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致倒没怒。 诚然,在身份上,乌致与北微各执掌一峰,乃平起平坐不错,但在辈分上,乌致是北微师侄,纵使乌致修为再高,也不得对师叔无礼。 便示意身后弟子不得无状,随即再度拱手:“师叔言重,师侄绝无此意。” 北微哼笑,不接他这茬。 乌致道:“师叔若不信,待凝碧现身,便可知晓师侄这些弟子是否自愿前来。” “我偏不让凝碧现身呢?” “那师侄就只能让弟子们继续跪,跪到凝碧肯现身为止。” “行,老实跪着吧,”北微却全然不受威胁,眼底更浮现出些微的不屑,“都什么年代了还跟我玩这套,你当你那句师叔白叫的?” 她玩这套的时候,乌致这狗屁东西还不知道在凡间哪旮旯玩泥巴呢。 没劲。 这时,趁北微与乌致对峙,跑去找熟人打探消息的剪灯回来了。 剪灯谨慎地在北微留下的屏障中又设了道,小声对拂珠说:“道君,我打听到了,原来这场负荆请罪不是乌致尊者的主意。” “那是谁的?” “是楚姑娘。” 楚秋水? 拂珠不禁回想她与楚秋水的所有交集,试图推出楚秋水此举缘由和用意。 想了好一会儿,拂珠才恍觉乌致竟这么听楚秋水的话。 不过想想早在乌致带楚秋水回万音宗那日,乌致对后者的言听计从就已初露端倪。现如今言听计从真的发生,刨除那点在听到楚秋水三字时的诧异,真相其实一点都不教人吃惊。 再细品了品,拂珠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 她真的开始离开乌致了。 “听说楚姑娘是一边咳着血,一边给乌致尊者出主意,说大家一起负荆请罪,必能得到道君谅解。还说若非起不得身,她也是要背负荆条来的。” 剪灯转述完,发自内心地感慨:“这位在凡间呆了几百年的楚姑娘,可真厉害啊。” 拂珠心想能让堂堂渡劫尊者指哪打哪,楚秋水确实厉害。 这边剪灯与拂珠聊着,那边不知乌致说了什么,北微倏地骂道:“所以人家一怂恿,就什么后果都没设想,大腿一拍兴冲冲来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被当猴耍吧,一群没长脑子的傻逼。”
第14章 摧毁 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一句傻逼,骂得楚歌峰弟子全懵了。 更重要的是,这句傻逼将乌致也给囊括在了其中。 有弟子反应迅速,飞快反驳:“不可能!楚姑娘心地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岂会将我等当猴耍?我等分明都是觉得楚姑娘所言在理,才甘愿来此给凝碧道君赔罪的!” 北微眉梢微动。 原来是乌致那个凡人青梅。 就说楚歌峰上连乌致的琴侍都没脑子灵光到能想出这种阴间手段,这下破案了。 便道:“哦?舍不得踩蚂蚁?难道不是因为你楚歌峰被凝碧打理得太好,灵气充沛到根本生不出蚂蚁,那楚姑娘想踩也没法踩?” 那弟子听罢,正待继续反驳,却见周围人不断对他使眼色,还使劲拽他袖子。 于是陡的惊醒,他竟敢跟北微峰主呛声! 据闻上一个跟北微峰主对着呛的,坟头草已二十丈高…… 他这时才感到后怕,低下头再不出声。 眼见他丧失战斗力,北微移开目光,往其余楚歌峰弟子身上转。 毫无意外,除乌致还能不偏不倚地回视她外,再没有人敢跟她对视。 楚歌峰这几十上百号人,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北微更觉没劲。 还不如乌致那青梅来一趟,跟她斗场真正的唇枪舌战,她也好松松筋骨。 “我万音宗的乐音之道,可从来都不是闷头死练就能修成的,有空还是多下下山,往别的地方跑跑,涨涨见识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领头的傻逼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也就罢了,你们这群小辈要是跟着傻逼,楚歌峰迟早在你们手中玩儿完。” 到底还记着楚歌峰和越女峰是同门,自己又是当师长的,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楚歌峰就此没落,北微意兴阑珊地提点几句,转身走人。 却被乌致的话截住:“师叔教训得是,师侄必谨记师叔教诲。”又道,“敢问师叔,当真不能请凝碧现身?” 北微道:“不能。” 说着回头,觑了乌致一眼。 都被骂傻逼了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谨记教诲? 既然人前这么会说话,那人后怎么就半点好话都不对她小徒弟说……哪怕是句假话? 北微不动声色地瞄了瞄小徒弟在的地方。 瞄见小徒弟仍乖乖呆在屏障里,面上也没什么不该有的神情,北微老怀甚慰,她小徒弟虽在乌致那儿吃了不少苦头,但如今也在慢慢走出来了。 假以时日,小徒弟必然连乌致的面都懒得见。 遂吊儿郎当地对乌致道:“你有本事就自己请。反正你不是一直觉得,凝碧最是听你的话吗?” 说到听话,北微眸中掠过一丝讽刺。 听了他长达百年的话,这一朝突然不听了,他自己不想办法找原因,只会在这儿跟她浪费口水磨磨叽叽。 别的不说,但凡他能稍微动动他那不长脑子的脑子,哪怕是不理会她的阻拦,带着弟子强闯,硬逼小徒弟现身,她兴许还能高看他一眼。 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狗屁不如。 不知是被北微的哪句话伤到,乌致表情有点不太好看。 他默了默,道:“师叔……”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北微却懒得再听。 她就那么一摆手,道了句带你的人滚回楚歌峰,便踩着虚空落地。 且说越女峰上的琼花林,尤其是能够通往峰主洞府的这一片琼花林,实际不仅仅作观赏用,更多则是形成了个天然的阵法,专用于阻拦和藏匿。 好比眼下,北微回到拂珠身边后,她没作什么障眼法,只长袖轻轻抖了一抖,周围几棵琼树枝叶随之一晃,她们几人的身形立时消隐了去,让紧跟过来的乌致扑了个空。 心知北微这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凝碧出来,乌致神色渐冷。 急急忙忙跑过来的楚歌峰弟子见他前方空无一人,俱都愣了愣:“人呢?” 以峰主的速度,居然也追不上北微峰主? 乌致没说话。 他垂眸,再抬起时,眼前已覆了层淡淡灵力。他慢慢梭巡此地琼树,众弟子见状,跟着以灵力凝目,仔细巡视另外地点。 然而纵是这样细致的搜寻,他们这么多人也没能发现北微踪迹。 连点灵力痕迹也没有。 ——不,不能说没有,而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给遮掩了。 楚歌峰弟子中有涉猎阵法者,敏锐地觉出不对,自告奋勇地跃到高处往下看。起初还没怎样,渐渐的越看越心惊。 “这里的每一棵树都自成一个阵眼,每个阵眼都能自成一个小型阵法,”该弟子下来同乌致说起时冷汗不断,后怕不已,“所有的树在一起就是个最大型的阵法,妄动任何一棵,都有可能将我等困死在这越女峰上。” 听到这里,周围正拨弄树冠,以便看向更远方的弟子们齐齐手一僵。 更有甚者,望着面前因遮挡视线而在刚刚被拦腰砍断的琼树,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峰、峰主,这可如何是好……” 弟子们束手束脚地站在原地,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心下却忍不住地想,这难道就是越女峰一脉虽人数稀少,但一直备受宗门重视的原因所在?又想怪不得以峰主渡劫巅峰的修为,峰主在北微峰主面前还一直处于下风,原来越女峰竟有这等底蕴。 那名看出阵法的弟子再说了几句,问乌致:“峰主可知破解之法?” 乌致不语。 他以前甚少来越女峰。 每每来,也都是去和凝碧约好的地方。他从未听说过越女峰上还有这等玄妙的阵法,以致他的灵识都受到阻碍。 自然,也就不知破解之法。 见乌致不开口,那弟子有点失望,但还是犹带希望地追问:“峰主与凝碧道君私交甚笃,凝碧道君就从没说过此阵?” 这话被北微听到,北微立即问拂珠:“你没跟乌致说过咱们这大阵?” 拂珠想了想答:“说过的。” 总共说过多少次是记不清了,不过就目前想起来的算,至少得有三次。 其中有次更是将假如他不慎碰到不该碰的树被困在阵中,那么该如何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安全出阵的方法仔仔细细说了遍,更演示给他看。显然他没放在心上。 北微一时有些怜悯。 既是怜悯小徒弟痴心错付,也是怜悯答案老早就摆在乌致眼前,乌致却看也不看就把答案给扔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隔着数棵琼树,能很清晰地看到乌致面色不豫,语气也是不悦的。 “没有,”他对那弟子道,“此阵非同小可,关乎整座越女峰,凝碧岂敢与我提起。” 那弟子愈发失望:“峰主请再仔细想想,凝碧道君可否哪日曾……” 话未说完,便见乌致目光陡的一寒。 弟子瞬间住嘴。 而后不自觉双膝发软,扑通跪了下去。 周围人也都大气不敢喘。 峰主发怒,绝不是闹着玩儿的。 还是乌致敛了目光,问现下阵法可有被触动,跪地的弟子战战兢兢地答尚未,但倘若他们继续待下去,时间久了,他也说不准。 良久,乌致道:“回楚歌峰。” 众弟子面面相觑。 就、就这么回去? 他们的负荆请罪怎么办? 忍气吞声地前来赔罪,罪没能赔上不说,正主的面儿也没见到。这要是叫别峰知道了,岂非会嘲笑他们一辈子? 还有楚姑娘那里,又该作何解释? 楚姑娘可是满心期待他们能得到谅解。知晓他们失败,楚姑娘该有多伤心啊。 有弟子欲开口,不过转眼望见那个还跪在地上没起来的,也只得把满腹疑惑吞下去。 他们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楚歌峰人雄赳赳地来,灰溜溜地走,北微淡淡道:“还知道及时止损。真怀疑他到底长没长脑子。” 话音落下,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时地动山摇,整个越女峰都在晃动。 等动静渐渐平息,才知竟是乌致走时将沿途的琼树全部摧毁。 足足有上千棵琼树毁在乌致这一击之下。漫天的残损花瓣飘飘扬扬有如碎雪,整个天然大阵骤然缺了一角。 “……” 北微震惊到失语。 她万万没想到,乌致心眼儿竟比针尖还小。 好在她自诩脑子长得比乌致好,并未被乌致此举激怒,只指着满地的惨不忍睹对拂珠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喜欢的人,稍有不快就能把我跟你师兄送的东西毁成这个样子。你喜欢他还不如喜欢狼,狼眼珠子再白,也没他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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