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站在外面成何体统啊!” 张员外还欲再劝,但见到她态度坚决,无奈之下也只好作罢,先去招待其他的宾客。 一旁的宾客人来人往,二人却立在黑暗里,与这热闹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司娆不以为意,留神观察着往来的宾客。 看来看去,他们都样子平常,和白日里的模样没什么分别。 吉时到了。 穿着大红喜服的一对新人,牵着红绸缓缓走进正堂。 周遭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司娆没有进去,远远地看着两人拜天地。 那在客栈楼上看到的一幕还在眼前挥之不去,那新郎面色苍白不似常人,行走间的动作也很僵硬。 可众人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喜气洋洋地看着这一对新人拜堂。 古怪。 十分古怪。 自从进了长乐镇,人们脸上就都洋溢着笑脸,处处流露出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息。 但现实生活不是折子戏。 怎么可能处处都这么完美无缺?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开心度日,自然就有人过得潦倒。 可这长乐镇完全没有这种情况。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欲望被满足之后的倦怠感,仿佛人人都过得富足安宁。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一般。 见到什么人,遇到什么场景,应该露出什么神情,都是事先设计好了,所以看到与计划不符的画面,也不会露出别的神情。 哪怕她一身淤泥、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这里。 伙计和其他人也像是完全看不见一般,一如往常地热络与恭敬。 明明新郎官举止僵硬,看起来十分古怪,可人人都仿佛察觉不到异样一般,仍然可以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夸赞他们是天生一对。 他们态度唯一的转变,是对她手中牵着的孩子。 他们祥和宁静的表情会被破坏,露出更为复杂的情绪,夹杂着厌恶与畏惧。仿佛带着假面生活的人群,终于露出了面具之下的真实情绪。 司娆望着眼前喜庆的一片红,心中飞快地掠过了什么,却没能抓住。 此时,拜天地的仪式结束。 安静了片刻的环境再次嘈杂起来。 张员外招婿,镇上大半的人都来了这里。 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司娆眉心蓦地一跳。 仿佛是为了应证她的猜测似的,中间传来喧哗之声。 那新郎官蓦地倒在了正堂之中。 新娘子的惊呼,众人的惊诧,还有些杂乱的脚步…… 喧嚣鼎沸的人声,再度推向顶点。 司娆意识到有些不对,握紧了男孩冰凉的手。 她神情专注地对着他说道:“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和我走散了,知道吗?” 那一双沉静的眸子望着她,微一点头。 “朱家二郎!朱家二郎怎么了这是?” “快,扶他起来!大夫呢?来个大夫给他看看!” “他……” “他断气了!” 上前探查他鼻息的妇人,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新娘子软倒在地,满脸惊慌;周遭妇女听闻此言,尖叫不断。 众人纷纷后退,纷纷远离了那躺在地上已经气绝的新郎官。 人群中有人喃喃说了一句:“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 “还不是他来了,我之前就听人说,他这样的人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那岂不是他把新郎官克死了?” “你们说这,我就想起来。那新郎打马走过客栈的时候,像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给新郎官吓得够呛,一路都神情不对……” “我看啊,估计是他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活生生给新郎官……” “吓死啦。” 众人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司娆牵着小男孩向前走去,面前的人流便如同躲瘟疫一般分开,连那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小了。 她垂眼看着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的新郎官,皱了皱眉。 她一直冷眼观察着,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这个新郎官很古怪。 原以为他会趁机动手,却没想到他第一个死的。 员外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众人的交谈都落在他耳中。 他忽地向前走了几步,面色发青:“这位仙长,这是我们长乐镇上自己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他朝着身后一招手,带着棍棒的家丁,一拥而上,朝着她身后的小男孩扑来。 司娆不动声色地把他往身后拦了拦:“这是要做什么?” “这样的妖孽,克死了他爹还不够,新婚当天就克死我张家的女婿!我今日就要为长乐镇除害!” 张员外面色愤愤然。 他大张旗鼓地办了这一场喜宴,却是让众人看了笑话。 不管是不是眼前的小鬼造成的,但只要处置了他,大家就都能满意了。 “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隔着老远就能克死他,他的死因都还没有查明,就这样急着盖棺定论,没有道理吧?” 张员外已经听不进去。 他的眼中似有疯狂之意,他指挥下的家丁,动作也毫无章法。 于是一旁围观的人更加兴奋。 “杀了他!为长乐镇除害!” “天煞孤星!” “又聋又哑地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死了干净。” 他其实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五感封闭,只能看见眼前的人神情疯狂,张牙舞爪地说着些什么。 方才还喜气洋洋的大堂,顿时变作了地狱的图景,满布恶鬼。 他们在意生命,却又蔑视生命。 因新郎官之死,他们群情激愤地想要处死这个不祥之人。 他们高呼着,兴奋着,高举着正义的大旗,眼底却是为主宰生命兴亡而生的快意。 仿佛只要如此,就可以肆意轻贱弱者的性命。 那一双幽深的瞳孔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哪怕处于众人围猎的中央,他的身上却带着置身事外一般的冷漠。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着人间。 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 不管历经了多少年,这个人间,还是那个模样。 那眼中的漠然,竟让靠近他的人感到一阵胆寒。 随即又抛开脑海之中的恐惧,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他身体冰冷得近乎没有丝毫温度。 可眼前却有一具瘦弱的身躯,始终挡在她的身前。 面前围攻她的都是凡人,她便只是护着他退避。 见她不曾还击,原本动作还有些许保留的家丁,动作更加放肆起来。 棍棒,从肩膀、从头顶、从背后…… 他们人太多了,于是这些丝毫不加收敛的棍棒便无处不在。 她还紧紧牵着他的手,未曾有片刻松开。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手心出了汗。 忽得,她动作一顿,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乱棍之中,有一道冷棍落在她的肩头。 那一双沉沉如墨的眼瞳,蓦地一寒。 作者有话说: PPPS:娆娆是闯界之人,所以她是局外人的身份。但某人是事后强行进入,只能变成界中人,受界的法则限制。 或许这是个蜜月副本()
第24章 员外府里, 富丽堂皇的正堂内。 四周悬挂着红绸,精致的落地宫灯点着烛火。 本应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却被充斥在这正堂里的人们破坏了。 他们个个神情狰狞, 白日里面上的平静与祥和尽数淡去了。 在烛火光芒之下,拖曳在他们身后的影子变形了, 成了扭曲狰狞的模样。 不论是员外府里的护卫, 还是这些来参加宴席的宾客, 他们都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没有一丝缝地将眼前的二人包围起来。 “杀了他。” “杀了这个怪物!” 声浪潮水般起伏, 但他们的神情却是麻木而漠然的。 司娆终于明白了她白日里感到的那股不对劲是从何而来了。 眼前的所有人,都仿佛只有一具空壳。 他们的行为模式早已经设定好,只是在按照设定的轨迹走下去罢了。 遇到什么事, 应该做出什么反应,都只是机械式的反应。而这镇上的所有人,反应都是一样的。 这就更加深了那种违和感。 司娆动作一顿。 肩头的疼痛只是一瞬间,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单手辖制住那蓦地伸到眼前的棍棒。 她一直退避、躲闪,从来没有任何动手的意图, 让这些护卫一时放松了警惕。 见到她控制住了他手中武器被控制住,那人的动作便也僵住了, 他用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棍棒。 但眼前的女子看似柔弱, 手中的力道却一点不轻。 司娆借着抓住的棍棒, 反手一推, 那人便被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 包围圈破了个口子,司娆毫不犹豫地带着男孩飞掠出去。 她为了避免误伤太多人, 就一直忍着没有使用灵力。 可一旦出了那狭□□仄的场所, 周身便再没有了辖制, 她纵身一跃,跳上屋檐。 她在屋顶之间纵跃,几个呼吸之间便将张员外的那一处宅子就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那挂满了一整条街的大红灯笼也消失在视野里。 月光好似给她披了一层纱,清灵得如同月下仙。 夜晚的小镇,原本应该是安静的。 但此时却仿佛有许多人持着火把,四散开来,手中的火光将夜晚的街道照亮。 司娆带着男孩去了城郊的一处荒庙。 那原本应该是伙计带她看的最后一处“景点”,却因为在池边遇到了这个不言不语的小男孩而中断了行程。 但索性司娆还记得那伙计指的方位。 一路上他都很安静。 最初他似乎很抗拒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可这一路走来,她把他抱在怀里,微凉的夜风拂面,他也是一声不吭。 他很轻。 如果不是因为手上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司娆几乎都要忘记他还安静地躺在怀里。 司娆将他放在地上,解释道:“方才情况紧急,没询问你的意见就擅自抱了你,很抱歉。” 男孩站在她面前,那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神似乎空了一刹那。 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 小镇里的气味很杂。 随着风送来的,有潮湿的水汽、燃烧的火油、还有土壤和青草的气味。 以及更多的是,将他笼罩其中的清和香息。 似是初生的植物刚破土的嫩芽带着的一点清新气味。 “你不用在意他们说的话。” “他们其实并不需要知道凶手是谁,或许原本就没有凶手。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宣泄恶意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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