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忽被一前一后夹了个紧,心里觉得贼踏实,一边仰脸瞧着一只从自己脑袋顶游过去的发光水母,一边跟着爹娘晃晃悠悠随着水流往远海去。 那只水母脑袋很大很圆乎,像个碗,触角密密麻麻,还发着透明蓝紫的光,小呆觉得它有点像前几天吃的海蜇。 ‘是一样的吗?是咬起来嘎吱嘎吱响的吗?’ 小呆苦思冥想得不到答案,它一甩手,就在水里放出了一阵红光,啥字也没有,这下好了,真成小哑巴了。 稍微下游一些,海上月光就透不进来了。 小呆只看着水母发光,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亮堂。 它明亮得像一个小灯笼,原本绯红的色泽被释月银白的灵力一裹,变成一种非常清透的水红色,在墨蓝的海中格外点眼。 鱼儿趋光,一群群的小鱼困惑不解地绕在他们三人周身,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小呆玩得高兴,也忘了什么是怕,从释月和方稷玄怀里蹿出去,和鱼群游在一起。 鱼群有很小很小的黄蓝条,也有淡粉椭圆的交叉尾,小呆绕着它们浮了一周,却钻进那黢黑的鱼群里去了。 鱼群微微吃惊,快速散开又聚拢在它身旁。 释月不知道那是什么鱼儿,细看才发觉很漂亮,利落的身体和尾鳍,像海底的一枚梭子。 黑鱼的鳞片上有银光,被小呆的红光一照,格外美好。 鲛人夜晚的吟唱在水中反而是听不见的,他们的领地在深海,要穿过海底的石林,涡旋无数。 涡旋于人来说是索命的水洞,但对于鲛人来说,却是沟通族人的房门,想去谁那,就顺着涡旋去。 鲛人语言自成一体,介于人怪之间,虽有灵智,却又残忍嗜血,很像没有被律法礼数圈禁住的人类,最最恶劣不堪的那一种。 释月和方稷玄此番并没有去鲛人领地的想法,倒不是打不过,只是出来玩,还是别搞得打打杀杀败坏兴致。 小呆天性畏水,脑瓜子里再怎么穷尽想象,也想不出水下会是这个样子。 鱼儿居然有这么多种,大大小小,各不相同。 它还见到了一群群荧光小水母,小小的,就指头那么大,漂亮得像铃兰花一样。 小水母似乎被释月的裙摆迷惑,随着她的游动而点缀其后,拖成一条长而璀璨的鱼尾。 海底宁静无声,时间流逝而不觉,释月和方稷玄卸掉灵力,任由身体被浮力慢慢推上去,像是承受了一波大海的吐息。 越近海面,越是明亮。 直到露出水面的那一刻,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初升旭日,海面上浮光跃金,美不胜收。 小呆还是更喜欢阳光,有些沉醉地闭了眼,等再睁开眼睛时,似乎瞥见方稷玄和释月脸贴脸挨在一起。 小呆一个蹦起,也要去贴贴,却不知打哪来了一只眼神不好的海鸟,爪子一伸把它抓飞上天了。 “被鸟抓走了。”释月躲着方稷玄的吻才说了五个字,又被他一把搂回去。 方才若不是被海鸟抓走,方稷玄打算扔两只水母过去盖小呆脸上的,此刻就觉天遂人愿,实在助他。 “别管它。”方稷玄可不担心这小火精,就算被一口吃了还能屙出来,鸟是直肠子,快得很。 可怜小呆还以为爹娘是没发现自己,一个劲地往地下炸字提醒,一点点星火在两人周身溅落成烟火,倒是助兴。 小呆炸出来的烟火隔远了听起来和响箭一样,闷闷的号角声传来,喙珠湾的官船以为远海有船呼救,要循着声响过去了。 释月扬起一把水珠,把海鸟和小呆都给打了下来,小呆晕晕乎乎地浮在球里,呕了两口烟,指着那只也晕在它边上的海鸟破口大骂。 “哇哩!哇哩!哇哩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释月瞧着远处海面上逐渐被阳光淡化的雾气,微微蹙眉,看向四仰八叉躺在球里的小呆,道:“远洋上似乎真有几只货船,说不定小东西还立功呢。”
第59章 糊粥和花椒肉烧饼 ◎墨鱼嘴看起来胖嘟嘟一个,吃起来鲜得开胃,辣得过瘾,一大勺捅进烧饼里,再那么一咬,仿佛整个海洋的鲜美和人世的热闹都在嘴里了。◎ 一家三口在回到岸上, 在一块礁石后燎干了身子,就往盘算着往码头上最大那家望潮楼上吃早膳。 码头上不止小摊,随货船下来的还有商贾, 车船劳顿, 落了地, 吃口好的也是心之所向,望潮楼既能吃又能住, 所以价码贵一些, 但生意还是不错。 释月和方稷玄今儿来得这么早, 雅间都已经上座了,多是宿在店里的客人。 方稷玄要一个清静的座儿,本意是想方便小呆出来吃喝, 伙计见他与释月举止亲密, 以为是要亲亲小嘴, 拉拉小手什么的, 就道:“那爷觉得塔楼上怎么样?” 喙珠湾没有二层小楼,岸边倒有不少瞭望的塔楼, 好些都被官府接管了, 只这一座同边上塔楼挨得太近, 没有必要,就卖给望潮楼了。 塔楼离望潮楼就几丈远, 由一座木吊桥相连,走在上头摇摇晃晃的, 有种走在海浪上的感觉。 去塔楼用膳, 平白无故就要多交二两银子, 因为塔楼独立在望潮楼之外, 很多人谈买卖图个隐蔽, 花这二两银子的也不少。 小二笑道:“这桥叫人上人!” 释月往下头一看,瞬间觉得这吊桥俗不可耐,再没刚才那点趣味了。 码头上人来人往,脚踩人家头顶上,自觉高人一等了。 “原来二两银子还有一两是花在这了。”释月笑道,听不出讥讽。 塔楼本就是建在地势高处,这上头景致是不错,若没这塔楼,望潮楼都有些名不副实了。 小呆头回明晃晃跟着释月还有方稷玄出来用膳,兴奋得不行,趴在那个几乎占了一面墙的大窗户边沿上吹着海风,满头红毛被风撸到脑后,像一只用不熄灭的火把。 释月盯着它看了一会,问方稷玄,“腿是不是长了点?” 方稷玄看着那一节短腿,很不留情面地笑了一声,引得小呆幽怨无比地看过来。 他还浑然不觉,转首与释月道:“许是在水里泡发了点。” 释月瞧他笑得有些狡黠,想起自己窥过的那些过往,方稷玄原先嘴就挺毒,只是被漫长的折磨弄得快哑巴了,如今倒是日渐鲜活起来。 释月一歪头,揉揉他的脸,道:“我看你也有点被泡发了。” 望潮楼这名字一听就是吃海鲜的,但早膳总得有点早膳的样子。 早间新磨出来的豆浆烫滑,望潮楼讲究,又用细纱布滤了一道,只有香浓没有渣滓。 手掌大小的布袋烧饼先是上了六个,刚从炉子里夹出来,捏着还发烫。 “等着,往里填了馅再吃。” 这话方稷玄是看着窗外说的,释月就见小呆偷偷缩回手,只默默噘嘴去吸烧饼上掉下来的芝麻。 上了吃的,小呆没心思看海景了,在桌底下藏着,等小二一走就冒上来,以为上了俩填馅菜,没想到还是一份烧饼。 细看,这俩烧饼倒是不一样。 布袋烧饼是中空长条的,这烧饼听小二说是花椒肉烧饼,圆鼓鼓的,芝麻更多,也好香好香啊。 在小呆撅着屁股研究烧饼的时候,方稷玄收回目光,对释月道:“那货船看起来遭了难,船烂帆破,这是遇上水匪了?还是海上遇上风旋了?” “驶过来还得半个时辰,若不是误打误撞以为放了响箭,谁知道他们遭难了,他们真要给小家伙烧炷香才是。”释月戳了它一下,戳得它一脸栽到烧饼上顺势就啃了一口,美得冒烟,“它可是正经吃香火的。” 只不过依着这个风向和水流,早晚也会飘过来,但不知道到那时,船上还能有几个活口。 小呆不要什么香火,爹娘带它来吃的花椒肉烧饼够好吃了。 饼皮薄薄的,脆脆的,晾一晾没那么烫之后,但又含着一点韧。 肉馅满满的,香香的,舌尖零星的一点微麻。 小呆吃着烧饼快活地打滚,顺着桌沿滚到方稷玄怀里,举着烧饼让他也吃。 方稷玄正喝一碗糊粥,见状就挠挠它的下巴,示意它自己吃。 糊粥是把磨好的黄豆浆、小米浆磨好倒进大米里煮三次,慢熬而成,看着只是一碗无米的糊糊,但那股米香豆香非常绵长,小二端着从吊桥上走过,吊桥下的行人都能闻到。 糊粥的原料和做法听起来就是个容易糊底的,也是个耗功夫的,大火烧开后得小火慢搅上两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停。 等熬到粥水浓稠,糊香淡淡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 端上来的糊粥有种凝住的感觉,不流淌,米黄的一层粥皮,看起来很养润。 方稷玄喝了几口,总觉得这口味该是天冷下来时喝更好。 即便是码头小摊上没遮没挡,寒风呜呜的,这糊粥一时半刻也冷不下来。 若手头阔绰,薄切几片羊肉,若不怎么富余,佐上几丝酱菜,一碟酱豆,赶着烫先嘬一圈,再用刚出锅的油条那么一拐,往嘴里一送,‘呼噜呼噜’吃光一碗,肚肠里发暖的感觉必定是一样的。 小呆闻见那股糊味就很喜欢,方稷玄让它扒着碗沿喝一口,小呆一下没把持住,‘咕咚咕咚’喝了半碗,鼓着腮帮看着方稷玄。 “喝吧。”方稷玄管释月讨了一口豆浆,拿过一个布袋烧饼,道:“吃哪个?” 填饼两个菜已经上了,一道是鲜辣墨鱼嘴,一道是布袋海肠。 “都要。”释月哪肯选呢,她从来是都要的。 墨鱼嘴看起来胖嘟嘟一个,吃起来鲜得开胃,辣得过瘾,一大勺捅进烧饼里,再那么一咬,仿佛整个海洋的鲜美和人世的热闹都在嘴里了。 “这一口下去,午膳、晚膳都得往好了吃,不然胃口开了都止不住。” 海肠做的是一个咸鲜口,那鲜的劲儿都有些异常了。 方稷玄和释月算不上正经做买卖,倒是不急着回饺子馆张罗。 小呆吃起东西里就是个无底洞,索性又叫了一甑饭。 小二给他们添了好几回菜了,虽是面上带笑,但眼神中总有点狐疑。 ‘这俩?难道是什么饭桶转世吗?’ 又脆又弹的海肠往饭上一盖,嫩滑得像是长了脚。 方稷玄就见小呆‘哇啦哇啦’往喉咙口倒饭,忽然生出一种‘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感慨。 “由奢入俭难啊。”释月也托着下巴瞧小呆。 小东西原先可是吃点柴就行的,谁跟现在似得那么奢侈,灶上的花椒都叫它当糖豆吃了半罐。 终于是吃痛快了,小呆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困,懒洋洋地躺在释月的背篓里,透过缝隙看外面的景致。 货船已经进了港口,好多衙役走来走去,把伤员和残余的财物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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