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梦改了几百年,就没见过日有所思能少成这样的极品!”阿铁翻了翻白眼,吐了句槽。 具有攻击性的东西是哪哪也找不到,亏得境灵提醒,她才勉强引出了要破六戒的这一份执念。 现如今这局面看着,好像戒咒对此二人也没造成什么威胁,反而像是送上门的打包礼盒,予了他们一个解咒大福利那般。 太欺负鬼了! “呃……抱歉,实在抱歉呢。”迟问听罢,也为鱼王不值。 但这么省事就能解咒,倒非常符合路笺这家伙的作派。 他从来就是直线逻辑,能看到最快最简的方式。 但不一定最容易,能不能办到,全凭本事。 迟问有这个本事。 “我自己的咒,我自己解。”迟问朝路笺示意,却也不忘公平公正,“出去了要揍鱼王的话,你去,那是你的。” “好。”路笺点头,原地坐下,看迟问发挥。 但先发挥的,自是那梦中魅鲛。 阿铁背后腾起的黑水在狂风之下卷起了巨浪,一瞬便把整个岸边层层围困,巨变溅出的水花就似下了场暴雨一样,淋得青葱草地刹那间坑坑洼洼。 那暗黑的魅鲛于浪潮中一跃而起,未着片缕,赤脚行于卷起的巨浪之上,抬手唤起了一道水鞭。 迟问的注意力没有完全被这阵仗吸引,她低头瞥了一眼脚下默默生出的藤蔓,上面的朵朵紫花似乎有些眼熟。 “唉。”她叹了口气,虽是今日之后,再不必守礼,可她本就是个很五讲四美的家伙啊。 迟问皱起眉头,朝魅鲛微了微身,“很美的物种,很美的小花,不该拘于鬼域,世间会有你们容身之处的,我保证。” 她说罢,双支一并,指了过去,“但你嘛,梦中之物,便于梦中消散吧。” 那魅鲛足下亦有藤蔓,本是受其所控,伺机偷袭迟问,岂料不知怎地,一瞬之间竟然认了迟问为主,被她指引着拔地而上,缠住了魅鲛,将之一把拖拽到了地上,重重摔落在青草丛中。 “这是路笺的梦,梦主只能是我。”迟问信步走到伏地的魅鲛跟前,“真可惜啊,鬼域谋划虽是不及时,但比天境聪明多了,我个人还是挺欣赏的。” 她说罢将黑镰点在魅鲛心口,“好评,给你点个赞。” 藤蔓顺着镰刀破开的小口钻入魅鲛体内,紫花朵朵挣开,每一次绽放都是一簇的血雾。 迟问别开脸看向路笺,“你喜欢这种啊?” “不难看。”路笺歪着脑袋,认真评价,“比花好看,但若你不喜欢,便速战速决。” “我确是速战速决了啊,你以为我在取悦你么?”迟问猛地摇头,“不可以虐杀,记住了啊。” 路笺倒委屈上了,“我从未虐杀。” “嗯。”迟问信的,谁能比他更利落。 而她之所以用魅鲛的藤蔓反杀那物,也只是因为如此最快罢了,她亦是完全没想到那阴间玩意竟然是这么一个夺人生息的方式。 迟问的能力是肆取,她在梦中无论是灵术还是魂术都有些受制,前者自然是因为梦境为路笺和鱼王所构,两人皆为鬼域所出,与灵术相斥,合情合理。 后者嘛,则是因为梦这东西,本身就制约人魂。 但迟问虽不是什么三危鸱,可她还真有三身能力,灵与魂皆不可用算什么呢,她还能用神力啊。 既然小藤蔓都缠到脚边了,拿来用一下,也是顺便而已,谁料这花如此优雅,杀起人来怎地这般血腥。 下次不了,下次不了,迟问还是没法同步路笺的阴间审美。 但那魅鲛却似乎不知道疼一样,被那般挣开了血肉,却还抬起手来,给迟问递了一个什么。 是一朵花。 一朵全黑的铁线莲。 “吾亦有梦。”那魅鲛哑着嗓子,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草草死去。 迟问来不及感受双臂刺痛,她知道这是咒戒在抽出,这体验原本应该很折磨的,但她现在神体渐丰,还有土金双脉加持,忍这点不适罢了,无足挂齿。 别说她眼下更在意那魅鲛临死前给自己的花。 她迫不及待地读了被封在其中的那段梦。 迟问看到了自己。 是为神时的她,长发倾至腰间,发冠上满是鸟语花香,走起路来晃得厉害。 她喝酒了。 她正朝自己走来…… 迟问明白过来,她看的是路笺的记忆,这是路笺的视角,看到的是为神时的迟问,喝醉了酒走向自己的片段。 九殿下手里还牵着折溺,两个人都穿了红衣裳,却半分也不相称。 “呐,小客人你照顾一下,我还有位大客人要接待。”迟问把折溺交给路笺。 路笺并没有像之前他自己说的那样,看到折溺以后就失控了,还逼着对方见了鬼,吓得小羊丢了魂。 他们两个只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路笺给了折溺一个枕垫,让他歇下喝茶。 相安无事。 很快路笺就对折溺失了兴致,他自己扭过身去,看迟问与她要接待的“大客人”说话。 那两人的交谈刻意压低了调子,似乎是不愿声张,却没对两位小朋友设限。 路笺只能看到九殿下的正脸,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另一个人是谁。 他听到迟问诘问对方,“既是受牵制到这地步、到这时候了,你们又为何还要置他于死地呢,他不就是你们盼着快高长大的上古修罗嘛。” 那背影耸肩,“此言差矣,客观上确实如此没错,但神养大的恶鬼,还能有什么血性,鬼域把他放在同皁山,你非要带他回天境,如今我们盼着他,只是盼着他早些死了,再重生罢了。” 九殿下听罢直笑,也知道路笺正在不远处偷听,便侧过身子看了过来,“嘿,看来你我都是两界盼着消失的人啊。” “门当户对。”那背影嘲了一句。 “去去去,注意修养啊,小孩子面前哪能这般开玩笑。”迟问抱起手来,“我与负屃不同,我可是有底线的。” 她同情地看向折溺,摇了摇头,“不对等的身份,还叫成亲?许之再多的好处也没用,成婚是要交换爱的,别的任何物什都不需要。” “是是是,所以没让你去啊,知道你不可能配合。”背影懒懒地应付。 “谁会爱一个不自由的灵魂呢?”迟问却还不依不饶,“谁会爱一个工具?呵,我是真想不到,我们竟然是这么一群神明,我今日还非要救这少年不可了。” “所以抢亲?”背影直摇起头,“知道你九殿下行事叛道若脱缰野马,可也不能没规没矩到这般田地吧?” 这可是全天境都在席的盛大喜宴啊,穿着红喜服当众带走姐夫这种事,搁九殿下身上,也算离谱。 “事发突然,计划提前嘛。”迟问似乎不觉得自己哪里过分了,“我觉得这样很好,甚至比我计划的还要好,离谱一些,故事也能传得快点,到时候……” “你当真要……下去?”那背影的声音听着很是忧虑,“我还是觉得太过冒险。” “我从不冒险。”迟问摆弄了一下身上的红装,“你有没有听过,一鲸落,万物生?” 祝福我吧,我因世间万物而无罪。 📖 蝰影 📖
第96章 ◎你要找那个背影◎ 一鲸落, 万物生。 好玩,又土又好玩。 九殿下当年一落,万物生没生倒是不晓得, 总之路笺跟折溺活了下来。 然后世间多了一个迟问。 如今这个迟问读罢了这段记忆, 抱着将她视为万物的路笺, 扑通一下往后一倒, 直接沉入了梦中黑潭。 紧接着潭水一瞬回清,一尾透着波光的巨大无色鲸一跃而起,破梦而出,出现在了云落岛上。 一晃过去数日。 前段时间在云落岛的经历已经被抛至脑后, 若不是这一天步衍行来三辰殿看望他们几个,迟问都已经想不起问一声月流小镇如今怎么样了。 她实在太忙。 忙着精进, 忙着整合记忆, 忙着为天境与鬼域的夹击做准备。 啊是了,九殿下还要, 翻天呢。 “有些人已经在说,我捡了个大便宜啊。”几日不见, 步衍行胖了一点, 也愈发显怀了。 他给大伙儿带了不少海货,“升官发财,死老婆, 呵。” 步衍行因为是大祭司的结契对象, 本就拥有她一半的“权势”, 眼下大祭司亡故, 月流小镇的顶尖之人, 便只有他一个了。 这事搁启境其实常有, 故而面临的闲言碎语会比承境少得多, 但还是有一些难听的话,免不了要传一传。 “你们的婚姻是自主自由自愿的,也没什么家族因素,单纯是大祭司认可你,认可你值得托付,认可你能够承担她的身份,既然如此,你只管做到不辜负,然后承担如今的身份即可。” 迟问趁着与步衍行聊天,也算休息,倒是很放松,“如果怕自己撑不起月流,便让别人去,勿要后悔就行。” 启境人结契并不单纯是因为喜欢,亦或是为了繁衍,他们的婚姻关系很公平,结契说来也能解释为对另一半的认可。 这种认可无关男女,不论族类,是对爱侣的信任,也是对自己选择的肯定。 如此想来,迟问竟可以理解为何路笺接受自己,接受得那么快了。 谁叫她,老厉害了呢。 明明一开始是把她当食物的,可就算迟问作为食物,在路笺的认识里,也是够格成为伴侣的。 是以就算没有开窍,他也回报迟问,给她花好月圆,努力保持平等的爱意付出。 他不懂,但他行动。 比之什么都懂,却只知口头许诺的好得多了。 而迟问虽不需要他任何认可,却也从路笺无意的行为里看出了自己本该是哪般的存在。 步衍行离开以后,迟问找到刚刚捕猎回来的路笺。 上次他从自己的梦中被迟问带了出去,才刚站到云落岛上,便抬起手一捏,把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鱼王”当场爆了。 是以鬼域究竟什么谋划,至今迟问也无从得知。 “不怪你,当然不怪你。”迟问口是心非,毫不掩饰一脸的嫌弃。 路笺是这个脾气,她知道。 这家伙根本就不关心剧情为何如此发展,他也不在乎别人为何想要算计自己。 碍事吗?消失吧。 他从来没兴趣知道为什么自己走着走着会有几团废纸滚出来挡路。 但迟问想知道啊,迟问连飞过去的鸟为什么在她车盖上拉屎都想知道。 “你让我管三辰殿的事,我想好了,我管。”路笺好像知道迟问要找自己说什么一样,直接略过了她随口提及的鱼王。 “好,那就你管。”迟问点头,没再给他具体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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