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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似的值守时间是辰时至戌时前的六个时辰，需要在桐香城四面进行巡视, 提防可疑之人以及进出城的人。 晚上轮换, 就在营地中休息, 或是给负责照料难民的弟子帮忙。 众人确认过自己的巡防时间与地点, 皆无异议。 今夜开始第一次巡夜。 林霜似从南地直接开阵传送至桐香城, 虽不是自己画阵，却也消耗了许多灵力，加上先前接连处理了几件鬼怪伤人事件，林霜似往篝火边一坐，不到半刻就躺下睡着了。 新结识的苏妙婵转过头想跟林霜似说话，扭头一看左右见不着人影，往下一撇才发现林霜似睡得死沉。 辰时前，林霜似自动醒来。 离换防尚有一个时辰，篝火已经灭了，她起身就着清水洗了把脸。 柳弱亭不知道在忙什么，林霜似逛了逛，只撞见了苏妙婵。 苏妙婵仍旧在煎药，她招呼林霜似坐下，同她道:“我略习过些医理，虽无法解决此次瘟疫，却能熬些药汤给城外之人，起一个强身健体的效用。” 负责煎药的人不止她一个，这边的炊烟从昨日至今便没断过。 林霜似与她交流了片刻，估摸着时辰该去交接，正要告辞时，苏妙婵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挨过来。 林霜似虽不解，还是过去。 苏妙婵设下障音壁，她说话其实有些不着调，此刻转过身来，那双眼睛却沉得惊人。 “林霜似，以你的判断，你认为这场时疫，当真是场意外么？” 林霜似一怔，肃声问:“这话你都跟谁说过？” “你，柳弱亭，只有你们两个。” 出发前，白盏吟清点弟子人数。 数到林霜似时，他略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等到将要走时，白盏吟跟上林霜似，问:“林姑娘，你有什么心事么？” 林霜似下意识抬眸看向白盏吟，抿了抿唇后最终还是朝他摇了摇头。 林霜似刚到桐香城，她甚至还没见过真正的感染时疫的病人，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什么天灾人祸意外。 但修习符阵者对于万物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直觉，苏妙婵的怀疑让她不得不心生谨慎。 林霜似与苏妙婵算不上相熟，也不可能全然信了她的话，但往这方面多一重思量，总归不会有错。 此事不宜声张，若让城外百姓听了，定然会引起恐慌，说不准会闹出事来。 一连几日，并无异常。 从临近城镇送往桐香城中的病人越来越多，城外也有许多最初症状不显的患者逐渐开始发作，被送入城中集中照顾。 六大宗门向外广发消息，征召修为达金丹者前来桐香城相助，并许以重金酬谢。 城内人手严重不足，又抽调了一部分弟子前往城内。 柳弱亭也准备进城，临走前将在场的弟子召集起来，对她们道:“我们进城后，城外一应事务交由白盏吟与秋无意前辈管理。” 白盏吟与秋无意点点头。 柳弱亭还道:“城外的百姓大多还算康健，可以将一些基本的事务交由他们自己解决，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忙不过来。” 城外有数万百姓，光是安排他们栖身就已经很不容易，这几天众人忙前忙后管吃管喝，比练一整日的剑还要累，再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住。 放手一些事务，更能让弟子们空出手去做其他的事情。 众人都赞成。 这个想法一经实施，弟子们果然轻松不少。 苏妙婵学过医理，与梵静山的佛修整日翻阅连夜从梵静山医阁送来的卷宗，查找相关的线索。 部分弟子则终于有空去询问城内居住的百姓，瘟疫来临前的种种迹象，试图从中窥见事件因由。 但也有些人并不如何配合。 “你们这些修仙的，自己染不上这时疫，就把我们与这些随时可能会感染的人放在一处，如今连饭也要我们自己做了！还不如让我们南下，何苦在此受这个罪，整日担惊受怕！” 安抚不下，又不能暴力施压，唯恐引起民愤。 秋无意倒很果断，待这些人骂累了回去休息时，将人全弄晕了，保一时清净。 也有些人面上不显，却趁夜偷偷摸摸往外逃。 这就是值守的巡防弟子的责任。 林霜似本是白日的巡防，因为这群人逃跑技术出神入化防不胜防，过了值守的时间仍旧不敢睡眠，勉强入定休息，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放出神识查探。 这日夜里林霜似照常闭目入定。 阴风阵阵，茅草发出细微声响。 林霜似耳朵一动，听见在这深邃的夜中，除去篝火的噼啪声与风声，还多了一道很轻的脚步声。 林霜似放出神识确认位置。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瞧身形约摸才十三四岁，蹑手蹑脚地从竹棚下走出，绕过光亮往暗处钻。 林霜似放任他走了一段路，准备等他有了确切的逃跑动作后再将人抓回。 这人走了一阵，左右环顾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闷头往城内掉转方向跑去。 城内正当疫病肆虐，所有想要逃跑的人都惜命得不得了，没有谁想在这个时候回到桐香城。 林霜似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跑错方向了。 她站起身，钻出营帐。 路过隔壁住着苏妙婵的营帐时，第二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此次桐香城瘟疫恐有人为的因素在，这孩子此刻往城内跑，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现如今还是没能找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的控制方法，能想到用来治疗疫病的法子已经都用过了，却没有一种对正在发生的瘟疫有效果。 每一日死去的人都被弟子抬出城，在郊外火化。 满城皆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如果能尽快找到瘟疫的来历，就能找到巨大的突破口。 思及此，林霜似悄悄跟上去。 对方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一路穿过驻扎的营地，眼看着就要穿过最后一道形同虚设的篱笆，奔向成功，一只手凌空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人一把扯了回来。 林霜似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方向是桐香城，你若要南下，不该往这里来。” 小孩像只炸了毛的猫，恶狠狠地瞪着林霜似，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跟我回去吧。”林霜似淡声道。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刻，眼前少年双腿一蹬，朝着她就扑来。 林霜似侧身一避，这小孩竟丝毫也不慌张，就地往前滚了一圈减缓冲力，起身时立刻撒腿就跑，动作行云流水连贯非常。 林霜似纵身一跃，窈窕倩影立刻挡在少年身前，“别再往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对方全然不听，急冲上前。林霜似反手抓住对方衣领，意欲控制，这小孩却立刻毫不犹豫地往林霜似手上狠狠一咬。 骤然的剧痛让林霜似下意识松开了手。 这小子趁机欲溜之大吉。 然而林霜似的身法也以灵动迅捷为特点。方才以为对方只是幼弱小童，便没动真格，谁知他竟是个有底子的，便也不再遮遮掩掩，三下五除二将人反制双手，强行带回了休息的营帐。 林霜似将人绑了，把他带回自己的营帐中。 “说罢，你为何要去城内？” 这人闭口不言。 林霜似极有耐心，他不开口，林霜似也不逼迫，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立。 半晌这人见林霜似没动静，转身想走，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磕了脑袋，弹回原地。 他愤恨地盯着林霜似，咬牙切齿地说:“我去城内找我娘，不是南逃，这也不可以吗？”
第50章 ◎凭直觉◎ 按理说城内弟子在将百姓迁至城外时, 就已经让他们彼此知晓了。 林霜似问:“你娘染了时疫？” “她没有！”他大喊，喊完后自己先弱了气势，又说:“我不知道。” “城内瘟疫刚爆发时, 她出门去买粮食, 后来便没回来过。我以为她提前被你们仙门带出城了, 谁知城外也没找到她。” 如果是这样。 也许她是在那时染上时疫，被留在城内看顾了。 林霜似记得城内在登名造册，便说:“你娘叫什么名字, 我替你问一问？” 这小孩并不如何信任林霜似, 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若不信我，不告诉我也无妨。”林霜似扬手，灵力如刃割断捆缚对方双手的绳子, “只是城内你必然是回不去的，今夜我能抓你一次，明日就能抓你第二次。” 对方破口大骂:“你也只是仗着自己修者身份恃强凌弱的小人罢了！” 林霜似自动屏蔽脏话, 打开结界放他离开。 他半信半疑地跨出门去，头也不回地跑掉。 林霜似悠然回去坐下。 片刻后,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名少年去而复返，在门口瓮声瓮气地对林霜似说：“我娘姓李名紫叶, 花紫叶轻轻的紫叶。” 第二日林霜似去巡防前给林雪如传音说明此事, 请他帮忙查探城中是否有此人。 夜里林雪如给林霜似传音，说他并未在名册中查到这名母亲的姓名。 适时林霜似正与苏妙婵一同翻看医书，得知此事后苏妙婵从书中抬眸看她一眼, 道：“那孩子如果没说谎, 那这位李娘子的无故失踪, 应当与此次瘟疫事件脱不了干系。” 她就住在林霜似隔壁, 因此林霜似没问她为何知晓此事。 “哦？你有什么根据？” “没有。”苏妙婵理直气壮, “凭直觉。” “我觉得蹊跷。”林霜似顿了顿还是说，“此次桐香城失踪的人或许不止李娘子一个。” “你有什么根据？”苏妙婵头也不抬地问。 “没有，我也凭直觉。”林霜似说。 两人于是沉默下去，埋头苦读。 烛火惶惶，帐外阴沉的天幕下，谋划着惊天的阴谋。 夜过了半，几声咳嗽从营中传来。 无人在意。 苏妙婵合上书页，从满地的医书中站起身。 “腿都麻了。”她弯着身子小声抱怨，“我从没一口气看过这么多书。” 林霜似轻声“嗯”了下。 苏妙婵将手中看完的这本放回书案上，正要挑选下一本，营中十几处位置忽然同时爆发出凄厉的叫声。 猝然划破寂静的夜色。 林霜似与苏妙婵对视一眼，即刻打帘而出。 叫声吓醒了正在睡梦中的许多百姓，很快竹棚营帐中就亮起斑斑点点的火光，城外营地中霎时灯火通明。 林霜似与苏妙婵分头行动，走进最近的一处位置时，那竹棚中的人惊慌失措地从屋中跌跌撞撞跑出，正撞在林霜似身上，被她一手扶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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