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大嬴军两次北征,收复了半个江北,他们还去渔江北边走了一遭。 中途,地府动乱,十殿阎罗中有五殿作反,有灵应道祖之意,同九枝下地府协助平叛,助阎罗王承继了酆都大帝之位。 后受白三娘和李修德请托,道祖又招有灵和九枝,去三重天游了一圈。 过了几年,白三娘与李修德双双仙逝,魂归三重天。 有灵和九枝继续在世间行走,直到三年前,在一次捉妖时,有灵突感不适,虽然被九枝救下,但却从此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不管是民间郎中,还是有灵自己,都查不出究竟是什么病,只是日渐虚弱,气力一点点消散,到最后,已经再做不了玄师。 九枝疯了一般四处求医问药,都没有结果,有灵自己却没放在心上。 “命数到了。”她说。 她拒绝了九枝的提议,比如赴京请云卿命宫中太医诊治,比如上云鸣山找月离他们帮忙,又比如,试试阎罗和各路神君,或者道祖。 她只让九枝带她回俱无山。 从哪里来的,她还是想从哪里走。 由是,二人重又回到山上,在那间小屋中度过了一年时光。 随后,有灵终驾鹤西去。 按她的遗愿,九枝把她葬在了俱无山山崖边,那里亦曾是九枝生根发芽的地方。 “在我坟上,种一棵树吧,”临终前有灵说,“让我在地下,也能看着它长大。” 九枝便在有灵身子上,种下了一棵树苗,从此以后的两年,他始终站在有灵坟边,不吃也不喝,任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从善和昭云看完这些回忆,谁也说不出话。 “叔尊……有两年没吃饭没喝水?”从善先开口了,“不饿么?不渴么?” “我本天地间灵物,吃不吃,喝不喝,都无碍。”九枝说。 “可是听月离师叔说,叔尊特别能吃……”从善说。 “起初只是为了尝尽世间百味,”九枝说,“后来,是为了我自己,有灵问我饿不饿、渴不渴的时候,我心里,最是欢欣。” 从善与昭云互看一眼。 半晌,从善一横心,大着胆子一拜。“请叔尊随我等下山!” “下山?为何要下山?” “为何……”从善想了想,“有灵大人已去,叔尊留在这里,她也回不来了,不如就同我二人去云鸣山,过些好日子,从善想,有灵大人在天有知,也必然希望叔尊能这样。” 昭云又捅了他一下,从善不为所动,只盯着九枝看。 九枝回过头,冲他笑了笑。 “从善,昭云,你们还年轻,有些事,你们不懂的。”他说。 言罢,他转回头,再也不说话了。 “但是——”从善还想说什么,昭云突然一把拉起了他,不由分说,把他往山下赶。 “还望叔尊好生过活,”昭云说,“昭云从善,就此别过,日后有余暇,定再来拜会叔尊!” 他连推带扯,强带从善走上下山的路。这看似瘦弱的公子,手上力气却很大,从善无从挣脱,就这样被他拖着,很快消失在山中。 九枝默然良久,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身边的坟包。 “有灵,你当日关照过的两个孩子,如今都长大了,是厉害的玄师了,你看见了么?” “这二人心地良善,你也可放心了。” …… “有灵,你可不可以,对我说说话?我一个人,等你好久了。” “你去了哪里?你走后,崔判官来过一次,说你上了奈何桥,却没到孟婆处,消失在忘川中途,至今天上地下,都找不见你的魂魄。” “你是不是还活着?为何不能见我一面?” …… “有灵,我想,你该是去了你想去的每一处地方吧。” “有灵,从前我不会说话,都是你说我听,辛苦你了,今后,我就把我想说的所有,一句句讲给你。” “有灵,我一直等你的。” …… 两年过去。 一个云游四方的东海玉门僧上了俱无山,才发现这山上真如他故人所说,什么都没有,独独山顶处有一男子迎风矗立,守着身旁一棵半人高的小树。 僧人没有惊动他,默默一拜,自己下了山。 五年过去。 俱无山上降了一场豪雨,这雨足足下了七日七夜,诡异的是,山下咫尺相隔的小镇,却未受波及,只有这座山受着雨水冲刷,恍若一道水柱直连天际,蔚为奇景。 十年过去。 俱无山生了无数的草木,由星星点点的绿意,终变成满山的青葱,山上有了生灵,也便渐渐有了人烟。 但搬来此山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山顶居住,因为那里立着两棵同样高的大树,透着说不尽的灵气,令人不敢轻近。 两棵树高处,不知为何,还牵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二十年过去。 这两棵树越长越高,有了参天之势,枝条虬结在一起,好似永世不可分开。 五十年过去。 树开花了。两树云霞般的粉彩,绮丽而恢弘,风一吹,花瓣四散,落得整山都是。 一百年过去。 两百年过去。 一千年过去。 山下几度改朝换代,历经血与火洗礼,又是一世太平。山上渐渐无人住了,只有个老和尚在半山腰修了座小庙,终日远望着山顶。 老和尚自称玉门宗,他师父只得他一个徒弟,他师父的师父,也只得他师父一个徒弟,再往上,每一位师父,都是如此。 他在山下也有个徒弟,等他去后,也会来这里看守,守着这座山,守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一段前尘往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两棵树。 【正文部分到此结束,有灵的故事,就先画下一个句号了。谢谢大家一路陪伴我到这里,也谢谢豆瓣阅读支撑着我把这个故事写完。才疏学浅,幸蒙垂青,不胜感激。】 【后面还会更几个番外,记得来看~】
第73章 、【番外一】无常 谢安与范久搬来这座小城的时候,正是黄昏。 小城在西南边境,人不能说不多,反正是很少,正合他们心意,至少范久的心愿就是寻个这样清净的地方住下,在兴州卖了五年的面,如今谢安也终于凑起钱,能在这里买下个小小的院子了。 房子是两年前看好的,带一个院落,里面原本满生杂草,谢安请人打理了两年,直到院中渐渐种满了花,残阳一照,满眼的金黄。 “喜欢么?”他站在门口,问看直了眼的范久。 范久半天没说话,沉默一阵,说:“花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再种嘛。” “浪费钱。” “咱们赚钱做什么的?”谢安忍不住翻他一眼,“死心眼子。” 他知道范久很开心,只是不敢轻易表露,这人天性悲观,种花怕花死了,住屋怕屋塌了,谢安开导了他好几年也没什么用,索性随他去。 虽然范久也真的是很开心,每天黄昏时,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直看到日头西沉才肯回屋。 后续营生,谢安也想好了,照旧是卖面。 他煮面的手艺一绝,兴州里外都找不到像他一样纯熟干练的,而范久生得俊秀温良,与谁都亲和,往卖面的小车旁一站,想吃面的不想吃面的,都忍不住看他两眼。 也有好事的人常问他们,二位公子面目气质都相像,可是兄弟俩? 谢安和范久都不说话,任他们猜,世人以为是兄弟,那便是兄弟吧,多说无益。 只是两个人都不忿。 我和他哪里像兄弟了,谢安想,他这么阴郁,如何像我。 我和他哪里像兄弟了,范久想,他一个傻大个,如何像我。 他们在这小城里住了月余,一日范久整理家中衣物,发现谢安有一件长衣破了个洞。 “走,出去一趟。”他进厨房,拉起谢安就走。 “干什么?” “扯两块布。” “扯布干什么?” “给你做衣服。” 谢安站住不动。“我衣服够穿。” “破了。” “就破了一个洞,凑合凑合一样的。” “人吃屎也能活,你也凑合凑合吃屎?”范久仰头看他。 谢安一阵恶心。他知道拗不过范久,只好跟着出门了。 走到城中一座小桥边,天忽然阴下来,约莫着是要下雨的样子。小城多雨,倒是习惯,但谢安想到范久之前风寒才好,就停下了脚步。 “我回去拿把伞吧。”他说。 “马上就到了。”范久头也不回。 “回来万一正赶上下雨,不就淋湿了?”谢安耐住性子说,“你身子不好,我还是回去一趟。” 范久想了想,难得没有坚持。“那我在桥下等你。” “好,”谢安说,走了两步,没来由一阵心慌,回头对走远的范久喊了声,“你可别乱走啊,就在桥下等我!” 范久点头。 “真别乱走啊!”谢安不放心,又喊道,“你个子矮,走丢了不好找!” “滚!” 谢安匆匆往家走,心里倒不是很急切。 桥下可以避雨,范久横竖是淋不到,于是他一路都在咂摸范久那句“扯两块布给你做衣服”,胸口越发暖起来。 可他没想到,这次的雨,是小城十年难遇一次的暴雨。 等他找到伞出门,雨已经瓢泼一样倾泻而下,毫无预兆,好像天豁了个口子,伴着隐隐的雷声,几步远之外都看不清。 谢安暗叫不好,顶着暴雨拔足狂奔,跑到那桥边,已是浑身湿透。 桥下,河水暴涨,快要漫到桥头,哪里还有人影。 谢安扔了伞,绕着桥高呼范久的名字,没人答他。 雨越下越大,谢安失魂落魄地撑着桥栏,一声声嘶喊,到最后再发不出什么声音。 但渐渐地,他反而冷静了,看着奔涌的河流,心想范久该不至于这么傻吧,水涨了该知道躲吧,说不定人已经回家了。 让他等他就死等?哪有这么死心眼的人。 两天后,河面降了,县衙里捕快从下游捞起一具尸首,浑身沾满淤泥,一身白衣都变成了黑污。 又过两天,捕快找到了这家人的屋子,想通知这家剩下的那位去领尸,却发现那人悬在房梁下,已经没了气。 小城很久没出过这样的事,地上的捕快免不了忙乱,地下城隍这里,也是焦头烂额。 “你说的那个范久,一日前已经发落去奈何桥了,如今怕不是孟婆汤都喝完了,你硬要和他一起转世投胎,再做一对,本官也没办法啊。”城隍看着傲然站在堂下的男子,一脸为难。 “我不管!”谢安拖着条长舌头,含糊不清地喊,“他因我而死,我是追随他而来,为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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