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近处活物都被烧死了,去哪里找宿主?如果一个时辰内没有宿主,就会魂销魄散。 更别说身后还有近焰神君追杀不止,绊住它逃离的脚步。 等等,近焰? 近焰神君怕是这次它唯一能找到的宿主人选了。巨兽停下脚步,返身面对着近焰露出狞笑。 近焰握住火色刀轮,也是呵呵一笑:“你终于想到了?找不到宿主,想寄宿在老娘身上?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告诉你,今日不是我杀你,就是我自杀,你休想夺我神躯!” 虽然她本不是它的对手,但它抱了以她的身体为宿主的念头,就不能出杀招。仗着这一点,乌泽束手束脚,近焰百倍骁勇。 焦墟之上,近焰神君与黑色巨兽战得烟雾腾卷天昏地暗,不辨胜负,不知生死。 九蘅没能目睹这一场恶战,她漂流在时光之河中,心如死去一般寂静。寂静了太久,意识渐渐模糊,灵魂像是要化散在虚空中。 身体猛地坠落下去!她好像摔在了坚硬的地面。躺在地上半天收拾不起散乱的心神,惶然四顾。
第211章 极关键的时间点 风声堡的洞厅?!她回来了?!樊池现在是不是就在外面? 瞬间清醒,一跃而起。等等。那是什么?洞厅中间粗大的石柱下是什么东西? 本应直接撑在地上的石柱脚下,卧着一头硕大的灰皮毛兽,宽扁的尾巴被一根雕花铜钎牢牢钉在柱上。毛兽头顶生着……两片碧油油的小叶? 这小叶子怎么这么眼熟?灰兽趴在地上闭眼睡着,呼吸短促,仿佛在做噩梦。 她忍不住伸手抚了一下它头顶的小叶子。灰兽猛地哆嗦了一下,呼地向上一起吓得要跳起来,因为尾部被钉着,又扯了回去,睁大一双湿漉漉的黑瞳惊恐地看着她。 她慌忙安抚:“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她的目光再落在它头上那株吓得抖个不停的小草上,“等等,你是黎存之吗?!你怎么显出原形了?” 风狸不解地歪了一下头,满脸迷惑。 突然一声巨响,绿色强光充斥洞厅!她整个人被震得摔倒在地,风狸更是前爪抱头趴在地上,一副吓破胆的样子。 九蘅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转眼看到一只通体发光的小兽在地上滴溜溜乱转,惊慌不已的样子。它突然发现了九蘅,眼中一喜,就想往她身上扑。扑到一半又停下了,困惑地看着她。她与它透彻的眼睛的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 她并没有“回到将来”,仍在“过去”。 钩吻花下,黎存之在樊池面前讲述了与乌泽相遇的经成,而此时此刻,正是他说过的乌泽把中枢兽追赶到了风声堡、就要寄生进风狸的身中的时候。 中枢兽还在犹豫。它看到九蘅,判断出是个宿主的好人选,但是又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不是该在这里的人。于是,九蘅给它指了条明路——她朝着柱下风狸伸手一指。 中枢兽知道乌泽不怀好意,原本不愿接受它的强迫,不过经九蘅指引,仿佛吃了个定心丸,愉快地扑进了风狸身中消失不见。风狸只觉强光耀眼,以为自己天劫到了遭了雷劈,吓得昏了过去。 九蘅朝入口处看了一眼。洞厅外响着可怖的呼啸声,仿佛正刮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那是乌泽怕中枢兽跑出去,在外布置的封锁。 这个时刻里,远在瑜州府城郊的泥路上有另一个她,大概也刚被灵慧兽扑中,无意中唤出了娘亲的残念,就傻兮兮地以为是在梦中。 为什么会忽然脱离了没有尽头的漂浮,来到了风狸刚刚被白泽中枢兽寄生的这一夜、这个地方?若说巧合或意外,那也太离奇了。 因为这一刻极其关键。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知道机不可失,不能前思后想浪费时间。她从怀中摸出一物。 冥河扇。 她原是不会用冥河扇的。但是乌泽释放了她被压抑的杀戮记忆,在记忆里旁观了四次乌泽启用此扇:狩猎场中唤出魂军大杀青蚨;狭风关下、天宝镇上、槐树林中三次唤出杀手加害进宝、招财、银山。四次,她若再学不会就是蠢了。 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气,展开了扇子,念出咒语和命令。 苍白的半透明将士从扇面如狂风奔涌,直接穿山壁而出,外面的守门仆从被无形的军刀第一个斩杀。 环绕着风声堡旋转的黑色狂风凝成一只巨兽,诧异地看了看被砍成两截的预备宿主,再盯着那群带着霜雪之气的残念军队,发出闷声如雷的质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两千魂军无一作答,排成森然阵列,如一丛暗夜利箭在弦,蓄势而不发。乌泽虽然百般疑惑,却并不惧怕这支残念军队。普通人面对残念只有挨打的份,作为恶魔之首的乌泽却可以吞噬它们。但是……它意识到时间不多了。 为了把中枢兽逼到乌泽选中的风狸这边,离开宿主生存的一个时辰的时限快要到了。它还没来得及进到选中的那个看守身中,看守就被残念士兵斩了。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收拾这帮莫名其妙冒出来挑事的残念,而是要找个宿主延续性命。这应该并非难事,风声堡中有不少活人呢! 它拧身朝着最近的一个屋子冲去。来不及挑三拣四了,随便谁,先宿进去再说! 屋子里的床上躺了一个老者,正因为外面风声怪异吓得缩在被子里不敢冒头,也没看到房间里突然凭空压下的巨大兽首。 然而就在乌泽将要附身的一刻,苍白的军刀闪过,老者被连人带被子斩成两截,一声惨叫都未发出就毙命了。 乌泽又惊又怒,巨口一张,将未及撤退的一个魂军吞进了腹中。 它急急忙忙跑向别的屋子搜寻其他宿主,可是总有魂军赶在前头,把他的目标先一步杀死。 这就是九蘅给魂军的命令。 她知道此处离瑜州城外的雪山很远,乌泽从那里赶着中枢兽过来,已经把一个时辰之限耗得差不多了。魂军与乌泽直接对抗并无胜算,只有用清除它的可宿之主的办法来拖延时间,时辰一到,乌泽不杀自亡。
第212章 很久以前的神殿 可是别无选择,当断则断。覆巢无完卵。不灭了乌泽,别说关家人,整个雷夏大泽堕为妖魔世的时候,又有谁能偷生? 魂军一路抢先,一会工夫风声堡中的活人活物几尽杀绝。一次次扑空的乌泽已然疯狂,巨口化为风洞,魂军陆续被吸入无底深渊。它将两千魂军吞噬殆尽,却也再搜不出一个可作宿主的活物,绝望的狂吼震得山体欲裂。 最后时刻它记起了洞厅中的风狸。风狸虽已被中枢兽寄宿,它也可以同时寄宿啊! 乌泽急切地冲向那个洞厅,却见一个黑衣少女站在洞门前的空地上。 活人!有宿主了!乌泽大喜,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却见少女不惧不避,目光森冷,嘴角挂一个寒笑,手中举起一把牙白利器。 乌泽感觉不对,却刹不住扑击之势——性命时限只残留一丝火星,它也没有时间犹豫。 以大山压顶之势袭到少女身上,却虚无地穿过了她的身体,从咽到腹,还被牙白利器剖开一道长长的灼热裂口,翻卷的黑雾从伤口涌出。 这个少女无法寄宿进去! 它摔倒在地,庞大的身躯挣扎着抬起头,回望着如从梦魇中走出的少女,发出最后一声问:“你……你不该是这里的人……你到底是谁?” “此是白泽灵慧魄。”少女沉沉回答,“去死吧,乌泽。” 乌泽听清了,却仍没想明白。若有地狱可容它,或有机会慢慢参透命运的百折千转。时限的流沙耗尽了最后一粒,巨兽的身躯在绝望咆哮中化成黑焰,整个风声堡陷入火海。 九蘅把冥河扇也丢入了火中,与再一次舍生取义的两千魂军道一声别,也让扇中那个冷血杀手变成陪葬。 这个过程虽大起大落,却瞬息万变,停留在此处的时间尚未到一炷香时间。她退回洞中,关闭石门,把火场热浪抵挡在外。石柱下的风狸已不见了,倒是有个光裸身子的年轻男子俯卧在地昏迷着,乌发铺在脸侧,头顶一株碧绿小草。 她脱下黑色罩衫盖在他的身上,拍了拍他的脸:“黎存之,醒一醒。” 他慢慢睁开眼,神智模糊,怔怔看着面前的少女。九蘅把脸凑到他的眼前:“黎存之,记住我的脸,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的仇我已替你报了,你不准做坏事,要做个好狸,记住了吗?” 他茫然眨着眼,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少女身后的虚空中出现紫光流转的漩涡,攸忽之间,她已消失不见。 他大概又昏过去了一阵。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人形,身上盖着一件黑色女式衣衫。他不能确定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做梦。直到走出洞厅,发现整个风声堡已是一片焦墟。他恨之入骨的关家人,全死了。 大仇得报,心中却空落落的。隐约记起了少女的面容和她说的话。抱着黑衫低声念道:“你是谁?为什么唤我作黎存之?我该去哪里找你?” 九蘅已回到时光之河里继续漂流了。她无声地笑起来,眼泪也冒出来。万万没想到,她在“过去”干掉了乌泽。乌泽死了!在藏到她的身体里之前就被她杀死了!这样的话,历史就被改变了吧? 乌泽不会再借她的手杀害同伴。进宝,招财,白玺,阿步,银山,他们都不会死了。 那么她呢?被改变了命运的那个她,走在新的轨迹的她,会一直陪在樊池身边,跟伙伴一起吧? 那个她和这个她,此时像是剥离成了两个人。这个她仍被困在时光乱流里回不去,那个她快快乐乐意气风发地与同伴一路前行。 真是难以理解的奇怪状态啊。她想。或许“这个她”的使命就是来杀了乌泽,然后永远漂流直到时间的尽头吧…… 这样也好。她无声地对“那个她”说:喂,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然而,坠落的感觉又来了。 她正在时间的河里睡大觉,猛地摔到地上时,瞬间惊醒,满心欢喜:我回来了吗?回来了吗? 跳起来四顾,却没看到渴盼重逢的人,四周一片寂静,一个人影也不见。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一处高峰之巅,似是正午时分,阳光明亮温暖,视野中的一片荒芜破败景象既陌生又有几分熟悉。 她茫然四顾打量着,忽然望到一座高大建筑。这座建筑的模样她熟悉啊!不过她看到过的那座金碧辉煌宝光烁烁,眼前这座大概是年久失修,透着一股苍凉之气,却也掩盖不住其庄严气魄。 这里离山的佑护神神殿!可是……环绕在神殿周围的琅天城不见了。这一次九蘅迅速做出了判断。这是神殿没错,可是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神殿。时光之河为何又将她抛在了此处?是偶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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