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是…… 姥姥伸出两指叹了下鼻息,眼睛一亮,赶紧从箱子里掏出了个药丸塞进王婶的嘴里。 不消多时,王婶的眼珠子隔着眼皮转了几圈,嗓子里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 这就……救回来了? 姥姥的神色凝重容不得我细问,我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忙四处张望。 这天不知不觉中暗了几分。 细细想来出王家大门应该辰时,现在也就巳时,为何看起来暮色如此之重。 蒿子随着风齐齐地摇摆,左右两排全是柳树。 逼仄阴寒,看得人直压抑,一股子阴森从骨头里往外钻。 再往上看茂密的树枝笼着头顶,阳光压根钻不进来。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我缓慢地往王家婶子那棵柳树的上面看。 那树上赫然露着半截脑袋,叶杈上一双含情眸阴恻恻地盯着我们,那颗触动人心的泪痣此时看起来也格外的狰狞。 这不就是杜小娟! 我顿时汗毛乍立,怕是每个毛细孔都紧缩着。 抿着嘴用蚊子声喊了句姥姥。
第24章 柳树藏人 姥姥脸色一沉,顿时警觉起来,小心翼翼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根桃木钉,扎透一张黄符,慢慢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瞬,杜小娟应声落地,咚地一声暴飞尘土,姥姥三步并作两步,先一步压在她身上。 杜小娟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黑长,眼看就要插进姥姥的脖子里,就在这时我咬着牙根挥动杀鬼棒打了上去,一切全靠下意识。 杜小娟身子一僵,顿时脸转了过来,她看着我,笑得阴冷阴冷的。 就在此时,噗的一声,姥姥将早已准备好的桃木钉拍了上去。 不偏不倚正中杜小娟的脑门。 再看她已经缓慢地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跪在原地。 “你看见那小孩了吗?”姥姥机警地看向四周。 我连忙往四周看去,没发现小孩的踪影。 看我摇头,她才堪堪松了口气,“看样子,我昨天把铜钱缝进那孩子的身体里是对的。” 听了她这句,我顿时惊讶无比,姥姥连这步都算到了? 姥姥从箱子里摸出三根香点燃,绕着我头上走了三圈,我顿时打了个激灵,天转瞬间就亮了。 接着她把香插在地上,三两步来到王婶近前。 啪—— 姥姥竟甩了王家婶子一巴掌。 她脖子一歪,脸瞬间高肿起来,嗓子里咴儿咴儿声消失,嗬的一声,睁开了双眼。 那眼睛睁得滚圆,但眸里无神,整个人看起来也痴痴傻傻。 这之后她用早前用朱砂泡过的身子把杜小娟整个捆住,用白布裹好反背在身上, 等地上的香燃尽,她右手架着王婶,指着一旁的箱子让我背上,迈着步子往林子外走。 姥姥的力气真是大得惊人,背着一个,架着一个都能疾行。 我光抱着箱子都气喘吁吁。 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我们走到了临近国道边。 姥姥掏出电话,让村长赶紧把面包车开过来。 “姥姥,这算完事了吗?” 我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姥姥紧着眉头说,“没全完事,还差一步。” “得让王雷给孩子起个名字,承认了他的身份才行,这样昨天他妈的话就不算数了。” “如果这都不行,就只能邓白事找个凶地给她镇起来。” 我连忙摇头,求求她一定要镇住。 杜小娟实在是令人心疼。 姥姥叹了口气,说道,“希望王雷这次是个硬骨头。” 太阳高升,即将腾跃到正空,四射的光芒将周边的薄云染成了金色。 眼下我的心思已经从杜小娟的身上转移回来,我又想起了未时的事。 我手上冷汗涔涔,拼命地祈祷村长赶快过来,不要再另生枝节。 眼下时间来得及,离未时还很远。 只要没过,一切就刚刚好,不存在什么另选他时。 一想到这儿,雀跃之意在心里七扭八扭开出了花。 终于在我脖子抻断之前,村长的车到了。 王雷开门就往我们这边来,他激动不已,张嘴要说话,可姥姥大手一挥让他闭嘴。 二话不说解开白麻布把杜小娟交给了他,又把王家婶子塞进了车里。 “快开,赶在午时之前,一定要回到王家。”姥姥凝眉,声音多了几分急迫,本就吓破胆的村长,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我一个没坐稳,整个人都往前冲,身子都探到副驾驶大半截。 姥姥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往后一带,我稳稳当当坐了回去。 “让你快开,没让你带着我们去送死。” 姥姥一声怒吼差点顶开破旧的面包车顶。 村长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和我道歉。 我笑了笑,赶紧把安全带扣死。 气氛沉沉,没人敢吱声。 开了一阵子,姥姥才开口和王雷说话,“你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王雷一愣摇摇头。 “你还等什么呢?等着人家娘俩一生气把你们老王家掘根?”姥姥破口骂道。 “我……我现在想。”王雷脸色一沉,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后备箱的杜小娟。 杜小娟虽然被捆着,可脸露在外面,青紫色的脸,眼眶深凹进去,脸上好几道细痕,应该是死前挣扎的痕迹。 姥姥不悦地说道,“孩子未出生也是你老王家的种,你妈说的那些混账话你这个当父亲不能乱寻思。” “记得七七四十九天断阴日一过,立马给她们娘两换碑,大的墓碑旁要给你儿子立个小的。” “这些都记住了吗?” 王雷点点头,哑着嗓子说记住了,又说谢谢姥姥。 这话姥姥一听,古怪地看着王雷说道,“要谢就去谢我家苏禾,你以为我想救你?在我眼里你们家那是报应。” “是苏禾大发慈悲,她说要救,我才出手,要不你们家之前做的那些事,我肯定是不管的。” 听了姥姥这话,王雷脸色更加阴郁,小声地对我说句感谢,就转过脸看向车外。 约莫十分钟,车停到了王家大门,邓白事负手站在门口。 铁门两旁挂着白色的灯笼,红砖矮墙里搭好了大棚。 搭建的舞台上已经开始了民俗小调,咿咿呀呀,婉转悲凉。 院子后新垒的土灶,火光冲天,大锅翻炒,一盘一盘的菜往屋里送。 看这样子已经准备妥当。 车一停稳,邓白事就招呼人把杜小娟抬了进去。 净身,入殓,上妆,一应俱全。 剩下的事,姥姥并未参与,只是站在一旁,我跟在她身后,仔细瞧着。 院子里,内屋里满是人,脚不沾地,各忙各的。 甭管是什么目的,总归是只为了杜小娟一人。 大致完毕后,邓白氏看了看时间,持着罗盘颇有气势地冲着屋里喊了一句。 “请金刚出来抬棺!” 哐啷一声,八个壮汉头顶白边红顶双层帽,身穿麻色布衣,下着黑布裤子,一条长浴巾系在腰间,膝盖往下素白软布紧紧地裹着小腿肚,脚下踩着一双崭新的白底黑布鞋,推开里屋的门气势逼人地走了出来。
第25章 出生那晚,我克死了她 大眼一看,这几个人面色红润,嘴角泛着油光,腆着肚子,看样子是吃得餍足。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灵堂近前,先对着姥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苏婆”,又和邓白事点了点头。 “请龙杠!” 为首的年长者对着其他人喊了一声,其余七人齐刷刷地应了一嘴。 接着几个人忙不迭地从一旁的长条凳上抬起一根坚硬笔直的四方粗木,又加上扁担,短棒,麻麻利利地打上活结把棺材套了上去。 邓白事在前头,打着招魂幡,持着罗盘,朗声开口,“杜小娟,生前苦累良多,戊戌日枉死,纵有深仇也未曾深究,终是善良之人,必将福泽深厚。” 幽幽之音,带着几分阴冷。 他略顿一下,冲着一旁的王雷喊道,“其夫王雷,替母赎罪,磕头跪送!” 此话一出,王雷立马跪在棺前。 咣咣咣,连嗑三个响头。 再抬头,发红的眼睛,发紫的额头,让人看着心酸。 “良时吉日已到,八大金刚抬龙杠!” 话还没落地,站在最前的金刚嗬地一声喊了起来, 其余几人齐声回了一声“嗬”。 声音雄厚,尾音极长,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的一声鸣锣,一声凄婉悲凉的唢呐响了起来。 棺前棺后,白帷布后,哭声靡靡,渐行渐远。 望着长长的送葬队伍拐了弯往村外去了,心里针扎得疼,实在不好受。 忍了又忍,终是抵不过心头的无力感如波涛汹涌的海浪袭来,身上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我把脸埋在手里,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这几天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姥姥既要救我,又要镇尸,我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给杜小娟了一棒子,其余的时候基本都是傻站着,一点忙也帮不上。 从上到下就是个拖油瓶。 “怎么了?” 姥姥的手带着粗糙老茧,使劲地掰开了我的手,揪着我的后脖颈看向她。 语气焦急,眉眼里全是担心。 可我心头泛酸,嘴唇嗫嚅,仿佛哑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看了我一眼,忽地笑了,轻声说道,“诸事顺利,未时未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听了她这句话,我像是被击穿一般,怔在原地。 她迈开步子往外走,我突生一股力量让我冲着她喊道,“我会好好学的。” 她回过头看我站在原地,便把手伸了过来,笑着说道,“好,我信你。走吧,我们回家。” 我连忙跑了过去,姥姥满是老茧的大手把我的手包裹在里面,拉着我往家走。 暖日和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通体舒畅了。 一切好像真的往好的方向发展。 午时刚过,我们进了家门,姥姥做了吃食。 三两下卷进肚子填满了五脏庙,我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饭后,姥姥一个人进了棺材铺,说要做些东西,让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等姥爷。 心里一紧,胸腔里总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马上就要素未谋面的亲人相见,心里过于紧张,竟然有尿遁的意思。 沉河那会儿刚睁眼,姥姥的声音实在是大,像是锣一般哐哐敲在耳边,我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 而且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有露面,可又在姥姥嘴里一直出现。 为了救我,他也一直在奔波劳碌。 正胡乱想着,院门被敲响了。 我去开门,走走停停,气开始喘不匀,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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