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假娃娃,怎么可能看向我。 又缓缓地站起身子,眼皮子抬起个小缝往里看去,那娃娃一动不动站在香案上。 难道是我眼花? 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户户闭门的日子。 那天晚上早早吃过饭,姥姥就让我去仓房里等着,没多时她拿了一件黑狗皮袄让我穿上。 皮毛崭亮黝黑,隐隐还带着一股大狗独有的那种生猛味道,刚套在身上就像被橡胶手套包裹住一般,冰凉且窒息。 她逼着我躺进了棺材,将娃娃放在我的胸口。 那泥娃娃竟然如一块巨石一般,瞬间让我喘不过气。 它虽然背对着我,可我总觉得它会将头转过来。 棺材四周点着专供给死人的长白蜡,烛影在棺外摇曳,映在墙上影影绰绰,伴着冰冷的月光鬼魅的可怕。 我心里慌得没底,攥着衣角,干瞪眼。 “苏禾,从今年开始一直到成年。每年的三节,你都得在这儿棺材里躺一晚上。” “晚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出来,忍到鸡鸣。” “姥姥不会害你。” 她话音急促,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了门。 我浑身一颤,顿时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没过多时,月亮爬上正空从窗口探了进来,像一张惨白的人脸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屋里陡然透出股死寂,下一刻,烛影剧烈的抖动起来。 但眼下门窗紧闭,哪里来的风将白烛吹成这样? 这四下门窗紧闭哪里来的风。 我如惊弓之鸟,在棺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恰恰此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倏忽间,棺材边汩汩地冒出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不停地往里涌。 那水在片刻间就没过了我的胸口,吓得我连忙大喊,可话一出口,嘴里只啊啊地叫着,仿佛天生聋哑一般,没有一个全乎的话。 而我更是如被胶灌注一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从后颈伸出一只手捂住的我的眼睛将我往棺材里压。 不等我反应过来,蓦地水将我淹没,身旁的棺材板乍然消失,捂住我的眼的手跟着不见。 脚上却一沉,不知何时绑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块石头的棱角和碎裂之处都如沉河那晚一样。 可怕的念头瞬间爬上心头。 我伸手去扯,却在离绳结还有一厘米的位置的时候,这石头突然失了浮力,急急地下坠。 拼命地向上挥舞双臂,却抵不过脚上的重量。 一切就像是螳臂挡车,飞蛾扑火,都是无用功。 石头瞬间带着我沉底,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里,南坪河的冰水压迫着我的胸腔,吞噬我最后的意识。 “想活吗?” 兀然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双手缚住我的腰。 如果水只是冰,那他便是寒,冰冻十尺不能及得寒,一丝一丝一点一点顺着后颈爬上大脑,钻进胸腔。 这比窒息来得更恐怖。 “求我。”他又开了口,那么的不容置疑。 愣怔间,我的头竟然自己点了下去。 下一秒,他出现在我面前。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张脸,只记得他有一张薄情唇,猛地在我眼前无限扩大,变成一条巨蟒。 它如深渊般的巨口,上下长满獠牙,腥臊的口水如水柱砸在我身上,尖牙没入身体,骨头咔吱咔吱被嚼碎。 而我的头竟然清晰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切肤之痛都抵不过如此,我再也控制不住的嗷的一声大喊,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我脸上爬着泪,额头也满是大汗,整个人虚弱无比。 此时鸡鸣,破晓,太阳微微泛红。 那红却如冲淡的血一样,竟透着一丝腥气,未闻仍觉恶心。 屋里的烛火也刚刚熄灭,拉着长长的细烟,绕着透过来的光柱袅袅攀升。 这……竟然只是个梦! 我艰难地爬出棺材,扶住门柱往外看。 姥姥就坐在门外,左手握着一把一人高的关公刀。 额头上满是细汗,脸色苍白无力,很是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我刚要推开门,她径直站起身子朝厨房走去。 没有看过我一眼,也没有给过我任何一个解释。 自此之后的清明,中元,寒衣,三大鬼节,我都在这个棺材里反复的被淹死,被咬碎。 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了。 每次醒转,身上都比上一次更疼。 疼得喘不过气,疼得站不起身。 每块骨头都像重新接上,每个缝隙都在漏风,刺入骨髓的寒风。 以至于之后的整整一个月都要穿着棉衣,盖着厚厚的棉被,喝着还阳的草药才能度过。 哪怕那天是暑气正盛,可这还没完……
第5章 突然冒出个说阴亲的 我哭着求姥姥,能不能少一次,又或者往后推一次。 她面色沉凝,声音低沉如酆都的判官,冰冷地说道:“少一次都不足以平安,晚一次都改不了这个命。” “你以为你只是天煞孤星?不,你的命数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孩子,熬到成年,只要过了十八,娃娃一破,你就和常人无异了。” 从得到答案地那天起,我就没再问过。 日子如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 转眼间,熬过了最后一个鬼节,我也终于要到十八了。 太阳四射着温暖,不光笼着我阴冷的身躯,更是落在家里桃树的花枝上,格外的漂亮。 淡粉色的花瓣带着点金光,随着微风跃动,偶尔的沙沙声也甚是美妙。 晒了一上午,身子稍微暖了一些,我艰难地迈着步子,进了铺子后堂。 “喝了吧,喝完再去晒晒,这几天多晒晒。”姥姥将最后一碗浓黑的苦汤药放到我眼前。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一群戴着孝的大汉黑压压堵在门口。 我瞥了眼姥姥,她像没听到一般,反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来。 听着外面哐哐地敲着门,我忍不住好奇便自己撩起门帘一角偷摸往外瞧着。 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被他们吓得打了几个寒战。 这几个大汉面色阴沉,横眉怒目,膀大似铁锤,腰粗似铁桶,个个都露胳膊挽袖。 这是要砸铺子? 我哆嗦得后退几步,却撞上硬物,惊得我捂住快要尖叫出来的嘴,挺着脖子缓慢地回头。 直到对上姥姥的脸才松一口气。 姥姥瞪了我一眼,撩起帘子走出去。 心里惶恐,腿也跟着发软,我本来想掉头跑回内院找老黑狗,可实在没什么力气。 我咬着下唇再次撩起门帘。 “这就是那个苏禾的家?” 尖细的嗓音从后面传来,几个大汉立马让出一条道。 一个身着旗袍的矮个子女人从他们中间穿进来。 她打扮极为富贵,纤细的脖子上戴着一串极大极圆的珍珠项链。 她一进屋,便没什么好脸色,尖着嗓子对姥姥说,“你就是苏阿婆?” 嘴角下撇发出的声音透着股子轻蔑,引得我直皱眉头。 姥姥纹丝不动,低头打着算盘。 女人的询问就像是眼前来个绿豆蝇嗡了一下,不值得抬眼。 空气瞬间凝住,一股子冷意从女人的眼中射出直奔姥姥。 她又要开口,后面就传来一声听来特别谄媚的声音,让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哟,让一让,让一让。” 这时从后面挤进来一个呲着大金牙的精瘦男人。 他一脸熟络对姥姥说,“苏阿婆,别来无恙。” “我认识你?”姥姥这才抬起头,上下扫男人一眼,语气满是不耐烦。 “您老贵人多忘事,我叫陈七,孔婆的徒弟。之前您和我师傅一起合作的时候见过我。” 实在好奇这人的长相,我偷摸把帘子掀得再大一些。 这陈七,猪腰脸,刀片嘴,眼窝极深陷在脸上,浑浊的褐棕色的瞳仁,眼白色极少,看起来让人直不舒服。 我低头深吸一口气,再抬头却看见他正看着我。 低头含胸,双目高抬的样子如藏在暗处的恶鬼,吓得我捂住胸口,连连后退。 姥姥沉着脸,侧身往里门前一挡,不快地问,“阴媒婆孔三姑的徒弟?” 陈七眼睛一眯,连连点头,“对对对,您老记性好,只是一面之缘,您还记得。” 姥姥冷哼了一声,陈七倒是不在意,“是这样的。昨儿我师傅批了个八字,她算到苏禾的良配便是这位刘夫人的儿子,便让我带着来您这儿提亲。” 乍然间姥姥脸色一沉,放下算盘走向前,对着这几个人横了一眼,猛地捞起左手边的棺材板往他们身上招呼,呵斥了一声。 “找死!” 沉甸甸的板子在她手里如蛟龙一般,直探那几人的头顶,砸得那几人抱头逃窜。 陈七护着刘夫人躲在角落,几个大汉迅速挡在前面。 起初他们挡上几回,也尝试伸手去抢却发现无法近身,多次变换打法却仍没讨上一分便宜。 姥姥身手又快又狠,每一招都直探命门,但在落下的那一瞬又收回几分力气,只是把他们打得吱哇乱叫,并未真要他们性命。 几十回合后,躺在地上的,蹲在角落的,还有滚在一旁的,满地哀嚎。 恍惚间,我竟觉得姥姥的身形又增高了几分。 那架势再来几下,那几人便会被钉在地里。 直到陈七带着刘夫人跪在姥姥面前,连连求饶,她才往后一勾,把板子收了回来。 咣的一声,砸在陈七双腿前,瞬间起了一层灰。 陈七也算是条汉子,倒吸一口冷气,未动身形,梗着脖子硬生生接下了姥姥的盛怒。 再细看却发现他额头渗出的汗珠连成了串,身体不自觉地一抖一抖。 原来他根本不是硬气,而是不敢动。 那棺材板落下的位置再多一毫,直接砸烂他的膝盖。 姥姥眯着眼睛,神色极冷,周身都是肃杀之气,看着陈七一字一句喝道。 “回去告诉孔婆子,她要是实在找不到能婚配的,知会我一声,我立马拿着解尸刀过去,手起刀落那叫一个利落,让她下去结婚。” “手都伸到我家苏禾脑袋上了,这阴媒婆也是做到头了!”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命配这个婚!” 众人被惊得不敢言语,心里打起退堂鼓。 近乎瘫软的陈七捅了捅刘夫人,示意她赶快离开。 刘夫人这才回过神,她拿出丝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惨白着脸,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她捂着嘴抽泣起来,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陈七左右为难,抬头看了眼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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