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雪心下凄然,眼泪就涌了出来。伍秋霜躺在玉笛魔君身边,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低声唱着一支曲子,陆月雪仔细去听,原来是一首陈风: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柳兮,舒忧受兮,劳心草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歌声越来越弱,慢慢地消失不见。 ----
第4章 ======= 四 我十五岁的时候,由于练功急进,不慎走火入魔,大病了一场。这一场病一直折腾了我数月之久,我时而昏迷,时而苏醒,时而狂叫若颠,时而辗转反侧。身体内的寒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着我,有一刻,我觉得我的身体就要结成一个冰块,血液都不会再流动。 便在此时,有一滴鲜血落在我的唇边,我精神一震,下意识地张开嘴,更多的鲜血落在我的口中。我睁开眼,便看见我义父的手腕放在我的唇边,鲜血是从他的手腕中流出来的。 但寒冷已经完全摧毁了我的意识,我只能拼命地吸着鲜血,努力使自己温暖起来。第二天,义父带来了一个初生不久的女婴,他将女婴的喉咙割破,滴落的鲜血温暖着我的嘴唇。在我生病期间,他一共杀了四十九个婴儿来救我的性命。 等到一切如常后,我的功力突飞猛进,义父说,是那四十九个婴儿血的作用。我默然,虽然这不是我情愿的,但我到底还是喝了人血。我想,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再回到正道只是一个遥远地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一入了魔道,便永无回头之日。 从此后,我放纵自己在月圆之夜吸取血食,我不再需要如意珠的光芒,那种金光成为我十分厌恶的东西。 “你知道为什么吗?”义父问我。 我摇头,我曾经那么眷恋如意珠,现在却避之唯恐不及。 “因为你已经是魔了,而如意珠是天地的圣物,你自然不再象以前一样喜欢它。” “既然是圣物,为何会放在这里呢?这里不应该是天地的极阴之地吗?” 义父微笑:“如果不用如意珠镇住这里的阴气,阴气就会布满整个天下,到时候,便没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全天下都是我们魔的了。” 我微微冷笑:“那不是很好吗?不必再怕那些剑仙了。” 义父拍了拍我的头:“那有什么好的?没有人来陪我们,我们也会很寂寞的。” 我愣了愣,原来魔也是要人类来陪伴的吗?与些相同,如果魔都不见了,人类会不会也觉得寂寞?应该不会吧,人只是想杀死魔,正道的剑仙不是全都以降妖伏魔为己任的嘛。 我病好以后,义父送给我一个小厮,他名叫狄笙,是从人间抓来的孩子。这个男孩与我年纪相仿,长相秀美,如同女孩。 我不明白义父为何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情,他抓孩子来都是为了练功的。义父却说:“没有人陪你,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我不置可否,有人陪我又如何,寂寞是与生俱来的,又岂会随着外物而改变? 狄笙很快地开始修习魔功,他不象我那般固执,迅速地便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他是一个活泼的孩子,经常在落霞山跑来跑去,很快便与那些魔们混得很熟。他有时会偷一些妖魔从人间带来的食品,藏在怀里带给我,他的身上有一股浓重的羊奶味道,弄得食品上也有羊奶味道。 我问他:“你为何会有这种怪味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本来是牧场主的儿子。” 这味道一直伴随了我好几年,到了二十岁左右的时候,狄笙开始修练阴阳和合大法,从此后,他的身上便开始只有脂粉味了。 我要杀死义父的决心,只有狄笙能够洞悉一二,他对于我无日无夜的苦练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当我和义父过招的时候,我必然会出尽全力,下手也必然是最狠毒的招式。通常的结果,都是我被义父打得遍体鳞伤。这个时候,他就得出来处理善后,治疗我的伤势,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问我:“少爷为什么出手那么重呢?” 我淡淡地说:“因为我要杀死他。” 狄笙吓了一跳,“少爷要杀死老爷?” 我瞟了他一眼:“你不想杀他吗?” 狄笙踌躇了一会儿才说:“我刚刚来的时候,也挺恨老爷,因为老爷是杀了我父母才把我带过来的。不过老爷对我实在是不错,还传授我武功,我慢慢地就不象原来那样恨他了。” 我哼了一声,低声骂道:“好没用的东西。” 狄笙红了脸,“少爷骂得是,我是没用。” 我叹了口气,问狄笙:“如果将来我要杀了老爷,你是站在我一边还是站在老爷一边?” 狄笙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才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是站在少爷一边,老爷把我给少爷做小厮,少爷才是我的主人,我会对主人忠心耿耿的。” 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狄笙撇撇嘴,自言自语地说:“可是老爷功夫那么好,每次少爷都打败,我看少爷想杀老爷真是太难了。” 我叹道:“我当然也知道,不过,我总能想出法子的。” ----
第5章 ======= 五 七月十四,陆月雪与谢小玉到了姑苏虎丘。 这一日天气甚是晴和,陆月雪与谢小玉在剑池边游览了一会儿,便坐在路边的一个茶寮中喝茶。茶是太湖名产碧螺春,陆月雪看着水中绿色的茶叶,想起三年前,自己就是在这个附近被师傅发现的。 她心里忽地有些惆怅,那一场六月的大雪,也算是百年奇事了吧。她抽出玉笛,想着玉笛魔君三年前的曲调,放在唇边吹了两个音符,脑中忽灵光一现,觉得这个曲调早就听过的,便流利地吹了出来。 谢小玉抬起头,惊异地看着陆月雪,忽听一阵笑语传来,转头看时,却见来了数个身背长剑的青年男女。 这几个人一涌进了茶寮,围着两张桌子坐下,仍然在谈笑,本来安静的茶寮变得热闹了起来。 陆月雪已经停住了笛声,她只瞟了一眼,就知道来者是峨眉派的剑仙。峨眉昆仑是正道的两大门派,经常互通消息,但她却也不想去相认,她的个性益发孤僻,连话都懒得多说。 便在此时,忽听一个峨眉派女弟子说:“奇怪,怎么会有妖气?” 众人立刻停住了谈话,此时,一个身穿白衣面目俊秀的少年用手一指,背后的飞剑离鞘而去,向着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射去。那人一直蹲在茶寮边喝茶,本来不言不语,见到飞剑到来,立刻一跃而起,向野外逃窜,但飞剑来势极快,一下子飞到那人身后,只是一绞,便将他的头绞了下来,血花从颈子中冲出,将头冲得在天空中翻了个身,其人的身体仍然向前跑出了几步,才倒了下去。 几个峨眉弟子大声欢呼,其中一个说:“徐师弟的剑法又进步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将飞剑收回。这几人气焰更是嚣张,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谢小玉哼了一声,低声说:“他们峨眉派总是这么一幅德行,唯恐人家不知道。” 陆月雪默然不语,她觉得那个白衣少年似曾相识,却忘记在哪里见过他了。谢小玉推了推陆月雪的手肘,“人家在看你。” 陆月雪抬起头,正好与白衣少年的目光相对,她心里一震,这样熟悉的目光,似乎是藏在记忆深处,在哪里见过他呢? 当天晚上,两人宿在虎丘野店,峨眉派众人也宿于此处,想来他们的目的与她们相同,是为了参加明日的品剑大会。 谢小玉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挑衅地说:“想不到你那么有魅力啊,一见面就和人家眉目传情。” 陆月雪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谢小玉尖锐地笑了笑:“你不是已经有一个相好的吗?难道现在要移心别恋吗?” 陆月雪微微冷笑:“师姐是嫉妒我吗?”她上下打量了谢小玉一眼:“是啊,以师姐的姿色,也难怪没人看得上。” 谢小玉愣了愣,脸色变得铁青,怒道:“你少臭美,你只不过是个□□。” 陆月雪不去理她,起身离开野店。四野寂寞,只有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她一跃上了一棵树,坐在树间,又取出玉笛,吹起日间想到的那首曲子。衣袂掠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一曲放罢,那人叹了口气说:“你想起了这首曲子吗?” 陆月雪回过头,一个身影站在枝梢,随着树枝的起伏而起伏不定,月光下,这人的双眸有如星星一般明亮,她心里微微有些酸楚,“我想起了这首曲子,却不知道这对我有什么意义。” 那人微笑,淡然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陆月雪默然,三年来,他总是会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但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她初见他的时候,是在三年前的重阳之夜,她独自在后山挖坑想要埋葬伍秋霜和玉笛魔君的尸体。明月高悬,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再怎么也分不开。她呆呆地望着两人的尸首,心里忍不住想,师傅是名门正派,为了除妖伏魔,连自己的徒弟都可以出卖,这样的作法,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她也不知道玉笛魔君做了什么恶事,却只见到两人相依相守的情形,心里隐隐地觉得师傅的作法是不应该的。 她咬了咬唇,觉得伍秋霜太傻,若是她,绝不会甘心受人摆布。 便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衣袂破空的声音,她抬起头,便看见他从天上落了下来,身着妖异的红衣,面色苍白如同玉石。她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全未觉得危险。 他低下头,看了尸体一眼,淡淡地说:“你是想要埋葬了他们吗?” 陆月雪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却也并不觉得突兀,应该是见过的,“我帮你吧!” 他说完这句话,手掌起处,地上便被破出一个大坑,正好够两个人的空间。陆月雪也不问他是谁,也不觉得惊讶,将两人的尸体推入坑中。那人手掌一挥,四处的泥土便自动地封好坑,形成一个坟头。陆月雪拆了一枝树枝插在坟头上,心里想,师姐和她心爱的人总算在一起了。现在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师姐不怕死,其实只要能够在一起,就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就忍不住微笑,低声说:“师姐现在一定觉得幸福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微一笑:“是的,他们现在一定觉得很幸福。” 她看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跟着玉笛的气息来的。” “你是剑仙?” 他摇头。 她眨了眨眼睛:“你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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