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讲究的邪祟,就乐意借张皮盖盖。 不过有一事她有些好奇,她怎么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张皮的? 自己就不能天生长这样吗? 宴厌戳了戳李青燃,指着自己问道:“方才她说我这是新款,难不成我还有几样旧款?陈二爷又是谁?” 李青燃回道:“陈况,前破军星君。” 这么一说,小凤凰就想起这么一号人物了。 若将天阙之中的仙官,按照可能出事的概率排个顺序,七杀、破军、贪狼这三位星君绝对包揽前三。 破军星君陈况主战戮祸福,是杀星,不但累负尘缘,自己也是个暴脾气,当年的他便是盛怒之下直接从九重天踏进了鬼界。 和许多抱憾而堕的仙者不同。 他在仙界时早就觉得天规束手束脚,堕入鬼界之后基本上等于圆了夙愿。 不但混了个魔头的名号,更是开创了一番事业。 先是编排了一番上仙界,而后还依照天阙上的各仙官的模样捏了许多皮相。 鬼界邪魔大多和仙官有私怨,这份卖皮囊的生意听说好得不得了。 “不过我去天阙上的时候,陈况都已经堕天了几千年了……”小凤凰说了一半便反应过来,那捏的不是自己,大约是凤三殿下的皮相。 难怪李青燃此刻的脸色,不大好看。 连带着宴厌的神情也沉了一点下来,眼眸不自觉地垂着。 过了片刻,李青燃忽然抱着剑,挡在了她面前,“还在想司命?” 宴厌:“?” “司命?……哦哦,杜芷人呢?” 街上小鬼本来就多,每个人脑袋上还顶着一盏鬼火,望过去绿幽幽的茫茫一片。 经过方才那么一闹腾,哪里还有半点杜芷的影子。 李青燃下巴一台,指了指东南方向。 杜芷姓杜,水缚灵也姓杜,丰州城里还有个姓杜的老头,总不至于全都是巧合吧。 先前听店小二说杜家只剩一个独居的老头,宴厌下意识便以为是个落魄的老叟,待她走到东南城边时,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整个东南城郊只有一座古宅,玄匾金字上书杜氏二字,高高悬挂在府门正中。府门只燃着两盏灯,左右并无家丁门童。 想来店小二说的不错,杜府的确人丁落寞了。 但绝不代表杜氏玄术落寞。 东南角是丰都煞气最重的地方,曾经尸骨累累的京观之地,杜宅敢镇在此处,只剩一人也不搬不挪,绝非等闲之辈。 大门下悬着的那两盏驱魔灯,在百鬼夜行之际也燃得稳稳当当,就连杜芷也只站在三丈开外,眯着眼睛,静静看着。 察觉到身后有人,杜芷转身瞧了一眼。 杜芷与司命的背影很相似,但容貌气质十分不同。 司命气质儒雅,杜芷虽也是一副书生模样,但眉眼更为刚毅些。 杜芷稍微皱着眉:“二位,换个地方闹吧。” 宴厌恍然,杜芷大约也是将他们视作了两只披着皮相的小鬼了。 她回道:“我们来这里是有事,不过先来后到,你先。” 那盏驱魔灯晃得杜芷眼睛有点花,他索性完全转过身来,看着二人奇怪道:“这灯对你们没有影响?” 宴厌心下道了一声糟糕,忘记这码事儿了,还在想着借口呢,便听见李青燃开了口:“修为到了,自然影响得少。” 杜芷沉默了一下,忽然做了一个揖,“那劳烦二位可否帮个忙。” 方才看了那么多群魔乱舞的场面,宴厌忽然心有宽慰,从天阙下去的邪魔,果然还是要板正有礼些。到时候可以和司命说,放心,他家兄弟在鬼界也十分得体,并没有变得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 于是宴厌颇为和善地回道:“都是兄弟,莫要客气,你讲来听听。” 杜芷:“可否代我去看一眼里头的人。” 宴厌:“好说,本来我们也是要去的,杜……公子,可有什么话要带一句。” 杜芷身形一紧,“你怎么知道我姓杜。” 宴厌:…… 指了指头顶上那么大的一块杜府的牌匾。 试探了一句,“难不成公子不是杜家人?” 杜芷眉目拧得更紧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出言道:“早就不是了。二位若见到了里头的故人,请劳烦带一声歉意吧。” “不是我好听人事……只是带人道歉本有敷衍之嫌,公子方便将所歉之事讲一讲?” 杜芷摇头,“他知道的,这盏灯亮着就是不愿意我再踏入杜府……”杜芷一顿,浑身忽然起了煞气,蹙眉道:“你们到底是谁?” 宴厌一惊,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忽然间天旋地转,李青燃的脸在自己眼前陡然放大。 她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便回到了客栈里,抬眸的瞬间,刚巧看见桌案上的支线香最后一抹香灰碎在了风里。 窗户砰的一声关上,地上的结界重新亮起。 李青燃在她极近的地方,那只线香的余韵还未完全消散,在香气的作用下,之前那种灵识相接的细碎纠缠之感,又重新躁动了起来。 宴厌有些愣怔,“只能一炷香吗?” 李青燃:“嗯?” 宴厌看着二人手指交握处,青色和金色的两道灵力分分合合,“这掩盖气息之法,只能一柱香吗?” 李青燃的表情瞬间有些微妙,顿了顿,“……和香没有关系,子时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笑容变态
第49章 唇齿之间 子时是煞气最浓的时候, 凤息掩盖得再好也难免有些许纰漏。 宴厌“哦”了一声,心下觉得李青燃有些谨慎过度了。 方才出去兜了一圈,还从邪魔群里进进出出, 倒也没有特别的不舒服。 相较而言, 甚至比不上洗灵带给她的异样。 她看着地上的阵法和紧闭的门窗想调侃一句, 刚勾起一个笑,话便凝在了嘴边,膝下一软, 差点跪了下去。 随着子时的更漏一响,天地倏间寂灭。 从死域吹进来的风忽然狂劲数倍, 煞气冲天, 阴云蔽月, 巨浪流洪般倾泻而出,一下一下剐蹭着凤三的耳膜,每一下都带着尸山血海里的腥气,她周身的凤息如同逆风烛火,被压得喘不过气。 直到李青燃脚下的阵法开始徐徐转动, 立起一道金光流转符咒墙。 薄薄的一层冷雾, 将所有邪祟之气隔离在外,宴厌才稍有好转。 宴厌猛地喘息了几口。 周身压制忽然消失的瞬间, 凤息猛然窜高数丈。 凤凰灵相闪着耀眼光华,她眸光烁金,泛起对邪祟本能的杀意。这种来自上古凤族原始的冲动,流窜在她的血脉之中。 她浑身流传的凤息带着罡风,脚下的青石板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 扶靠的桌角碎为齑粉, 衣角发丝都跃动着灼灼玄火。 在某一瞬间, 她几乎要抑制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杀意,宴厌轻颤着眼睫,尝试着强行敛下凤息,这种无法自抑的感觉让她有些许陌生。 在李青燃的结界两侧,邪祟之气横冲直撞地想闯进来,宴厌剑拔弩张地想冲出去。 三方对峙,无数青金色剑意自九天坠下,碎雪纷飞,谁都没有让步。 一直到子时过了大半,悬月从阴云之后探出,阴气最盛的时分慢慢过去,宴厌才找松动了一下手脚,找回了些许理智。 她嗫嚅了一句,“李青燃……” “我在。” 上一瞬还在冷雾中的李青燃,下一瞬便接住了她软倒下去的身体,佩剑磕碰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宴厌愣怔了半晌,眨掉眼睫上的碎雪后,眼神才慢慢恢复了清明。 二人离得极近,呼吸交错。 李青燃微微蹙着眉,眼神温柔又深沉。 沉得像透过宴厌,再看着另一个人。 宴厌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介意,但此刻她动了动唇,“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语气中甚至还夹杂了一些还未来得及敛下的余愠。 以至于在她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周身的玄火又窜高了几寸。 “嗯?” 李青燃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中的意思。 此刻宴厌神情尚算得上清醒,不像是胡话,而他也不觉得自己看人的眼神有什么问题。 他便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等着宴厌的下文。 宴厌半垂着的眼睛眯了一下,神色未变,却猛地伸手攥出李青燃的衣领。 莹白如玉的细长指节间探出凤息,带着一丝血味,悬停在李青燃的心脉之上。 她隔空感受着跳动的脉搏,只要她一用力,便能将其搅碎。 片刻后,却只是轻柔地落了下去。 这是极其混乱的一夜,窗外百鬼夜行,阴风呜咽。 家家户户的驱魔灯在风雨中,明灭闪烁,摇摇晃晃,不时传来婴儿哭啼和金石相磨的锒铛声。 而这些,均被冷雾凝成的结界隔离在外,让这一隅之地生出了一些不清不楚的暧昧。 李青燃稍微蹙了一下眉,洗灵之术并不是这样使用的,但他并未阻止,就这么垂眸看着凤息融入他的心脉。 于是,宴厌便再一次窥见了李青燃灵识之中的无数碎片,那些她曾经看到过的背影。 或是一身红衣独行在延绵山道上。 或是拎着一壶酒,隐匿在重重雾霭间。 或是在皮影戏台下单手支着下巴,抓一小把瓜子。 或仅仅是行走在人间集市,攒动的人流之中的一瞬。 但这一次不同。 她清楚的知道这些背影,每一个都是属于凤三殿下。 几段梦境与幻境之中,辰虚与凤三殿下那些比陌生人更亲近,又不同于师徒的举动被放大数倍,横亘在她与李青燃之间,将他们看上去极近的距离倏然拉得极远。 她不自觉地蹙眉,几乎都要说点什么了。 终只是沉默抬手,猛地将灵识抽离,激得李青燃咳嗽了几声。 或许就是因为这声咳嗽,让那只原本想推人的手顿了顿,就这样轻轻搭在李青燃的肩膀上,手指刮蹭了一下李青燃的颈侧。 李青燃的皮肤原本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咳嗽还是被凤息灼得起了一点点红晕。 她的眸光便落在了李青燃侧颈那颗,几乎要化开的红痣上,没有移开。 这一回,连宴厌也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可她却放任自己的妄念肆虐了一会儿。 于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玄火与碎雪之中,轻轻响起。 “方家的那道桃花障,只是能动摇心性,不能无中生有。” “李青燃,那天我梦到了你。” 她忽然发力,抵住李青燃肩膀往后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动。 那一瞬间,冷雾消散,窗外鸡鸣。 碎雪混杂着青金色碎光,星星点点弥散在空中,落在李青燃眼角眉梢之上,有一种冷调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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