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义父收养我,想必也是有着相同的心理。 落霞山位于北海的中央,天地间的极阴之气都集中在这里,也便成了魔的乐园。 我十三岁前生长在峨眉山凝碧崖,那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许多师兄弟在一起练功、游戏。但我却一直是内向沉默的,很少与人多言。那个时候,我最讨厌师兄弟间的恶作剧,觉得人多的地方就吵吵闹闹,没个清静。 现在,落霞山的群魔整日死气沉沉,一天也听不到一句话语声,我才知道原来清静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北海的天空长年被浓浓的阴云所笼罩,妖气冲天而起,不见阳光。落霞山的极顶之处,有一颗迦楼罗如意珠,放射着万道金光,以此镇住妖气,也给落霞山带来光明。 我在学会飞行以后,喜欢在如意珠前练功,金光所到之处,冰冷的身体似乎就会有一线暖意。自从我入了魔道,体温便越来越低,不仅如此,我感觉连我的心脏都在改变温度,魔功练得越多,心脏里的血液就会越冰冷,流遍全身,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慢慢地冷下去。 我的脸色苍白几近透明,若是不吸人血,恐怕身体会冰冷如同死尸,但我仍然记挂着父母生前的话,若是为祸人间,还不如死去。虽然我入了魔道,却也不想害世人。 然而这种寒冷却是如此不能忍受,唯一能够使我觉得不冷的,就是如意珠的金光。我慢慢地伸出手去,想要以手触摸那颗如意珠。义父忽然来到,他按住我的手:“无忌,不要碰如意珠,它会使你形神俱灭。” 义父怜悯地看着我,他说:“你很冷吗?” 我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义父用手一招,一个婴儿便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说:“喝了他的血吧!婴儿的血最能祛寒。” 我摇了摇头,“我不喝血。” 义父微笑:“我怕你支持不了多久。” 我默然许久才说:“我能支持下去。” 义父便不再多说,他一合掌间,婴儿的血如泉水般涌出,几滴溅在我的唇边,鲜血的味道使我的肠胃一阵痉挛,我惶恐逃脱,诱惑有如一双巨手拼命地拉扯着我的身体,我只靠着薄弱的意志与它博斗。 但我知道我支持不了多久,只要继续练功,我就会一步一步更深地陷入魔的深渊,但若是不练功,我便无法为父母报仇。权衡之下,只有继续练下去,世上的事情再没有比父母之仇更重要的了。 ----
第3章 ======= 三 陆月雪初到昆仑山的时候,全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态,对于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因为是最小一名弟子的原因,她不得不做昆仑山的所有杂务。 昆仑山上只有师傅、大师姐、三师姐,二师姐在后山闭关,上山后几个月都没有见过她。 陆月雪想她原来的时候一定是娇生惯养的,任何杂务她在刚做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做得很顺利。连扫地都会留下许多枯叶没有扫干净。但是她是一个悟性很高的姑娘,很快便适应了山上的生活。 她也不觉得委屈,虽然猜测自己的出身可能不俗,但反正已经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情,也便随波逐波,即来之则安之地生活下去。 每天早上卯时起床,洒扫庭院,然后准备早餐,吃完早餐后,将碗洗净,就修习道法,到了下午砍柴挑水,准备晚餐,然后再洗净碗,修晚课。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改变。 昆仑别院位于昆仑主峰之下,一抬头,就能看见长年冰封的山顶,陆月雪忍不住想,也许师姐们都是在山上住得久了,连个性也象是山顶的积雪,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话也不多说一句。 她也慢慢地变得沉静,在这样的环境里,有时说一句话都会觉得突兀。 然而她却忍不住想,自己原来的个性一定是跳脱不羁的,绝不可能是象现在这般文静。但她到底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师傅说她是十五岁,她便是十五岁,她的生日就是师傅发现她的那一天,她的名字就是六月雪,六月飞雪,必有妖孽。 九月初五的夜晚,新月如勾,陆月雪一直无法成眠。自从修练道法以后,她的修为便一日千里,也很少觉得疲倦,盘膝打坐时,就能够恢复许多元气。 但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些遗忘的事情并不是真地就消失不见,而是还存在于记忆的最底层,只是象被什么东西封锁住了,再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 就在陆月雪思前想后,不知所谓时,一缕笛声忽然传入她的耳中。她凝神细听,这昆仑山上长年山风呼啸,笛音夹杂在山风中,若断若续,游丝一般。 陆月雪呆呆地听了一会儿,山上是没人会吹笛子的,而且这笛音如此凄切,便象是有无尽的愁思和说不出的心事。 大师姐和三师姐都是极沉静的人,总是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她们的心里在想什么,似乎也不象是能吹出如此凄凉笛声的人。 陆月雪出了房间,沿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而去,越走越接近后山。她现在耳聪目明,和未修道前大大不同,虽然月色并不是很亮,却也能够视物如同白昼。 才到后山,便看见一个青衣男子,迎风而立,手持玉笛,这男子面目甚是英俊,只是愁容不展,吹了一曲后,自言自语地说:“你为何不出来见我?” 陆月雪四处张望,除了青衣男子再也没有别人,她心里暗想,不会我刚刚来,他就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吧?正打算走出去,忽听一个女子幽幽长叹了一声,说:“你又何必再来。” 陆月雪立刻知道青衣男子不是同她说话,她便停住了脚步。再定晴看时,才看到男子的前方有一个岩洞,刚才那句话便是从岩洞中传出来的。 男子回答说:“霜儿,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你了,自从你回到昆仑山,我一直在秋娘渡口等你,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才到这里来找你,你为何就不肯见我一面?” 陆月雪心里一动,她记得二师姐的名字叫伍秋霜,而且又是在后山闭关,难道这洞中的人就是她吗? 过了半晌,洞中人才回答:“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以前我已经犯了大错,如今诚心悔过,你快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你。” 男子似乎有些怒意,大声说:“难道当年的事都是错的吗?你现在已经全心后悔,全不记着当年的情份吗?” 洞中人叹息道:“你是魔道中人,我们正邪不两立,有何情份可言?” 男子心里愤怒,大声说:“好,即是你如此说,就当我今晚没有来这一次。”说罢男子立刻飞身而起,手中玉笛一挥,一块大石“轰”地一声被击成粉碎。 陆月雪正好站在大石旁边,被溅起的尘土弄得灰头土脸的。她一边咳嗽一边从沙尘中闪身出来,抬起头,那个青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此时洞中人也已听到陆月雪的声音,高声问:“是谁在外面?” 陆月雪扮了个鬼脸,偷听被人发现,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我叫陆月雪,是师傅新收的弟子,里面的是二师姐吗?” 洞里人长叹了一声:“不错,我就是伍秋霜。” 陆月雪笑道:“师姐的名字倒是和我是一对,你叫伍秋霜,我叫陆月雪,象是姐妹似的。” 洞中人笑道:“姐妹怎么会不同姓呢?” 陆月雪拍了拍头:“对啊!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名字是师傅起的。” 伍秋霜轻叹一声:“师傅她老人家可好?” 陆月雪答道:“很好啊!身体健康,神功大成!”她一边说话一边向着岩洞走去,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了岩洞外面,忽听伍秋霜尖声叫道:“不要再走过来了,快退后。” 陆月雪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问道:“师姐,怎么了?” 伍秋霜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犯了过错,师傅罚我在这里面壁思过,在此期间是什么人都不能见的。” 陆月雪愣了愣,“师傅罚了师姐多久?” 伍秋霜声音有些苦涩:“十年。” “十年?!”陆月雪忍不住惊呼了起来:“那么久?” 伍秋霜苦笑了笑:“是啊!我犯了大错,就算面壁二十年也不为过。” 陆月雪问道:“师姐犯了什么过错,居然要罚十年面壁?” 伍秋霜迟疑了半晌,才说:“刚才你都看见了什么?” “其实也没看见什么,就看见那个男人想见师姐,师姐不愿意见他。” 伍秋霜轻叹一声,低声说:“你,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师傅好吗?” 陆月雪连忙点了点头,才想起伍秋霜看不到自己点头,忙说:“我当然不会告诉师傅。”才说出口,自己就呆了呆,为什么当然不会告诉师傅呢? 伍秋霜微微一笑:“你为什么不告诉师傅?” 陆月雪想了想,“我也说不上,但师姐既然这样说,一定是有道理的。” 伍秋霜笑道:“你那么轻信人啊?” 陆月雪忙说:“我一点都不轻信人的,但你是我师姐啊!我当然会相信你的。” 伍秋霜默然,过了半晌才说:“这也未必,有的时候,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会出卖你。” 陆月雪呆了呆,才问:“师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伍秋霜轻叹一声:“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多点心思,对周围的人都要提防一点。” 陆月雪心里暗想,二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围除了师傅就是师姐,师傅自然是不必提防的,难道是要我提防师姐吗?她甩了甩头,自己与别人又不会有什么相干,想来别人也不会害自己。 此时夜已经深了,伍秋霜又道:“师妹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回去吧!最好连来见过我也不要对人提起,虽然我们没有什么,但万一别人理会错了就糟了。” 陆月雪答应了一声,走回前山。此时夜色已晚,月兔西斜,山风仍然呼啸不断。 陆月雪低头想着伍秋霜的话,全没注意前面的山路,忽然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她吓了一跳,连忙向斜刺里掠出几步。抬头看时,原来是欧阳婉儿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陆月雪忙问:“大师姐,你怎么还没有睡?” “你刚才去了哪里?” 陆月雪心里一动,想起伍秋霜的话,“我刚才睡不着就随便走走。” 欧阳婉儿默然,陆月雪试探着问:“我可以回房了吗?” 欧阳婉儿淡淡地说:“没人拦着你。” 陆月雪吐了吐舌头,她刚刚转过身,便听见欧阳婉儿问:“我刚才听到了一阵笛声,不知道你听到没有?” 陆月雪连忙摇头,心里暗想:“糟了,不止我一个人听到。” 第二日一早,陆月雪刚刚走出房间,便看见师傅站在院中。满庭的落叶,秋风已起,昆仑山上的气候比山下要冷得早。她连忙行礼,清仪道长若有所思地抬首看着天空,过了半晌才说:“雪儿,你到这山上也快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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