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等我们的树自己长高长大了,自然就不用再麻烦他了。” “那便送过来吧。”宋斐吃着粥道,“我来养活。” “你养?”宋衿符倒是没想到,“你很喜欢吃枇杷吗?也没看出来啊,昨日你黄雀叔叔送来的你都没怎么碰过呢。” “我喜欢吃自己种的。” 宋斐放下碗盏,看着桌上新摆上的一碗枇杷,抓了一把放进自己的书箱里。 “我去上学了。” — 黄雀听了宋衿符的话,在江城玩了几日过后便又给她送了几株枇杷树苗过来。 “都是很好种的枇杷果树,只需照我说的做,不出两年,你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果子了。”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边上的鬼王:“阿斐会不会种树?需不需要叔叔教你?” “……” 宋斐最讨厌这一些莫名其妙跑到家里来蹭吃蹭住还要自称他叔叔伯伯的人,明明瞧着也就比他大五六岁,有什么资格做长辈? 可是最开始在他面前称长辈的还要属他认为是狐狸精的宋衿符。 “阿斐,你居然愿意自己亲自种树,姨母真是太欣慰了。”宋衿符坐在廊下,看着他辛苦地扛着锄头,心下当真是万分欣慰。 从前在七绝城,宋斐倒也不是不干活,只是这些什么种花种树的活就绝对是只有她干的份,毕竟她才是宋斐救回来的小喽啰嘛,给他跑腿,天经地义。 如今一朝颠了倒,她居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阿斐,你喜欢打理花园吗?”她撑着脸问。 宋斐面无表情道:“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她脸上笑盈盈道,“我从前在家就是干的打理花园的活,我种的花都长可好了,谁见了都喜欢,还有人专门请我为他撒花撑排场呢。” “哼。”宋斐不知信还是不信,连直起腰看她一眼都懒。 宋衿符自从把他捡回来之后就没自己干过活,瞧起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他不信倒也在情理之中。 “阿斐,你近来是不是长高了?” 宋衿符注意到他弯腰时衣背的紧绷,将他同自己记忆中成熟的鬼王比对了下,知道他近些年估计正是猛窜身体的时候,还得起码再长一个脑袋,肩膀也得再宽些。 于是她道:“正好今日你不上学,下午请人来家里量个衣裳吧,我也好久没有换新的衣裳了,不知江城的绣娘和裁缝手艺如何。” 宋斐本想说自己可以解决,但听到她也要做衣裳,便又没有说话。 下午量裁衣裳的人过来,分别给他们量了身材尺寸。因为宋衿符是个姑娘家,贴身衣物需要量裁的地方多,便耽搁的久了一些。 几位绣娘碰头,见给宋衿符量贴身小衣的还有一位没出来,便在花园里先窃窃私语地聊上了。 “难怪外头都在揣测这位宋姑娘什么来路,说是宋家的亲戚,可瞧着宋家哪有这么大方有钱的亲戚,瞧瞧这花园,瞧瞧这假山,啧啧,可都是大手笔。” “我看呐,还是别瞎猜的好,你们不知道,我们方才在这位宋姑娘身后都看到了什么。” 这位刚给宋衿符量完衣裳的绣娘说完,另几个绣娘便都纷纷好奇上了:“看到了什么?” 那绣娘神神秘秘,仔细观察了四下无外人,才敢轻声细语道:“她的后背和手臂啊,都是疤,一道一道的疤,足有十几道呢,新的旧的都有,瞧着可叫人害怕了,若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哪能遭这么对待啊,保不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逃了出来,到咱们这小地方改头换面,充良民来的。” “啊?”众人又都纷纷震惊,“她瞧着十七八,不像是嫁过人的样子啊。” “那谁知道呢。” 几个绣娘说完,见到花园的月洞门处正有一队宋家的下人来,便又自觉地住了嘴,等到最后一位绣娘出来,便结伴离开了宋宅。 无人看到,她们抵着背的假山顶上正坐着宋衿符称作是侄子的宋斐,听到她们的话后,失神良久,久未动过。 等到他回过神来,才想起那群绣娘已经离去老远,他想追去绣坊,但是宋衿符恰好整理好衣裳出来,顺势叫住了他。 “我出去一趟。”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哎……” 宋衿符还没来得及再说上一句,就见他行色匆匆地出了门,跑得比脱缰的野马还快。 宋斐气喘吁吁地赶到绣坊,绣坊主见他衣着不差,便自己上来问他有什么事。 他在扎堆的绣娘中,一眼认出适才来过家里的那几个,点了她们道:“她们适才到过家中给我量衣,我有事忘了嘱咐。” 坊主赶忙把其中领头的一个给他叫来。 “郎君何事忘了吩咐?” 宋斐忽而压低气场,阴着一张俊脸凑到她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今日之事,你们若是敢往外头嚼任何一句舌根,我保证,你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五十七章 枇杷林种下不久, 便到了人间的中元鬼节。宋衿符一到这日便开始紧张,从一大早便对宋斐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走到哪她跟到哪, 甚至连他回房换衣服,她都想跟着。 他警惕地将宋衿符拦在屋外:“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宋衿符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阿斐, 我想照顾你。” 宋斐板着脸:“我不需要。” “可是我想嘛。”宋衿符扒着门,“阿斐,马上就要入秋了, 是不是该做几身秋衣了?我进去给你看看衣橱吧, 你自己站在屏风后头换衣裳,我保证不偷看你。” “……”宋斐瞪了她一眼, 无情地将房门关上。 宋衿符碰了一鼻子的灰,只能独自坐在廊下, 等他安全出来。 中元鬼节, 万鬼狂欢的日子,宋斐从前身为鬼王,没少在鬼界得罪那些妖鬼,她自然怕这一日, 那些大鬼小鬼都会趁着他如今势弱,特地来欺负他。 事实上她也的确没猜错,宋斐自从出生起就把饱受噩梦的困扰, 少时有母亲在还好, 后来母亲不在了, 他做噩梦梦到妖魔怪鬼找上门的次数便越来越多。每年到中元鬼节, 都会尤其严重, 感觉自己走到哪都有一堆妖鬼跟着, 可是他又看不见他们,晚上一闭眼,身边就感觉围着一堆人在狂欢,可是一睁眼,又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每到中元鬼节,夜里都从来没有合过眼。 宋衿符看他换好一身黑的衣裳出来,站起来问:“阿斐你这是要去哪?” “河边。” “阿斐是要去放河灯吗?”宋衿符知道,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中元节,他应当是要去给母亲放河灯的。 宋斐极少愿意在外人面前提前自己的母亲,因为他很早就失去她了,别人都说他是野孩子,没娘教,他才不愿意跟那些人提起她。 但是他知道宋衿符不一样,她从来没有诋毁过他和他的母亲。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但他知道,她对他很好,即便是狐狸精,即便真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小妾,他也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心事。 “嗯。”他点了点头,低垂下去的眉眼既带着一如既往的英俊和妖冶,也透露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疲惫和黯淡。 “我陪你去吧。”宋衿符双手抬起来,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道,“正好我也有亲人需要祭祀。” “你的亲人?”宋斐跟她相处这么久,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自己的亲人。 “阿斐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宋衿符跟他一路走到河边,买了两盏花灯,递了一盏给他。 “什么故事?” “关于我是如何年轻貌美却又拥有如此多财帛的故事啊。”宋衿符托着自己的脸,娇俏地眨了眨眼。 宋斐看了她一眼,不说想听,但也没说不愿意听。 宋衿符便自己说道:“我从前因为犯了一些错,住过一段时日的牢狱。” 她说着,打量了下宋斐的神情,见他没什么情绪变化,便自然地接着道:“但是住牢狱的那段日子呢,我把自己犯过的错给忘了,以为自己是个多无辜可怜的人,日日在牢狱中浑浑噩噩,不反思自己,不悔过自新。 等到懵懵懂懂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大人物,他一鼓作气把我接出了牢狱,在人前只把我当丫鬟使唤,但是背地里却对我很好很好,把我当他的宝贝。” “宝贝?”宋斐看着她。 “是啊,宝贝。”宋衿符映着昏黄的花灯,幸福又灿烂地笑了笑,“后来,有人发现我从牢狱中出去是他用了不允许的手段,甚至他还用了更多不允许的手段才保住的我,便想要借此来扳倒他,惩治他。他瞒着我,把我送到了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教会我如何快速地成长,如何能够有能力自保……” “然后他便自己扛下了一切?” “是啊,他扛下了一切,在最后一刻才叫我知道。” 宋衿符眼里灌满莹莹的泪光:“在他出现以前,我已经做了很久的孤儿,对于骨肉至亲的记忆早已模糊,我以为世上没有一个人会爱我了,也没有一个人会疼我如宝,可是他不仅疼我如宝,还把一切都给了我,叫我即便脱离了他,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宋斐第一次看她在自己面前落眼泪,心下无端堵得慌。 “那他死了?” “他死了。”宋衿符带着眼泪,忽而笑得很明媚,“所以我不仅继承了他的能力,还继承了他一大笔的遗产,用来养活阿斐。” 宋斐扯着嘴角,眸光逐渐盛满荒唐。 “很荒唐吧?”宋衿符仰天笑笑,将眼泪都撇干净,“我也觉得很荒唐,所以阿斐当个故事听就好,也不一定是真的。” 也不一定是真的。 但是宋斐觉得这大抵就是真的。 那些绣娘说的她背后的伤疤,应当就是牢狱里留下的。 “那你心里有他吗?”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这种问题不应当他来问宋衿符,他也不该如此关心宋衿符。可他就是忍不住。 “那当然,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宋衿符望着他快要彻底长开的脸,没忍住捏了一捏,“何况他长的和阿斐一样好看,是个姑娘都忍不住心动的。” 宋斐不客气地拍掉她的手,自己抱着河灯默默无语。 宋衿符也将目光放回到自己的河灯上。 宋斐已经不在地狱,她自然不会放一盏河灯特地去咒他,她的河灯上没有写名字,她想,既然遥无寂把七绝城交给她照顾,那她就当是放给七绝城所有的大鬼小鬼了。 放完河灯的夜晚,两人并肩走在河道边上。夜里的鬼气逐渐加重,宋衿符一路走着,一路看到不少的妖魔怪鬼,全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宋斐,但因为她在身边,所以他们都不敢靠近。 她如今是帝君身边的执剑天女,身上的仙气已经彻底压过了鬼气,那些小鬼即便不认得她,但闻到她身上强烈的仙气,也不敢轻易上前。何况,她看他们的眼神可并不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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