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斐。”她道,“今夜就当过年,你陪我在厅里守岁,好不好?” “嗯?” “我每次到中元节都害怕,不敢一个人睡,也许是以前坏事做多了,总感觉有小鬼围在我身边,鬼压床什么的,可害怕了呢。”她揪揪宋斐的袖子,“你陪我吧,好不好?” 宋斐其实不是很乐意。 他听了宋衿符的故事,不知为何,心中便有了一个疙瘩。 她早就有了心属之人,而且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可他如今才十四,在她眼中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照顾他,不知是出于什么情谊,但总归不会将他当成平等的同龄人。 他逐渐落在她身后,一步步踩着她的背影走路。暗夜的青石板路模模糊糊,映照着影子也模模糊糊。宋衿符的背影清瘦,走起路来却很沉稳,亭亭的脊背瞧上去不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反而是很大气,叫他觉得,她这瘦弱的肩膀,一定扛起过巨大的责任。 他跟着她走进厅里,宋衿符为防无趣,叫人拿了好几种棋盘骰子和叶子牌来,和他在厅里亮着灯,过了一个平平安安的中元节。 这是宋斐过过最宁静的一个中元节。 他收好棋盘,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宋衿符,清晨的天蒙蒙亮,四处透着一股清凉的寒意。他想了想,解开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了上去,而后支着脑袋,就着最后一点快要燃尽的烛光和外头微弱的晨曦,打量难得安静的她。 真的很神奇,自从跟宋衿符住进这座宅子后,他不仅噩梦少做了许多,甚至连中元节,也感受不到周围存在的鬼怪了。 所以她当真是人吗?还是仙?抑或是,精通术法的道士? 她是上天派来专门拯救他的吗?她说的那些故事,又都是真的吗? 他心下一团乱麻,慢慢也俯身在桌子上,与她一般安静地趴着。 自那日过后,宋衿符便觉得宋斐时常在躲着自己,虽然他从前对她也没有多热情,但也不是这样的做法。 她用十方镜看了看宋斐最近的动静,也没什么特别的,要真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大概就是他比以前念书更用功了,顺便还在外头找了个教武功的师父,同时,居然还开始研究起家里的生意,俨然一副要赶紧长大赶紧真的替她打理全部家业的模样。 她不介意宋斐快速地成长,但也不能这么逼着自己成长,他如今只是个孩子,又不是事事需要劳心劳力的鬼王。 于是她特地等到中秋这个团圆的日子,打算好好与他促膝长谈一番。 可是宋斐忙到根本没空在家里跟她过中秋,揽了一堆活往外跑,忙到夜里才回家。 她在家中等的有些生气,语气有些沉重:“阿斐!” 宋斐一言不发,从手中提的篮子里掏出一个比脸盘还要大的油纸包的月饼,递到她的眼前。 宋衿符一顿,心下的气登时就消了:“给我的?” “嗯,一起吃。” 她笑了,忙喊人去拿刀来。 月饼吃了一半,她才想起自己今日跟他还有话要说,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阿斐,你如今是不是太忙了一点?家中生意我自己会料理,你不用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念书,将来好好准备科考就是了。就算不想科考,等你学业结束了再来替我管账也完全来得及,哪里就要你一个孩子成日跑东跑西,学生不像学生,大人不像大人的……” “我不是孩子。”宋斐平静地打断她的话,直勾勾的目光抬起来,望着她道,“你从今往后,不要把我当孩子看。”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明天就是我们鬼王归位啦! -
第五十八章 宋衿符没能劝动宋斐, 只能多劝劝自己,告诉自己孩子总归是要飞的,他想赶紧长大就让他赶紧长大吧, 她不能过多地约束他。 日子一天天的过,眨眼她来到江城就已经大半年了。年节将至, 大街小巷都充满了热热闹闹的气氛, 烟花爆竹成日地响,宋衿符每天出门进门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意,连带着宋斐看起来心情也很好。 这日他回家, 看到宋衿符正带了几个厨娘在厅里包饺子, 见到他回来,便招手喊他过去看自己包的饺子, 奇形怪状,歪七扭八, 距离能上台面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看不过去, 接过她手上的一个有模有样地包了起来。 宋衿符惊讶不已:“阿斐你真是聪明。”说着又把一张饺子皮和一个铜板放到他手上,“那你再把这个也包起来吧,他们说一堆饺子里放一个有铜板的,能吃到这个有铜板的便是最幸运的, 你包起来,看我们今天晚上谁能吃到。” 宋斐原本正常包饺子的手顿住,看着那个铜板, 在宋衿符没注意到的地方, 悄悄掐了个尾巴, 留作记号。 看着宋衿符晚上措不及防咬到铜板的惊喜样, 他自己都没察觉, 自己咬着饺子的时候, 嘴角也是微微翘起的。 除夕夜晚,两人一块儿出去看烟花扎爆竹,宋衿符手上拎了一个格外别致的兔子灯,眉心还画了朵绽放的红梅,裹着厚实的狐皮大氅,站在河岸边,满脸映照着五彩缤纷的幸福。 “这是我和阿斐的第一年。”她道,“往后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是不是?” 宋斐低头望着河面上两人的倒影,没有吭声。 “阿斐。”宋衿符又自顾自撞撞他,“你看那边的烟花,好好看,比我们家刚才放的可好看多了!” 宋斐闻声去看,河对面无尽的黑夜里到处都是又大又绚烂夺目的焰火,一团散了还有一团,一簇灭了还有一簇,星星点点,明明都是转瞬即逝的光辉,但又给人错觉能持之永恒。 的确是比他们家的要好看。 他道:“你喜欢这种的,明日我们也可以自己去买。” “好啊。” 宋衿符兴奋地转身,拉着他想要再沿着河岸走走,不想一群孩童正闹着满大街扎爆竹,直接扎了一个到她脚边,吓得她当即跳了起来,扑进了宋斐的怀里。 兔子灯掉在地上,爆炸的声音就刺在宋衿符耳边,她咧着嘴,抱着宋斐吓得面目狰狞。 “呜呜呜哪里来的倒霉孩子,吓死我了!”过了许久,她才心有余悸,环着宋斐的脖子问,“阿斐,他们都走了没有?” “没走,在等着扎下一个了。”宋斐勾着唇角,悄悄将她往上抬了抬,叫她能轻松一点环在自己身上。 宋衿符听了他的话,果然抱的更紧,双腿环着他腰身也不肯松,直到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动静,才后知后觉:“你是不是骗我?” 她自己回头,身后大街上空空荡荡,熊孩子们早就跑的没了踪影。 “阿斐!”她气的捶了下宋斐的肩膀,“你几岁了?” “十五了。”宋斐一本正经,抱着她默默又弯了弯嘴角。 姜国习俗,儿郎十五就可以议亲事了。 但是宋衿符显然没想到这一层,只忿忿地要他放自己下去,弯腰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兔子灯。 “阿斐。”她哈着气道,“你十五了,马上就可以去参加科考了,若是你能考中秀才,那便可以去乡试,再去会试,到时候你若要上京城,咱们家就得把生意也挪到京城去了。” 宋斐弯着的唇角不变:“我考到哪,你陪我到哪?” “那当然了,我不是说了吗,到时候也许只有你陪我到老了呢。”宋衿符满脸的璀璨,与他笑得格外灿烂。 宋斐无声抿着唇,心底里却已经把自己和宋衿符一起白发苍苍的样子幻想了无数遍。 兔子灯在这一夜被跌坏了,宋衿符回到家的时候便要人赶紧去修:“过几日的上元节灯会还要用呢,早知便不提前拿出去显摆了。” 宋斐将灯接过:“如今都是阖家团聚过年的日子,哪里能找到人给你修?还是我有空看看吧。” “那便麻烦阿斐了,上元节前一定要修好。” 知道她真的很喜欢这盏灯,也知道她想上元节的时候开开心心提着它去逛灯会,宋斐便点点头,一连好几日都将全部的心思花在这摔破了的兔子灯上。 宋衿符在江城初来乍到,没什么亲戚,宋斐又是个父亲连夜逃走都无人想管的孤儿,所以整个春节,除了左邻右舍,便再没什么人上宋家的门。 但是这一日,破天荒居然有个媒婆上了宋家的门。 宋衿符腰缠万贯年轻貌美这是在江城都出了名的,只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一直不敢有人轻易上门提亲,观望了大半年,才终于在这一日有了媒婆的到访。 “是这样的,我说的这位郎君啊,刚过而立,家中也算是富商,不过去年年底刚死了元配,一直愁找不到合适的继室,听闻宋姑娘如花似玉,又自带万贯家财,便觉得两家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想要老婆子我上门来说一说,与宋姑娘喜结连理……” 鼻下一点痣的媒婆话还没说完,便被后院冲出来的阴鸷少年给吓到,少年来者不善,手里正提着一把扫帚,如若没有意外,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媒婆当即吓得拔腿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喊道:“对方是诚心诚意的,宋姑娘你好好考虑一下啊!” 宋斐气得将扫帚扔在地上,晦气地看着媒婆的背影,阴着脸回头,只见宋衿符伏在桌上笑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什么人都能上门,你究竟知不知道怎么管家?” “不知道,所以这不是要阿斐你替我多看着嘛。” 宋衿符辛苦地憋着笑,握了握宋斐的手,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他面前破了所有的形象,放声大笑起来。 虽然那日的媒婆是被宋斐赶走了,但她的到来好似一个匣子的开关,开了这个先例后,整个春节,妄图想要上宋家说媒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他有时候一天能赶两三个。 宋衿符乐得看他不断将人赶走,直到上元节这日,半年不见的青阳君上门,也被宋斐提着扫帚横眉冷对的时候,才急急忙忙拦住他,将人迎了进来。 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但是青阳君却面色凝重,即便面对着一团红火的年节氛围也很难笑出来。 宋衿符察觉出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他看一眼跟在他们身后假装若无其事但其实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宋斐,与宋衿符耳语道:“要紧事,去你屋里详说。” 宋衿符脸上笑意顷刻褪去,似乎即刻便会意了是何要紧事,冲宋斐最后再笑了笑,安抚道:“我和你司青叔叔有话说,去后头说会儿话就回来,你坐在这里好好看着我的兔子灯,乖乖等我一起去逛灯会。” 她话说完,带着青阳君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跑。 “怎么了?”她心下打着鼓道。 “天水边出了事,近些年魔尊赤鏊闭关,魔界又多了个自称是新魔尊的人,带领着魔界众人屡次三番犯我天水河界,近来已有越来越猖狂的趋势,天帝已经派了清河元帅过去,跟他交了几次手,却一直未能擒获,帝君要你也过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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