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刚送去吴国,短短几日内,吴国那边就传来消息,国君突然暴病,旧太子在楚国寻到踪迹,吴国派使臣来到楚国迎接太子回宫。 各国之间都是一片哗然,周鼎在听说这一消息的时候,就想起前两日,陛下在知道他与安云的事后分明龙颜大怒,就连听风都被训斥,却在见到他后出人意料地饶恕了他,之前还不明白,现在看来…… 周鼎隐隐觉得,陛下怕是已经猜到他的身份。说不定这次吴国的事里面他就插了一手。 果然,消息刚传来的当日晚上,吴国使臣都还没有到,周鼎本来还在朝阳宫煮药,皇帝身边的贴身公公就偷偷来传他了。 此刻夜已经很深了,周鼎刚吹了蜡烛在床上躺下,突然,门口就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周鼎竖起耳朵听,发觉外边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他心中有点警惕,手顺手就拿上了小桌上的刀,靠到门边。 只听外头传来声音,尖细的嗓音低低压着:“奴才是陛下身边的办事公公,请开个门,陛下有事,请跟咱家走一趟吧。” 周鼎拿刀挑开窗户纸一瞧,果然是皇帝身边常常跟着的那位公公,公主生病,陛下每每来探望,都是这位公公贴身随侍着。 周鼎这才打开门,把刀藏到衣袖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刺耳,周鼎看着那位公公,行了一礼:“不知公公为何深夜来找奴才?” “陛下有事,莫要多问,随咱家走一趟吧。”那公公甩了甩拂尘。 从朝阳宫到养心殿一路都非常寂静,没有人来往,看来是早早清了路了。 养心殿外也只有几盏宫灯孤零零地亮着,既没有侍卫也没有宫女往来。 周鼎走进去,只见皇帝正坐在龙案前,除此之外,还有一名白发却气质威严的老者站在龙案前,不知在说什么。 周鼎看着那老者,只看见背影,可他却觉得分外熟悉。 周鼎走上去行礼:“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帝哈哈笑道。 张老丞相自看到周鼎画像后就大为惊喜,说是接到消息时正是正是半夜,在府中大笑,登时就认定了周鼎。 这不,一大把年纪了,居然不顾舟车劳顿,等不及使臣团,就立即赶来了楚国。 “张老先生,您看看。”皇帝的确是非常尊重这位老丞相,人才虽不能为他所用,但他也能交友相处。 只见那位老人家一见到周鼎就忍不住眼泪都流下来,扯住周鼎的衣袖就大喊 吴国张老丞相在看见周鼎的那一瞬间就立即跪了下来,大喊道:“殿下!” 周鼎隐隐还记得这位张老丞相的面容,老丞相从前担任太子太傅,在周鼎十二岁之前所有的政史课程都是由他所授。 周鼎自幼聪慧爱学,师徒俩关系亲密,张老丞相还多次曾在朝堂上说太子年幼却慧于常人,且勤勉不怠,将来必定是难得的明君。 只可惜……宫变来得太突然,向来号称贤明的梁王突然就反了,周鼎在暗卫掩护下逃至楚国后就一直下落不明,直至今日。 周鼎自然也是自从十二岁宫变他来到吴国,就再也没有机会与吴国那边联系,他已经整整几年未曾见过这位从前的太子太傅了。 周鼎立即扶起几乎已经哭嚎着半跪到地上的老人家,喊了一声:“老师。” 张老丞相听见这声老师越发情难自禁,哭得是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过了好久,老丞相情绪才稳定下来,周鼎弯了弯腰,这才正式行了一礼,说道:“子基见过老师,多年未见,老师可还安好?” 张老丞相哽咽着说:“老臣一切安好,一切安好。” 少年一句“子基”,他真是悔恨得差点又要大哭起来。 他细细打量已经多年未见的小太子。 当年还是个带着稚气的孩子此时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少年,他虽然自十二岁以后就不曾接受太子课程的教诲,可他自年幼就聪明稳重,气质过人。此时站在这里,穿着一身奴才的衣服,可睥睨的神情却已经彰显他的不凡,那是属于真龙天子才会有的王者之气啊! 天佑他吴国,殿下真龙天子,哪怕经历了这一番,做了这么多年的低贱人,却也没有磨烂他的那身属于帝王的骨头。 只是周鼎穿着太监的衣服,可这太监…… “老臣该死啊,殿下受了断根之苦,老臣多年寻不到殿下踪迹,导致殿下受苦良多,都是老臣的错!”昔日眼高于顶的太子如今沦落成这样,殿下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断根之日他该多么痛苦啊? 周鼎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师。”他不善言辞,只是实话实说,“子基未曾断根。” 张老丞相顿时愣在原地,眼睛都亮了:“未曾断根?” 这下就连上方的皇帝也傻了。 “是。”周鼎点头承认,“当日子基身上银钱颇多,阴宫的公公受了贿赂,帮我瞒了下来。” 皇帝简直不敢相信。 未曾断根? 那岂不是苏苏日日夜夜真的和一个真男人呆在一起?!
第61章 公主,请您怜惜奴才(18) 当晚师徒俩所聊颇多,只是皇帝有些郁郁寡欢。 所有事情商定以后,张老丞相就带着周鼎出宫。 周鼎从前太监的身份自然是要瞒下来,要换成一名普通百姓的身份,伪装成刚被从民间找到的样子,再入宫,觐见皇帝,最后与使臣回到吴国。 吴国现任国君当然不是真的生病,是太子党一党投毒,吴国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殿下回国。 听闻出宫的时候,周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跪下来。 “殿下?您这是为何?”张老丞相惊了一跳。 周鼎对着皇帝磕了一个头:“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愿陛下成全。” 皇帝心里虽然现在看他不爽,却也要顾及张老丞相的颜面,他哼哼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奴才了,不必如此自称,若是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朕尽量答应你。” 地上的少年抬起头,他说:“我……想再见一见安云公主。” 他这一出宫,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来。她还生着病,身子不好,若是明日起来又要见他,又不肯好好喝药,又要任性怎么办? 周鼎最疼她了,周鼎必能就这样不告而别。 皇帝一听见“安云公主”四个字脸色越发难看了。 “安云公主?”张老丞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去吧去吧。”皇帝虽不情愿,但也没办法。 女儿这么喜欢他,还亲手绣荷包呢。要真是就这么走了,的确是不知道她该有多难受了。 富贵在即,他还能惦念着苏苏,倒也算他有几分真心。 “谢陛下隆恩。”周鼎深深行礼。 张老丞相到宫门口等周鼎,周鼎与皇帝的贴身公公一路赶到朝阳宫。 云苏此时已经睡下了,房间里只燃着一节小小的、昏暗的蜡烛。 听风今日守夜,看见这阵仗还吓了一跳,听说陛下的口谕后,也只能退到一边。 周鼎轻轻走进去,一时拿不准要不要吵醒她。 她之前绣的荷包分明已经绣好了,却不知为何到现在都没有给他。 他总是盼阿盼,小姑娘却说还要等一等。 周鼎走到她床边,亲吻她滑嫩嫩的小脸。 不想与她分开,一分一秒也不想。 云苏睡得浅,周鼎的唇刚落下来,她就哼了一声。 厚重的被子里伸出两条小胳膊,环住周鼎的脖子:“周鼎……” 她还闭着眼睛,不知是醒还是没醒。 “公主。”周鼎把她连带被子搂进怀里。 小姑娘蹭了蹭。 “奴才要走了。”周鼎说,“公主再亲亲奴才,再怜惜怜惜奴才,好不好?” 云苏“啊”了一声,这才惶惶地睁开眼睛:“你怎么要走呀,你……” 周鼎长话短说,云苏趴在他怀里听,迷迷糊糊的,也只听懂了他是吴国太子,马上要走了,但还会回来。 “公主,把奴才的荷包给奴才,好不好?”不能在她身边,总要有个寄托才好,不然周鼎都不知该要怎样地想念她了,怕是想念得要睡不着。 云苏身子拱了拱:“可是那个还没有绣好。” “绣好了。”周鼎说,“我瞧见绣好了。” 云苏有些为难:“可是还有手帕没有绣好……”她动了动,跟周鼎说,“你把我的针线娄拿来,我只差一点点啦。” 周鼎去把她的针线娄拿过来,只见小姑娘还从荷包里扯出一巾手帕,上头绣了字。 他连忙把蜡烛剪亮了些,又还添了新的蜡烛,生怕坏了她的眼睛。 那手帕的确只剩下一点点,云苏几下就绣好了,正要把手帕塞回荷包里,却被周鼎拿了过去:“这是绣的什么?” 他怎么没瞧过?偷偷背着他绣的? 云苏羞红脸。 “想跟你说的话,你听过的啦。”云苏说。 手帕打开,只见上好的缎面上的字迹清秀,绣着的正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和你——一直到老。 是真的吗? 她真的这样想吗? 他这样卑劣的人,她是真的这样爱着他吗? “周鼎,你一定早早回来呀。”云苏也没有闹,只是这样叫他早一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周鼎泪流满面。 “周鼎也想你。”周鼎最爱你了,周鼎真的爱你。 “公主……”周鼎声音低低道,“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娶你啊……” 他的心惶惶,他从前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怀着不良的居心来到她身边,周鼎才像进入了春天,周鼎才终于懂了什么是爱。 他对元嘉怎么是喜欢呢? 年少无依,元嘉救了他一命,他心怀感激,对元嘉的情感分外不一样,可那不是喜欢。 对她,他没有兵荒马乱的不知所措,没有汹涌如潮水的一次又一次心动,更没有满心满怀的爱怜与欢喜,他对安云,才是一日不见,便是思念如狂。 他是不堪,周鼎来到她身边的意图肮脏,可是他爱她干干净净,周鼎想,那自己现在——是不是可以妄想,娶她呢? 和她在一起,和她有一个孩子,他会好好呵护她,为她穿衣洗漱,哄她喝药用饭,周鼎在这里永远是她的奴才,他臣服给了这个看起来病娇娇似的姑娘。 “奴才想娶您,好不好?”周鼎握着云苏的手,烛火下,他神情坚定认真,“奴才永远都只爱您,奴才保证,不纳妃,不设三宫六院,一生一世,只要您肯开恩,肯与奴才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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