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林霜似心中已计划了几个可行的方案,只是回答仍旧谨慎:“七成把握。你对他们的大致修为大致了解吗?” 衫香摇头:“我只知道全方天在其中地位也只是一般,上面还有几位大人。” 那就更麻烦了。如果那群人当中还有金丹期,这七成把握还要再打一个折扣。 这时衫香上前两步,凑到林霜似两步远的位置,仰头瞧着她:“你是初尘剑宗的人,应当见过不少修士,可曾听过有人名叫付香来?” “并不曾。”林霜似在记忆中一搜罗,却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这人修习哪一道?你若需要,我可替你打听打听。” “不必了。”衫香已经偏过头,绕过林霜似在桌前坐下。月光跟随着攀上她的裙角,澄黄若火,却只烧灼尽好不容易燃起的希冀,“我没有问题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你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里吗?” “不知。我并不算斜因中人,有什么事情那边也不会告诉我们。但每隔十日斜因便会派人来楼中,过几日便是二十,你可以来试试,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多谢。”林霜似诚挚道,“另外还有一事,我来解语楼那一日,另外还有一名姑娘也被卖进楼中,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衫香莫名:“这几日只有你与孟凌州进楼,并无第三人。” 林霜似一顿,有什么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却极快地被大量繁复的信息淹没。 林霜似暂时将此事放之脑后,又问了衫香一些问题,直至临走前,她攀上那扇打开的窗,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首望向屏风后,轻声说:“等此间事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一片寂静。 林霜似接着说:“你曾经,也是受害者。要不要带着其他姑娘离开这里?我虽修为不济,但还有些家底。” 许久,久到林霜似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衫香才出声:“你怎么知道的?” “……若非感同身受,你当时不会说照拂这样的话,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又是一阵沉默。 “哈。”衫香沉闷地笑起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用了。” 林霜似正想再劝,听见衫香继续说:“你不觉得可笑吗?曾经被拐来的我,如今成为了斜因的帮凶。” 她笑起来时,那张漂亮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显出几道纹路。 她早已青春不再。 那一场经历仿佛一道天堑,越过了那道坎的人如今沐在月色下,而没能越过的人沦陷泥沼,连光芒都被落地的大屏风遮挡。 林霜似继续轻声,但藏在袖中的拳头却死死攥紧了:“这不怪你,是世道迫人,逼你这样的。” “世道如此,我自己呢?”衫香嘲道,“我难道敢说自己没有半点邪念吗?” 林霜似手下的力道更重了,大得仿佛想要捏碎世间所有对于无辜之人的邪念。然而再怎么使劲,她也只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疼痛。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手,殷红的血淌过掌纹、流过指缝,滴落在地上时,凝成一把誓要斩尽罪恶的刃。 “小仙长。”她这样喊,“不必救我们了,整个解语楼,除了我,其他被斜因带来的姑娘,早都已经自尽身亡了。” 从望星城的消息来得很快。 经过不到两日的筛查,孟凌州的身份被确定下来。 她是望星城内一户书香世家的女儿,在八月份的丰收节中走失,至今已一月有余。孟家的人找她找得快把北地翻过来了。 邱景给北地的同门传了音,告知他们孟凌州如今孟凌州在叶落城的消息,并且协商着在九月内安排弟子护送孟凌州回家。 说这话时,周群渡与桑芷都在一旁听着。孟凌州坐在一边,听北地的人提起她父母家人时,终于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桑芷出于好意给她递了一方巾帕,被孟凌州小声道谢后接过。 “孟姑娘。”邱景对着孟凌州温和道,“我们已联系上令尊令堂,等过两日从宗门抽调的人手到了叶落城,我们便安排护送你返回望星城。” 孟凌州眼眶红着,竭力维持着平静道:“多谢诸位仙长,今日之恩,凌州没齿难忘。” 见她要屈身跪下,邱景立刻上前伸手扶住,忙说:“孟姑娘,这是我仙门职责,不必言谢。” 待孟凌州平静下来,周群渡将她送回客房后,屋内就只剩下邱景与桑芷两人。 桑芷半点不想跟邱景待在一处,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要走。 邱景叫住她:“桑芷,等等,我有话同你说。” 桑芷头也不回:“什么事?” “前两日你出府,去了何处?” “乱转而已。”桑芷呛声道,“这你也要管?我是犯了哪条门规戒律了吗?” “近来叶落城有不明势力,来者不善,别一个人出门。”邱景叮嘱着,话锋一转,“况且你究竟是闲逛,还是另有目的,真当我瞧不出来吗?你又在用寻踪符了。” 这句话仿佛一记火药,“嘭”一下将桑芷点燃了,她立刻嚷叫道:“怎么了?!你不许我说出去,我还不能自己找吗!她根本不可能死!” 但邱景堪称平静,他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连语气也无波无澜:“桑芷,别太过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还用我来教你吗?” “若不是因为你是我师兄,今日你便没可能这样与我说话!”桑芷骤然发难,手中亮起一道璀璨的青色光芒,径直朝着邱景袭去。 邱景脸色半点没变,他的剑就负在身侧,然而面对这道桑芷画下的定形符,他竟是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邱景左手按在剑鞘上,等那道符到了眼前,才猛地沉下眼睫,将剑往下一按。 霎时间,沉重的剑气就隔着鞘迸发出来,在邱景身周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桑芷那道闪着光的青芒大符挡在外头。 桑芷瞪着邱景,不甘心似的又一次射出一道符。这一次的符术光芒更甚,不仅盖过了先前的符咒,甚至隐隐有要吞并它的势头。 这是桑芷目前能使出的最厉害的符术。在没到金丹前,符修能使出的杀招数目几乎为零。桑芷突破还是前两个月的事情,符术的学习看天分还耗损心力,就算有天赋傍身,也绝无可能一下学会众多杀招。 然而邱景眼都没眨,那道剑气屏障气势汹汹,在桑芷的符文挨近之前,竟骤然分崩,凝成一道杀意凛然的长剑,将符文拦腰斩断。 桑芷来不及再画符护身,那道剑气的余威就到了身前。她连忙拔剑横档在前,却仍旧被击飞出去,狼狈地倒在墙边。 “你还是太弱了。”邱景走上来,半蹲在桑芷身前,为她擦掉了嘴角边的血迹,“桑芷,若你在试剑论武下的切磋中仍是这样的表现,大家都会失望的。” 桑芷暴躁地偏头,像只龇着牙的小狮子。
第17章 ◎不必再跟着我了◎ 林霜似乖乖在长涧身边待到了九月二十。 从解语楼回来后,长涧很快发现了她手心扣出的血痕,在连连冷笑三声后将她扔给了穿云。当天林霜似就喝了五大碗苦兮兮的汤药。 此后几日,因为使用血式后的内伤与长涧的某种不明心理,每日都有药汁不要钱似的往林霜似房里送,屋内的药味驱而不散,染得林霜似身上都似乎一股苦味。 因为受伤的事,长涧还停了林霜似的职,因而她每天都只能在屋内待着,闲来看书养伤。 所幸这些药虽苦,效果却实在很好,经过几日的调理,她身上的暗伤已好了个七七八八。 九月十九日夜,林霜似终于收到了长涧的传音。 她刚沐浴完毕,以为是出了什么及事,匆忙赶过去,头发还只绞了一半,仍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 结果一进门,长涧悠哉游哉地坐在书案前,捧着他看了好几日还没看完的书在翻弄。 林霜似一时无言。 见她来,长涧立刻招手示意她上前。等林霜似靠近,才将一个瓷质的青色小瓶扔给她。 林霜似伸手捞过,滑腻的瓶身差些让她抓不住,她不解地问:“尊主,这是?” 长涧挑起下巴,眼睛却向下沉在一片阴影中。 “药,修炼之前吃一粒,有助于灵力运转。” 林霜似霎时心中一惊。 世上不乏有走捷径修仙之人,但那样的捷径从来都不适合剑修。握剑之人比别的修士更应明白修道之路漫漫而苦寒,没有日复一日的潜心修炼,绝无法驾驭彻寒之剑。靠丹药堆砌起来的好看修为,是会要了剑修的命的。 林霜似想着,便要将瓷瓶还回去。 长涧一下看出她的企图,解释道:“于你剑道无碍。这药是专用于你这种伤了经脉的人的,保你在大量运转灵力时不会伤到经脉。” 看她表情仍旧犹豫,长涧紧接着补充道:“二十五那日,我们下江阳。你若还有什么未竟之事,这几日尽快做完。” 林霜似听出这药背后含义,应了声是,便珍而重之地将瓷瓶收进怀中。 长涧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低下头去看书。过了片刻,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到江阳之后,你便去寻你本家罢,不必再跟着我了。” 这是长涧在决定带林霜似去江阳时就打定了的主意。 林霜似是仙门养出来的绚烂花朵,是能在泥潭中不染尘埃的宝玉,他没理由一直将她锢在身边。况且林霜似有自己的想法,长涧很清楚林霜似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要寻求庇护,长久跟在他身边,只会让金玉蒙尘。 但若是将她交给其他人,长涧也不放心。 她的大师兄是个看着就十分伪善的小人,师父悟道老头还不知道在闭关时陷入了哪个深沉的梦境。 唯有江阳城,那里有她最强大的后盾,有她名贯人间的本家。 唯有将她送到林家的身边,长涧才能放心。 而在那之前,林霜似是他的所有物,长涧会保证她的安全。 林霜似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没有动静。 “怎么?”长涧问。 “为什么?”林霜似径直问,“是我近来惹恼了尊主么?” “没有。”长涧看向林霜似。她身上套着匆忙穿上的衣物,即便长涧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只囫囵扫过一眼,也能猜出她在听到传音之后是怎样的仓促。更何况她还披着一头湿发,身上澡豆的香味清新扑鼻。 长涧浑身不自在。 “是我不再需要你留下了。”他木着脸,试图糊弄过去,“你是初尘宗的弟子,我是魔尊,我如何确定你接下来不会恩将仇报,倒打一耙,将我卖了?” 林霜似上前一步,随着窗外起的一阵风,将她身上的香味盈了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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