在,我见前几日那六个都比不上她一人,城儿你的确好眼光。” 郭城听完这话,低头面颊微红。 郭乾从小疼这个儿子,家里的女使都不见他多一眼,能让他一眼就看中的人,确实惊艳。 那女子此刻正在圆台上以剑为绫,潇洒恣意的舞剑,是以不同于玉人阁所有舞姬的方式来表达舞中之意,利落干净的快意,令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也难怪玉娘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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