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拂珠又问:“其他人呢?” 大田鼠答:“其他人什么都没说。” “翡姐姐父母?” “她父亲摇了下头,她母亲只……哭了两声。” 大田鼠到现在都还记得小田鼠给它表演的赵翡父母的反应。 就很简单的摇完头哭完声,之后那对父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赵翡的死亡并未在他们的生活中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大田鼠甚至觉得赵翡其实不是他们的女儿,否则如何解释他们凉薄至此? 拂珠听完,沉默了阵。 然后问:“也没人去曲家看看?” “没有。” “一个都没有?” “没有。他们收到消息后就闭门谢客了,到现在都没开过门。” 拂珠垂了下眼。 再抬起时,赵家紧闭的大门映入眼帘,拂珠上前,拉起铺首叩了叩。 叩门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叫门后远远望见她到来的身影,早早便憋住气,生怕被她发现的仆从听得一激灵,险些岔了气。 “烦请通传,姬家拂珠前来拜访。” 这句话相当温和有礼,却叫仆从又是一激灵。 然后一人留在原地,另一人飞快跑去通传。 不消片刻,赵家大门打开,赵翡父母亲自迎客。 “拂珠来了啊。” 赵翡父亲笑着对拂珠道。 他笑容十分僵硬,落后他半个身位的赵翡母亲亦是手指攥得几乎要将帕子绞烂,两人都肉眼可见的紧张。 拂珠冲两人点点头:“打扰了。” 赵翡父亲连说不打扰不打扰。 及至拂珠进来,大门重新关上,外界目光统统被隔绝,赵翡父亲才小心发问:“那个,拂珠啊,你不是刚从帝墓出来吗,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啊?” 拂珠道:“我想和赵祖母说几句话。” 赵翡父亲扭了下脖子。 他大约是想看身后的妻子,不过碍于拂珠在场,他没敢看,只更小心地道:“祖母近来精神不大好,平常这个时候已经睡下了,你看这……”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来人给拂珠见礼:“祖母听说您来,请您过去说话。” 赵翡父亲立刻住嘴。 拂珠便随来人去赵祖母的院子。 诚如赵翡父亲说的精神不好,赵祖母院子里有很浓的药材味,浓到檀香都被盖过去,拂珠更是嗅到股淡淡的腐朽气息。 果然,病床上,赵祖母病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在往床边伸手,试图摸拂珠。 “是、是拂珠吗……” 赵祖母说话也很吃力。 苍白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那股腐朽的气息更重了。 拂珠没有靠近床榻。 她远远站着,说是。 赵祖母耳朵没坏,听出拂珠离得远,便停止摸索,慢慢道:“拂珠啊,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这把老骨头就要撑不住了。”顿了顿,“你是仙人,你看看我,我命数是不是要尽了?” 这话一说,周围年轻的姑娘们纷纷抬袖掩面,如赵翡父亲这等较为年长的也不由面露悲色。 拂珠没有回答。 她看赵祖母的目光很淡。 淡到极致,就成了冷。 仿佛是感知到那种冷,也仿佛是明白拂珠沉默的含义,赵祖母身体突然抖了抖。 周围人见状,正要上前抚慰,赵祖母已然平复下来。 须臾长长叹息一声,苦笑着道:“你在怨我啊。” 拂珠还是不答。 却终于道:“你当初请半仙给翡姐姐算命,说翡姐姐嫁进曲家的话,赵家会被拖死?” 赵祖母一愣。 赵翡父亲也一愣。 赵翡父亲此前完全没想过,拂珠要同祖母说话,居然会说这些。 拂珠再道:“半仙有算翡姐姐嫁进解家的话,会如何吗?” 赵祖母回神,说:“没、没算这个。” 拂珠道:“半仙在哪?” 赵祖母道:“不、不知道。” 拂珠道:“那半仙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出自何派?所修何道?”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向赵祖母,赵祖母张了张嘴,良久才说不知道。 “……那可是半仙,我哪里敢问,”赵祖母茫然地伸手,试图坐起来,更试图下床,“你是认为我当初在编谎话吗?我没有,我真的遇着位半仙,半仙本事很大的,能……” 拂珠没继续听了。 她朝赵翡父亲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看出她要走,赵翡父亲连忙送她。 临出赵家前,拂珠问赵翡父亲:“当初你们为什么不同意翡姐姐嫁去解家?” 仿佛被这话戳了肺管子,赵翡父亲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但顶着拂珠的注视,终究还是吞吞吐吐道:“因为,因为解家没有曲家好说话……解家那些修士,看不起咱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就算赵翡过去当了主母,也不见得多被解家重视,指不定还要受磋磨。所以就,就……” 他说得很委婉。 不过拂珠听懂了。 修士家族看不起凡人家族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家族利益上。 曲家和赵家一样同为凡人家族,又曲家人善于结交经营,两家若结为姻亲,光看曲从渡对赵翡的态度,就知赵家未来能到手的好处只多不少。 至于解家,虽说修士家族底蕴深厚,解家手中稍微漏出那么一点,就足够赵家吃个几十年,但两者差距太大,大到赵家认为不可冒险,这便死活不让赵翡嫁给解子沣。 想清楚这些,拂珠笑了笑。 曲从渡说得对,除去赵翡,赵家无人值得她在意。 遂无视赵翡父亲越发难看的表情,拂珠迈步出了赵家大门。 此后她再不会来了。 “拂珠大人。” 从赵家出来,见拂珠没回姬家,而是往万音宗在皇城的驻地去,大田鼠不禁问:“您这是又要出门历练了?” 拂珠说是。 大田鼠道:“我还以为您会……” 拂珠道:“我会怎么?” 大田鼠道:“我以为您会在皇城多留一段时间,震震某些不怀好意的人。” 不怀好意的人指的是谁很明显了。 拂珠道:“没必要。” 大田鼠说:“因为某个人已经废了吗?” 拂珠道:“差不多。” 大田鼠努力按照人族的思维方式进行思考。 先有解子沣彻底废了在前,再有哪怕解族亲自出马,也绝不敢对姬家下手在后是吗? 想想拂珠大人跟解族之间的矛盾,确实没到解族一定要加害拂珠大人的程度。 且她筑基期的时候,就让解少族长吃过大亏,如今她元婴,加之曲从渡已经出走皇城,她无后顾之忧,如若再碰上解少族长,只会让他吃更大的亏。 换个角度想,假使真的有那么一天,解族趁拂珠大人不在皇城,对姬家下死手,不说万音宗驻地,单皇城的其余氏族就不会坐视不管。 没谁愿意得罪一位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大能的天骄。 自觉想明白的大田鼠停在万音宗驻地外,等拂珠和里面的人交代。 “这个戒子,劳烦你替我带回越女峰。” 拂珠将一枚须弥戒交给张师弟。 里面装的是她之前在帝墓里搜寻的龙茧草、龙灵木等物,全被她分门别类地放好,她还特意往里打了道传音,北微师父听后自然知晓里面的东西该如何分配。 张师弟接过须弥戒,随口问:“你这是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回宗?” 拂珠嗯了声:“我打算去一趟北域。” 听到北域,张师弟眼皮一跳。 他忽然就有种当年凝碧道君去了趟北域,回来后就陨落的既视感。 但很快,张师弟摇了摇头,拂珠又不是凝碧道君,楚秋水也好好在元宗呆着,不会出事的。 便按住眼皮,看拂珠给周围弟子们送东西,嘱咐说她此行可能要很久不会回皇城,姬家就拜托大家多多照看了。 天骄送出手的东西岂是等闲之物,弟子们连推脱一下都无,乐呵呵地应好。 张师弟嫌弃摇头。 好像本来宗门就要求他们照看姬家吧?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同万音宗众人辞别后,拂珠依次往洛氏、慕氏、仙宗的驻地走了遭。 像宋如鹤知道拂珠要给白近流治角,便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和白近流万事小心。洛夷川倒是问要不要派点玄冥卫给她,他们洛氏别的不多,就暗中保护人的玄冥卫最多。 至于慕相鹿,更是直言能不能晚几天,等他忙完这阵,他陪她一起去。 万万没想到慕少主会如此语出惊人的拂珠:“……” 洛夷川诚不欺她,慕相鹿私底下的性子确实和在人前不一样。 最终拂珠谢过慕相鹿好意,她此行是为历练,倘若身边有人保护,那历练就变了味儿了。 “他也算保护?” 慕相鹿抬了抬下颚。 拂珠顺着一看,驻地外月笼玄衣,是乌致。 “他不算,”拂珠回过头来,“我巴不得他赶紧走。” 慕相鹿挑眉。 然后屈指轻弹,将从帝墓带出来的一缕龙气送到拂珠手上。 拂珠接住,尚未发问,慕相鹿已然取出青鸟扇在两人中间一展,挡住了乌致视线。 他靠近拂珠耳畔,以慕氏秘法传音入密。 “你出北城门后一路直走,走到北域界碑处,将龙气送入界碑背后的龙爪,可唤醒一座残损的传送阵,”慕相鹿说完直起身,矜持含笑道,“我就帮你到这了。” 无需慕相鹿细说,拂珠已猜到那传送阵定有其特别之处。 大恩不言谢,拂珠对慕相鹿点点头,收好龙气告辞。 出了慕氏驻地,拂珠让乌致待会儿别跟着她了,她要回家跟爹娘辞行。 乌致没接话。 他回眸看了眼仍含着笑的慕相鹿,反过来问拂珠:“慕相鹿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拂珠道:“没说什么。” 乌致道:“你和他有事瞒着我。” 乌致认真地盯着拂珠。 他是男人,他知道刚才慕相鹿靠近拂珠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慕相鹿对拂珠,绝非只是谨记将离叮嘱那么简单。 拂珠年纪还小,他得保护她不受外人哄骗。 “瞒着你又怎样?”拂珠毫不躲闪地回视乌致,“我跟谁说什么话,难不成还要全跟你汇报一遍?” 乌致又没接话了。 直等拂珠到了姬家门前,他才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你受伤。” 拂珠脚步微顿。 当初该他担心的他不担心,现如今不该他担心的,他偏要担心。 他这么做,能感动得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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