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仙门与魔域虽然长期对立,互看生厌,但实际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已经很多年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争斗。 长涧今日敢说这样的话,说明他确确实实在心里考虑过这一种可能性,不是空口白牙说说而已。 但在场的仙门众人没有谁想经历那样的乱世。 云霄心平气和道:“我们继续谈吧。” 事实证明长涧所用的谈判策略着实有效。 先漫天要价,提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价格,接着再降低要求,展现自己的真实意图,人们往往会因此而对后者放宽标准。 就如此刻,长涧说想要修真界重新划分仙门与魔域的地盘,仙门自然不会同意。 但当他后来提出,想要这些位置中所有的秘境资源时,在场众人就觉得好接受多了。 最终谈成,仙门以交界线往西五百里,两百年内所有秘境为交换,换长涧亲入旧魔都寻找瘟疫的解决之法。 谈成这一笔,长涧心满意足。 而被狠狠敲诈了的仙门一片愁云惨淡。 云霄与几位大乘大能秘法传音,商议过后向长涧追加了一个附加条件:“魔尊前去旧魔都之时,必须有仙门中人在旁监督。” 穿云与孔纵立刻变了脸色。 “魔域之事我们无从窥探,若你在这期间耍了什么花招,故意诓骗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 可魔都是魔域的中心,旧魔都更是私隐之地,带着仙门的人去,万一仙门在其中动什么手脚,那魔域岂不是就被仙门扎了个筛子。 长涧脸色不变,轻轻敲了敲桌面,压下身后的私语声。 “可以。”他答应道。 孔纵立马说:“尊主三思。” 长涧抬起手,朝后摆了摆,示意孔纵稍安勿躁。 他在这个附加条件上附加一条:“但这个人我要亲自选。” “林霜似。”长涧点名道。 弟子们闻言一顿,四处寻找后才发现林霜似站在最后方,纷纷让开位置,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我只允许你做这个人,你愿不愿意跟我去魔都?” 林霜似被众人的目光注视着,她抿了抿唇,穿过两侧的人群,从后方慢慢走到长涧身边。 长涧抬眸盯着她的眼睛,不由想起出发前崖落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孔纵问崖落:“可有什么办法能快速辨认这位林姑娘?” 崖落说:“要什么办法?你只要往人群中看一眼,自然就会知道哪个是林姑娘了。” 长涧心想,是这样的。 下一刻,林霜似轻启唇。 她说:“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上一秒 长涧:林大小姐是小傻瓜 下一秒 长涧:她说我愿意 给你俩整得跟求婚一样
第54章 ◎真的没关系吗?◎ 至此, 本次仙门与魔域的合作正式达成。 疫情刻不容缓,仙门希望长涧能够即刻返回魔都,去取那一方救命的法子。 临走前, 林霜似被悟道叫走了一会儿。 不知悟道对林霜似说了些什么, 总之等林霜似再回到长涧身边时, 她手中又多了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长涧挑了挑眉,没有多问,等仙门众人退出去后, 招手示意林霜似上前。 “伸手。” 林霜似依言朝他摊开右手。 长涧在她完好无损的手心上扫了一眼, 从怀中摸出块鱼状的黑玉放在她掌心。 “魔域鱼龙混杂,危险重重,你带着这个。” 林霜似还认得这块黑玉, 这是长涧的信物,代表着他的身份。 其余的弟子也一并被长涧屏退,帐中只剩下林霜似与长涧, 以及两名心腹。 长涧便絮絮叨叨地开始对林霜似交代进入魔都后的注意事项。 孔纵终于有机会打量这位据说让魔尊大人都无可奈何的林姑娘。 正如崖落所言,她的确有着只要在人群中便会让人一眼注意到的特质。 孔纵在观察随行弟子时便已经注意到她, 此刻见她安安静静地立在长涧身前,那双幽潭般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涧, 认认真真听长涧说话。 心中不免冒出跟其余五魔将一样的疑问: ——真的没关系吗? 长涧事无巨细地交代, 说什么进了魔都不要轻信任何人,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要乱走乱逛等等等等。 穿云忍不住腹诽:魔都就算是龙潭虎穴, 林霜似也不是一个人闯的啊。 他没眼看, 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长涧语速很快, 尽可能详细地提醒完后, 他终于准备动身。 “孔纵随我回魔都, 穿云留下来,看好桐香城。” 离开仙门驻扎地前,林霜似驻步回头,望向桐香城高大的城墙。 结界之下魇气横生,如同墨色浓潮。 孔纵与长涧走在前方。 “魔都外的结界屏蔽传送阵法,只能先用特定的阵图传送到魔都外的一处界点。” 长涧说:“就这么办吧。” 孔纵便立刻前去准备。 “长涧。” 风声骤急,裹挟着千里桐树林的残叶溯溯划过身边。 林霜似闻言转过身。 几丈外,莲生手持禅杖,淡淡微笑。 “百年未见,你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吗?” 长涧掩在袖中的手指无意识抽动两下,他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回身面向这位昔年旧友。 “莲生。” 他们之间隔着这数丈,没有人再向前一步。 两人彼此都明白,谁也不愿意跨过现有的平静表面,去揭开那一层旧日的伤疤。 于是故事尘封,故交四散。 多年前的小沙弥已成今日佛子。 多年前抱剑舞花的另一人,却再也不会是仙门的骄傲。 莲生笑道:“常琴琼还与我打赌,说他一定会是先跟你说上话的那个,一会儿我就给他写信,叫他愿赌服输。” 长涧轻提唇角,说:“这么多年他还在赌,也不怕自己输得养不起徒弟。” “你见过他徒弟了?” “是个跟他一样的臭脾气。” 两人对望一眼,一齐笑出声来。 阵图已成。 长涧潇洒挥手作别。 在他踏进阵中的那一刻,莲生追了两步。 长涧头也没回,却似乎什么都知道,大声道:“不必送我了。” “长涧——” 莲生叫他的名字,在大阵运转之前高声说:“别再躲着我们了——” 那一刻光芒大作,阵中三人的身影蓦然消失不见。 因而莲生没看见,所有人都没看见,背过身的那人在那一瞬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魔都进出管理严苛,连通魔都门前界点的阵图更是被严格限制数量,每一张都被详尽地登记在册。 长涧接管魔域以后,每年流入市场的阵图数量稀少,价格更是水涨船高,几乎已经没谁还愿意花一大笔冤枉钱购买。 因此当城门的界点亮起符光时,今日负责轮值的魔修先是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等界点处的光芒越来越刺眼,才终于从呆滞中回神,分出两人迎至界点处等候。 光芒淡去后,有三人于界点处显出身形。 为首一人一身黑袍,墨发高束,一张脸很是俊俏,却被满脸的淡漠之色掩去人因之而生的几分好感。 那两名魔修一看清长涧的脸,立刻就面色发白,噗通两声纷纷跪下,向长涧行礼,道:“尊主。” 长涧冷淡地回了一声,抬步往城内去。 几乎没人不认得他,所过之处众人俯首,莫敢不从。 原本安排了车马,但长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上马车,让孔纵先回魔宫进行准备,自己则将林霜似带在身边,步行回宫。 魔宫在魔都正中,过了城门一眼便可以望见。 长涧一路无话,林霜似摸不准他心情如何,便也没开口。 两人被无数魔修暗中注目,终于走过长街,来到魔宫前。 林霜似一眼注意到宫门前一座两人高的石台,说是石台也不准确,它更像是什么东西的底座,座上还余有一块残石,竟是与石台一体的。 林霜似没忍住好奇,轻声问:“长涧,这是什么?” 长涧瞟了一眼,一边示意宫门前守卫的侍从不必上前,一边解释道:“是前任魔尊的石像,原本有五六丈高,很是威风。” “我嫌碍眼,来的第一日就劈碎了。” 确实很像长涧能干出来的事。 进了魔宫,更是昏暗不可视物。 魔都汇集至邪至恶之气,常年不见日月,魔宫建得更是奇诡,若不点灯就只能摸黑。 因而进了宫门后,便立刻有人举着宫灯上前为两人引路。 那侍女低声唤了尊主后,又转而面对林霜似,支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长涧冷冷一瞥,她吓得浑身发抖,忙跪下谢罪,连说了好几个“尊主饶命”。 “滚。”长涧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字。 侍女慌慌张张爬起身,作势便要退下。 林霜似忽然道:“等一等。” 侍女好不容易使上力的双腿一下踉跄。 “劳驾,能否将灯给我?” 等那人退走,林霜似握着灯柄走到长涧身侧,与他并肩。 “我们走吧。” 长涧却劈手从林霜似手中夺过那盏手提灯笼,举在眼前轻轻“啧”了一声后,老老实实地提在一侧。 长涧并未直接将林霜似带去旧魔都的入口,反而行过一阵弯弯绕绕,把林霜似引进魔宫花园的一处假山前。 大抵是因为没有日光的缘故,魔宫中种植的各种花草形状奇异,林霜似从未在仙门或者秘境中见过。 问了长涧,长涧也说不清楚。 “我没翻新过魔宫,这都是不知道哪一任留下的东西,没品味。” 林霜似摸摸假山:“那你带我来这里是?” 长涧倏地将灯笼举起,递到林霜似跟前。 那盏灯灯火莹莹,如同日星,是这暗沉天幕下两人间唯一的光明。 橙黄色的光晕映在脸上,显得两个神色淡漠的人柔和万分。 “看好了。”长涧说。 他一拂袖,眼前假山瞬间变幻,在林霜似眼皮子底下褪去石壳表面,变作一处阵法入口。 林霜似这才发觉原来这假山只是长涧用灵力幻化的障眼法,真正安置在这里的只有那一处入口。 长涧得意道:“这破地方丑得出奇,平日没人来,藏在这里的话,不怕人多眼杂被人觉察。” 林霜似便越发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才会让长涧花心思藏匿。 长涧一手提着灯,一手做出个请的动作,让林霜似先进去。 跨过那道入口,先是一片黑暗,等长涧带着灯笼紧跟着进入,林霜似才看清面前的密室中摆满了木架与箱子,格子中放置的每一样物品都散发着迫人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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