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们片刻的愣神,司娆忽地扔出在手心里捏了半晌的法器。 那是一枚小巧的银针,藏匿起来的时候不露分毫痕迹。 可在飞出的瞬间,顿时便化作了漫天丝雨,炸开的白雾迷蒙了视线。 白雾炸开。 司娆毫不犹豫地转身运气,用浑身仅存的最后一丝灵力纵身而起。 二人追了她一路,她都只是躲闪而不曾出手。 他们也没想到,司宏那般严肃中正的人教出来的女儿,竟然会用出这种手段。 他们一时不察,毒气吸入口鼻。 覆寒溪虽然第一时间掩住口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少许白雾。 他猛地调动周身灵气,朝着司娆的背后推出一掌。 这一掌,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就算她身上带着司宏给的保命法器,不死也得重伤。 迅疾如风! 连绵的细雨都被这掌风切断。 毒气已经浸入经脉,他还强行调动灵力,四肢百骸顿时如同万虫啃噬一般痛苦。 他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那一道掌风紧随其后,凌冽威势即将炸开。 却在此刻,变故突生! 少女周身漾开一道浅紫色的光晕,那凌厉狠辣的掌风尚未近身便被斩碎! 光晕的余波绵延数里,连他们也不能幸免,被击退数十步! 饶是覆寒溪和夏温清这种见多识广的人物都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愕然。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轻而易举地挡下了他的全力一击也就罢了,竟还能有如此强悍的反击之力! 那一道纤细的身影在这片刻间已经遥遥地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夏温清勉强支起身子,还欲再追。 覆寒溪却从后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面色白如金纸,额间冷汗不止。 “她用的是碎灵针,你现在追上去也无济于事了。” “就这样放她走了吗?我爹可是说,一定要她的性命……” 覆寒溪摇了摇头:“她走不掉。” 夏温清皱眉,不知道他这样的底气来自何处:“她只是灵力耗尽,身上没有受伤,她就算是走也能走出去……更何况她已经见过了我们。” “她必须死在这。” 覆寒溪已经在原地坐下,开始调息。 “前面就是长乐镇了,她出不去。” 长乐镇? 那个名为长乐,生人进入却十死九伤的地方? 夏温清回忆起他们如今所处的方位,瞳孔微微放大:“你一路上都是刻意往这个方向引?” …… 司娆一个纵跃之间,飞掠出去数百米,轻盈得如同林间燕。 等再稍远一些,她跳到半空便因无力支撑而坠落下来,猛地一头栽倒在林间湿润而潮湿的泥地里。 她站起来,浑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 身后空荡荡的,只余潇潇雨声。 他们捂得严实,却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剑法路数。 那碎灵针其实已经在手里捏了许久,只是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测她才拖延到那个时候。 他们方才用的剑法,她曾经是见过的。 司阮阮生辰的时候,覆寒溪来贺她,在听雨小筑里,他曾为司阮阮舞剑。 司娆只是路过,却被迫陪着司阮阮看完了全程。 覆寒溪演练了上清宫剑法里最繁复花哨的一段,剑出如虹,身姿如游龙。 司阮阮看得满脸通红,小声问她:“姐姐,你觉得如何。” 司娆心说不如何。 剑修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取悦别人的。 再花哨的剑法,不能一招制敌,那都是白费。 但她面上还是捧场地应和了一句:“还行。” 今天一照面,看到那花哨得如同炫技一般的剑法,司娆便生出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也多亏了这剑法,才留给她喘息的机会。 见到覆寒溪,司娆心中便有了头绪。 许是听说了司阮阮的遭遇,来为她打抱不平的。 这个想法一出,司娆又默默否定了。 覆寒溪是极高傲的人,若他要替司阮阮鸣不平,也不必如此遮掩,大可以真面目示人。 而且今天来的还是两个人。 以覆寒溪的骄傲,能独自解决,为什么还要牵扯上另一个人? 是太看得起她这个筑基修士,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司娆蹙着眉想,脚下步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碎灵针只能拦住他们一时,等他们调整过来,追上来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感觉到丹田内灵气稍稍恢复了些许,司娆再次提气向前飞掠而去。 丝丝细雨笼着密林,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不知不觉竟走入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 幽幽密林之中,忽地变得寂静。 连那些细雨之声都逐渐远去了。 司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中觉出几分不对,又走出去不远,耳边竟然听到了喧嚣的人声。 仿佛城外的集市,有人叫卖,有人吵闹…… 这深山密林里,哪里来的集市? 周遭的白雾慢慢散去。 眼前是青石板的小路,道路两旁有货郎叫卖,或是担着蔬菜水果走过,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意。 荒草掩映中,是一个斜斜的石碑。 上面刻下的字迹已经有些斑驳,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写着“长乐镇”。 司娆心中猛地一跳。 再往后看去,来时的路已经彻底隐没在白雾之中,再不见了分毫痕迹。 那白雾似是带着某种奇特的天地法则,看久了便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 眼前的人来来往往,他们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但他们的时间永远停滞了。 在父亲搜罗来的各地风俗志怪谱里,提到了长乐镇,这是一个尘封的界。。 所谓“界”是一个自成体系的小世界,里面的人和事物,因为某种原因定格在了一段时间内。 他们在界不断地重复着人生,一直不能脱出,也成了某种原因上的永生。 若是外来人误入了尘封的界,不能找到成界的原因,便只能一直被困在阵中,游离在时间之外。 最后或许会死,或许会疯,或许会遇到别的意外…… 风俗志怪谱里提到长乐镇成界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瘟疫。 但具体如何,已不可考。 因为活着从长乐镇里出去的,只有一个人。 但那个人疯了。 “仙长,来长乐镇游玩吗?”穿着短打的伙计,满脸堆笑地凑上来询问道。 “咱长乐镇啊,别的不说,地虽不大但应有尽有。” 司娆将目光从白雾上收回。 虽然计划有些变故…… 但界不对外开放,一次只能进入一个人。 她被关在了这里,覆寒溪他们也进不来。 目前的状况,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了。 “你对长乐镇熟悉吗?” 伙计拍了拍胸口,一脸自豪:“仙长,别的不说,我从小在长乐镇长大,我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哦,这样子。” 司娆不动声色地看过眼前的所有人,问道:“那我考考你,最近镇上可有什么异常?” 伙计面色茫然。 司娆有补充道:“也不一定要有异常,你觉得不寻常、不一般,和平常不一样的都算。” 伙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员外郎家的小姐,招了个上门女婿。” “花婶家的狗离奇失踪。” “老王叔的酒坛子被偷了……” 那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一样一样地从伙计里吐露出来。 他一定是半夜趴在别人家墙头上偷看了,不然怎么连谁家老爷多起了几次夜都知道? 司娆揉了揉眉心,听得有些头大。 她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没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她打断了伙计滔滔不绝说的话:“好了,你带我四处逛逛吧。” 伙计一笑:“好嘞!” 长乐镇并不大,走过起始的石碑,有横平竖直的四五条街巷,往来的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中间有一处池塘,伙计介绍,平日镇上的妇女时常会在那里浣衣,谈天说地,热闹非凡。 但他们今日来得不赶巧,已经是黄昏时候,池塘边空荡荡的,旁边立着一棵老榕树。 司娆只看了一眼,就准备随着伙计去往下一站。 …… “她进去了么?” “界已经封闭了。” 夏温清松了一口气。 那碎灵针并不难对付,不过是有些费时间罢了。 静心调息过,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只是覆寒溪的面色依旧很差。 “你脸色很差,要不先回去休息,有我在这里看着。” 覆寒溪摇了摇头。 二人看着眼前静谧得没有分毫反应的白雾。 蓦地听到天边响起一声巨响,似是惊雷之音。 他们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刚才那是什么?” “有人渡劫了?” 两人眼中流露出讶然,却不见天际一道黑影落入了封闭的界中。 “近日事多,还是传讯回宗门禀告一声吧。” “也是。” …… 司娆转身欲离开,一晃眼却仿佛看到一道黑影。 她扭头看去,刚才还空荡荡的榕树下,站着一个小男孩,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们。 “……” 司娆怀疑自己是眼花了:“你刚才看见那里有个人了吗?” “咱这长乐镇啊,还有一绝就是……什么?什么人?”伙计蓦地回神,顺着司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这……” “仙长,传说这黄昏是阴阳交替之时,也被称为逢魔时刻,要不咱们还是……”伙计讪讪地笑着。 司娆一挑眉:“不认识他?” 伙计还想蒙混过去,可在这一双眼神之下,他浑身冷汗涔涔,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是村头王二狗的儿子……他从小就……”伙计一脸难色。 “从小就?” “他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伙计挠了挠头,看着树下孩子的眼神有些回避。 “仙长咱还是快走吧,都说他是个不祥之人,靠近他会变得不幸的。” 司娆充耳不闻他的劝告。 小男孩的衣服很不合身,上面满是简陋的补丁,宽宽大大地罩在身上,更显出瘦弱。 他安静地站在那,一双眼幽幽如深井,竟带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司娆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 那是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神情不变地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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