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异样啊。 她把最后一口饼塞到嘴里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卡啦一声响。她茫茫然抬头看。 又是哗啦一响。似乎是……瓦片被掀掉?那些“鲛人”从门窗进不来,就爬到了屋顶,要掀开瓦片进来?想到这一点时,她吓得寒毛乍起,站了起来,满屋子乱转,想要找个东西防身。 最后抄了一根擀面杖在手里。那还是阿七娘之前用来擀面饼的工具。 头顶泻下天光,果然露出一张青白怪脸。昨天的鲛人还连围墙都翻不过去,今天就能上房了,学本事学得挺快啊! 屋顶上的鲛人很快把洞口扒得大了一些,头部先拱进来,随着碎瓦的哗啦啦掉落,落进屋内,鱼尾拍地发出“叭唧”一声响。 九蘅看清鲛人的脸,还好,不是阿七或阿七娘,是陌生男子的脸。否则的话,她只看着熟悉的脸大概已经崩溃了。 鲛人仿佛是没有痛感的,从高处摔下来也丝毫没有痛苦状,扭转着咯咯作响的僵硬的头颈,漆黑全眼盯上九蘅。 九蘅此时心中努力地念兰倚留给她的那句“奇异的力量”,念得太用力,都念出了声来:“奇异的力量。奇异的力量。我一定会活着出去的!”不知哪来的勇气,手中擀面杖高高举起,狠狠轮在扑来的那张怪脸上。 鲛人的脑袋发出碎裂的闷响。 九蘅哆嗦成一团。听这可怕的声音,鲛人不死也差不多了吧!定睛看去,却见那被打得伏在地上的鲛人动了一下,脑袋迅速地抬了起来。它颅骨凹陷了一块,血流了满脸,可是它却没有受伤严重行动受限的样子,而是以手撑地,头颈低伏,咧开大嘴,又要向她扑过来。 而此时,屋顶的破洞处,又有两三张怪脸探了进来,马上就要钻进来。 九蘅强撑起的意志瞬间崩溃了,手中擀面杖啪嗒掉地上,转身就逃。可是小小的屋子,能向哪里逃? 她跑到门边,拿起抵着门的椅子狠狠砸在追来的鲛人身上,砸得它略略滞了一下,这当空她拔开门闩,不管不顾地开门跑了出去。 万幸的是,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鲛人。想来它们是发现了屋顶的入口,都爬去屋顶了。她不敢迟疑,再打开院门,没头没脑地就往外跑。 今日没有下雨,天却是阴着的,铅色的云层低得几乎要压到树梢上,空气潮湿阻滞。村庄里依然安静,她奔跑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都显得沉闷。每路过一户人家或胡同口,她都吓得腿软,生怕从里面突然扑出生着鱼尾的怪物。 好在一个也没遇到。除了在身后追她的,其他鲛人都去哪里了?都散去了吗? 她的心中生出一丝侥幸。或许她能活着逃出这个村庄呢? 然而在她跑到村口一个荷塘近处时,水中响起了异样的翻滚声。她朝里看了一眼,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情景。 大约有二十多个身影沉浮在水中,脸色惨白泛青、面相怪异地看着她。有的半个身子露出水面,有的半伏着,青黑鱼尾浮在水面,有的正从水底缓缓浮起,隔了一层水仍可以看到冰冷漆黑的眼瞳,年龄不一,大的十几岁,小的七八岁,有男有女,身边有许多细长的小鱼在来回游走。 这些村民都变成了可怕的样子。 这些昔日的人类盯着在池边略略顿住脚步的九蘅,突然一齐朝着岸上扑过来,挥动着指甲长得格外长的手,龇牙咧嘴。窄窄的去路也被堵住了。 身后追赶而来的鲛人也越来越近。 九蘅心一横摸起了脚边的一根木柴,举起,准备迎接那些可怕的血盆大口。咬着牙骂道:“被你们这些怪物杀死,真是恶心啊!”明知反抗无益,也尽力地反抗到最后一息吧。 手中木柴迎着第一只扑上来的鲛人的头部狠狠砸去,在击中它的一刹那闭上了眼睛。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咔嚓”一声,柴棒打折了,只剩下一半仍握在手中。同时她听到了一声痛呼: “啊!” 那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很大,也不像是很疼,倒是充满了抱怨的腔调。 嗯?鲛人好像不会说人话的?这一声“啊”,怎么像是正常人的声音?而且,预想中紧接而来的撕咬迟迟未来。 然而她仍不敢睁眼,生怕看到流着涎水的密齿大口近在眼前。过了一会,“啪”的一声,头顶吃痛。 好像……好像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 她惶惶睁眼,入目一片清清爽爽的白衣。抬头,看到一张带着微微恼意的脸。 这人低垂着视线,凉凉俯视着她,挺秀的鼻梁,冷淡的唇线,眼角的线条清晰而流畅,墨色瞳仁若覆了一层清冽的薄冰。长发垂至腰际,乌黑如流墨,两侧发缕以一根朱砂丝缎拢在脑后,末端缀了几颗雕纹骨珠。 一个男人? 她那一棒子是砸在这个男人身上的吗? 刚刚扑过来的那只鲛人面目可憎,怎么变得如此……好看得让人目炫了?她惊异得脑筋混乱,为了确认这个男人的身份,她做出了一个动作。 她拿手中的半截柴棍挑开了这男人衣袍的下摆。 想看清楚这个人的下半身。 下半身是鱼尾还是腿? 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她松了一口气。 九蘅的脑袋上又“啪”地挨了一下子。男人脸上浮起两抹晕红,怒道:“怎么耍流氓呢!” 九蘅抱着脑袋眼泪汪汪,倒不是被打得很疼,只是这一日一夜以来,总算看到个长腿的人了,激动得冒出了泪水。 可是,这个像从虚空中冒出来一般、出现在这个即将发生血腥残杀的地方,并且揍了她两巴掌的俊美男人,到底是谁? 她张口冒出怔怔的一声问:“你是什么?” 男子道:“在下樊池。”嗓音清冽好听。 她是问他是人是鬼,不是问他名字啊!刚想再问,却看到他身后有一只鲛人扭动着朝他的背部扑过来。她指着那鲛人结结巴巴道:“小心,小心……” 樊池头都不回就踢出一脚,正中鲛人下颌。这一脚力度惊人,鲛人的脖子发出“咔嚓”折断的声音,倒翻了几个滚才摔在地上。 九蘅看得心惊,不由地伸手扶在自己脖子上。之前扑过来的那只鲛人,也是被他这么一脚踢飞的吗? 那只落在地上的鲛人扭了几扭,断裂的骨头发出可怖的声响,居然又爬了起来,因为脖子折了,脑袋几乎是倒悬在胸前,仍然凶猛地爬回来。模样之可怖,吓得九蘅藏到樊池身后,揪着他的一缕乌发惊叫连连。 樊池吃痛怒道:“松手!不准抓头发!” 九蘅赶紧换了个地方揪,两只爪子揪到了他腰间的绦带上,嚷嚷道:“过来了过来了!踢它头踢它头!” 樊池咬咬牙,忍着没有甩开她。 他背负着一个大拖油瓶,迎面对着疾速爬来的鲛人,沉声道:“这种怪物已非活人,即便是砍下它的头,它也是死不了的。” 拖油瓶叫道:“那怎么办?” 樊池道:“异鱼用控制人的脊髓的方式把尸体变成半人半鱼的鲛尸,想要彻底杀死它,唯有……” 拖油瓶:“唯有怎样?”
第9章 杀死鲛尸的绝招 他身上的白袍无风自展,刹那间煞气迫人,眉端眼底,寒意若凝冰霜,沉声道:“唯有腰斩,才能解救被困在鲛尸的灵魂。” 话说到这里,那“鲛尸”已扑到面前,大尾一弹,竟飞跃而起,直朝着樊池的面门咬来!樊池稍作避让,手中的剑挥出,准确斩中鲛尸的腰部,它的上半身和鱼尾之间齐齐断开,乌紫黏稠的血液喷溅,两截身子分落两边,各自抽搐几下,不动了。 樊池道:“你看,斩断它们的脊椎,才能真正杀死它们。” 身边沉默不响,没有传来应有的敬仰的赞叹声。侧目看去,只见身边少女满面被淋了鲛尸的血污,目瞪口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原来是刚刚他挥剑之时,自己闪避开了,身后少女没有来得及闪开,所以崩了一脸血。 樊池了解凡人的脆弱胆小,目睹这样惨烈的场面,想必是吓呆了。于是举起了巴掌,想要再抽她脑袋一下,抽得她回魂。不知为何,这姑娘的脑袋拍起来相当舒爽呢。 还未拍下去,少女就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啊啊啊脏死了——” 鲛尸的血液腥气冲头,她都要吐了! 樊池闭目忍耐这尖叫,再睁眼时,又有几只鲛尸扑了过来。鲛尸没有痛感,所有感觉只剩饥饿,所有意识里唯余下屠杀。但它们却知道欺软怕硬,之所以扑过来,就是看中了那个弱小又可口的少女,想方设法避开能把它们劈作两半的男人。 九蘅慌张地绕着樊池躲闪,一会扒在他背上,一会拱到他手臂下,一会没头没脑地撞进人家怀里。樊池挥着宽剑,将扑上来的鲛尸尽数斩断。 她甚至看到了阿七和阿七娘。不忍亲眼看到他们被腰斩的惨状,干脆将脸死死埋进他的衣中,眼睛紧紧闭上。 而那些鲛尸看到同伴被腰斩,并没有害怕或逃跑,它们对死亡无知而无畏。半个时辰之后,此处的鲛尸已全数被斩杀,遍地半截的碎尸。 樊池提着剑,低头看了看手臂紧紧环在他的腰上、整个脸埋在他怀中的少女,道:“好了,全杀光了。” 九蘅没有反应。此时她吓得太狠,虽听到了他在讲话,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樊池举起左手“啪”地拍了一把她的脑袋:“放开我。” 九蘅抱着头“嗷”地往后一跳,惊魂未定。 终于又揍到了她的头,樊池感觉手心非常舒爽。 九蘅看了看四周残尸,嗅到自己身上脸上冲鼻的血腥气,一转身,找个地方吐去了。樊池手中长剑隐去,淡定地理理衣服,原地等了一阵。 九蘅吐完,精神萎靡地走了回来,看了一眼这男的,问道:“你到底……” “走吧。先离开这里。”樊池打断了她的话,就向村口外走去。 九蘅脚步忙乱地跟上去,避开地上的半截人身或半截鱼尾。沿着荷塘边窄窄的路走过时,她看到水中依然有黑压压的细长小鱼组成的鱼群在转悠。想到这种鱼从人的脚踝钻入人身、将人变成鲛尸的情形,她只觉头晕目眩,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栽到水里去,赶忙快走几步,顺手揪住了樊池随微风扬起的一缕头发,以维持平衡。 樊池吃痛,瞪她一眼:“痛!” “哦……”她慌忙松开他的发丝,两只爪子摸到人家身上去,揪揪衣绦,揪揪袖子,企图找个稳当的地方抓着。男子蹙眉忍着那一对狼爪的数次袭击,叹一口气,对天说了一句:“我记得凡人挺可爱的啊。” “什么?……”九蘅没有听清他的念叨什么。 樊池睨她一眼,眼神中是能把人砸到地底的傲气和鄙视。然后把他的手伸到她的面前。她盯着这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怔怔问:“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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