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遭受难以承受的挫折时,总会不自觉的把主要错处往身上揽,这正是萧寄明此刻的心理状态。 叶子走后,萧寄明一直站在原处,一言不发。 半晌他突然开口问:“老二,知不知道两位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指的是观齐云和邱柏龄。 萧如晦到处张望,搜寻这院子可能留有的痕迹:“应该是昨晚大火之前吧,不然,有两位先生在,怎么也不会让火烧成现在这样。” 其实这话也不完全对,他们之间虽存有契约,但和“仆从”还是隔了很大一段距离,家事外事,做和不做,阴阳家他们自有取舍。 萧寄明想起了昨天观齐云的话。 他的取舍,就在眼前。 他定了定神:“让郭益定今晚的飞机,送我回H大,那边的工作不能再耽误了。” 等到这,萧送寒终于忍不住:“爸,您着急回去,那叶子的事怎么办?” 萧梧叶的事,他们猜了个八/九。 其实这件事在他们几个人间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哪怕是萧历川,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他们这位老爸严于律己之程度,比谁都苛刻,那时候妈还在,怎么可能有私生子一说。 这个谎话,也就只能骗骗萧梧叶跟萧享琳。 听说消防官兵去问了话,但没问出结果,萧梧叶铁了心要跟萧寄明撇清关系,已经在半山腰的酒店公寓租了间房。 按相关部门说的意思是,调查报告不会按她胡编乱造的交上去,什么时候把火灾整个经过说清楚,什么时候才能放她走。 萧寄明回北京,把宅子腾出来,兴许就是考虑到她萧梧叶配合调查进进出出,愤于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 可萧送寒所问的,是叶子在萧家的这么些年,十年春冬,十年蹉跎,就这么以“分道扬镳”而结束了? 萧如晦提醒萧送寒:“不要跟你爸这种语气说话。” 萧送寒不以为然。 哪种语气? 寻求一个起码表态的语气,还是要学像萧寄明一样,至亲忧关却置若罔闻的语气? “爸,一直以来我都尊您敬您,但在叶子的事情上,不光是她不理解,连我也实在不能认可您的作为。” “您有没有想过,在树立和摧毁她认知观的时候,您把自己当父亲,在她努力迎合修正,甚至不惜完全改变自己的时候,您却又从不把她当作女儿。自始自终,都是您在为自己的所做更换合理的支撑,而叶子呢,她所做是错,不做也是错。您听过PUA这个词吗?您知不知道您这种行为,是恃亲行凶?” 萧历川还是头一次见他顶撞大伯。 急的不知道该帮谁的腔好:“哥,就是这件事吧,它本来就有点说不清楚对错,那叶子这些年锦衣玉食,肯定比流落在外面好嘛。” “嗟,来食?这样的锦衣玉食,给你十年,你吃吗?” 萧历川被堵得接不上话。 这样的反讽不说在平时相处,就算是在争执档口,也从来没见萧送寒有过这种措辞。 不过,萧寄明一点也不意外:“你们说的都没错,一切早就该回到他们各自的轨道。只不过现在,不是我要跟她追责,是叶子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再以送寒的名义,给她打笔生活费,往后无论哪方面需要帮忙,可以让她照旧调用萧家的关系网,如果她还认萧家。” “就这样?” 萧寄明确认:“就这样。” 萧送寒不说有十分的意外,至少有一半是现在才彻底醒悟:萧寄明确确实实在跟萧梧叶划清界限。 他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也不明白是不是从九年前开始,萧寄明心里就已经做了今天会提出的这个打算。 他只知道,十多年前母亲去世后,他努力学会的放弃、克制和坚守,今天终于见到了成果:原来到头来,什么都抵不过一句“就这样”。 他同步调地陷入了萧寄明式的自我归错中:那天她提议去跟踪袁宥姗的时候,他就应该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哪也不许去! 萧历川本想拉着他点,哪料萧送寒这时压根什么都听不进,转头便走。 本想让两个孩子来宽慰宽慰萧寄明,结果好心办坏事,无奈之下萧如晦只好让历川赶紧跟上他哥,再找机会适当开导开导。 “这孩子……你以前说他脾气像你,我原本不信,现在看来,真是难为他这么多年来自持稳重。” 不欢而散,萧如晦吸了口气突发感叹,只是,萧寄明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如晦换了个话题:“百家令的令珠还是不见踪影,还要继续找吗?” 萧寄明没有反应。 萧如晦又试探道:“话说回来,对家敢对镶书楼下手,那就相当于是在给我们直接下战帖,虽然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么把叶子牵扯进来了,后患无穷啊,接下来真打算让这孩子自己去面对?” 萧寄明的神思似乎并不在他说的这些事身上。 他微微颤颤,拄着拐杖慢慢爬上台阶,伸手抚上架空层被打理很好的一盆四季兰,6月的花期,萼片浅紫,花瓣正黄亮。 尽管与之对应的跃层阁楼枯萎凋零,但它藏身犄角,长得精巧,低调中透露出一线希望。 “老二啊,老二……” 面对这片祖宗基业,萧寄明仰头一声长吟,神态语气都有说不出的旷古悲凉。 萧如晦看得出来,史书上用来同时形容千古罪人和先行者的实际形象,大概就是像他现在这个模样。 * 深夜12点,酒店公寓中,萧梧叶趴在床上,将枕头塞在胸腔下作支撑,一手托腮,一手捏着铅笔在便签纸上写写画画。 床头射灯自上而下,打下几道不甘的光影。 光影下一共三行字: 袁宥姗(待定嫌疑人)-汪时暮。 天艾-天玑锁(鸡蛋轻量) “萧送寒”-汪时暮? 笔尖划向“萧送寒”这三个字时,萧梧叶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那晚的从天而降。 那个人眼里写着什么,萧梧叶到现在都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以至于当她联想到送寒,将那眼神和真正的他戗在一起时,萧梧叶的心都会不自觉的咚咚咚地跳。 她甩甩头,将“汪时暮”后边的问号果断擦掉,那个人,大概率和袁宥姗一样,把她错认成了汪时暮。 这样说来,“萧送寒”和袁宥姗这两条线就有可能重合了。 三条线一共重合两条,是不是就意味着连天艾他们所寻找的“天玑锁”也和汪时暮有关?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成立,她才会尤其“巧合”地被搅进这几波人的冲突之中。 …… 好不容易想出点头绪,萧梧叶放下铅笔,将枕头垫在颈肩翻身躺下。 后头那些人不论巧合不巧合,至少不是奔着谋财害命而来,和镶书楼纵火行为有着天然之别。 调查至今,昨夜大火火源不明,燃烧方式无从确定,一切自然得仿佛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场意外,这又从旁佐证了萧梧叶的猜测—— 对方手段诡吊! 思及此,萧梧叶恶狠狠地咬上铅笔头,留下深深两颗牙印: 袁宥姗,假如真是你,不管你是想烧死我,还是冤死我,你都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萧寄明前脚回H大, 萧享琳后脚就将情报发给了萧梧叶。 “萧梧叶,你回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萧梧叶发去两个问句:“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头号纵火嫌疑人吗?我很忙的,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萧享琳急得发来语音:“哎呀,你有完没完了,大伯回北京了, 我明天也要撤,有东西给你。” * 几天前, 客人是踏破了萧家的门槛而来,突如一场大火作梗,客人也是塌破了门槛而去。 缘聚缘散,事态变化的速度真是快到让人咋舌。 早晨到上午,周叔负责送走仅剩的几位世家好友, 如孙柟、林继均、江意远几位,同时还包括这回比较引人注目的袁宥姗一行。 袁宥姗今天的打扮精细依旧, 中式旗袍搭云纹披肩,一枚藏银蝴蝶发夹松松别在鬓边, 举手投足明铃月珰。 往那一站,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呼之欲出。 “萧大小姐,在这儿等人吗?” 包括打招呼,都自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语气。 萧享琳拧着一只纸袋, 刚和周叔一道送走了孙医生, 来回寒暄,纸袋却不离身,确实是像等人的样子。 萧享琳不大喜欢她:“袁小姐, 我这等着送你啊!” 袁宥姗挑挑眉:“那真是麻烦你了。贵府出那么大的事, 不把精力拿去追匪缉凶, 还有闲工夫在这儿送我。” 萧享琳暗自咬牙:“袁小姐,旁人的家事就不用你关心了,还是操心操心一路顺不顺风吧。” 袁宥姗轻挑地将这高门大院上下打量。 顿了半响反问:“怎么就不能关心了,杀人放火者,历来都是人类公敌,如果萧家真能查出这种反人类的祸害,还请千万不要徇私啊。” 她会用到“徇私”这个词,其实就差把“萧梧叶”这个名字给点出来了。 自古以来堵不如疏,萧梧叶这个闯祸精原本名声在外,昨晚的事萧家不说,但架不住“来龙去脉”早已经在圈子里面传开了花,不然在镶书楼前又是跪个什么劲呢。 古往今来,这才叫真正的后院起火。 至于百家令、漫云村? 想必最终的最终,还是在PPT上完工来得更实际吧! 姜颖一家人原计划也是今天离湘,萧享琳和袁宥姗争执的空挡,刚代父母从内院运行李出来,萧享琳脸通红通红的模样正巧被她撞见。 她看出端倪,立刻主动过来帮腔: “怎么,谣言还没止于智者啊……怎么我听萧二爷的一个手下说,说什么叶子是被发光的钉子钉在镶书楼的,这么离奇的事袁小姐不传,尽传人家家事干嘛?” 昨晚交锋过后,姜颖将袁宥姗那套小把戏也学了个一二三四。 胡编乱造而已,谁不会? 有人撑腰,萧享琳撅嘴对袁宥姗哼了一声,二对一,看唾沫星子淹不死你。 袁宥姗笑说:“姐姐这不是混淆视听嘛,怪力乱神的事跟眼见为实怎么能做比较,公检法可不会听神话故事,他们只认证据。” “怪力乱神?妹妹的意思是也认可闲人作怪了?说来也巧,萧伯伯为人和善,平时很难有什么对家这么明目张胆,对方有动机,并且做派激进,算来算去,这圈内符合条件的好像也只有妹妹啊!” 祸水不东引还好,这么前后一分析,逻辑上竟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姜颖也是十足诧异:“妹妹,你昨晚在花庭拖住我大闹特闹,别不是给什么人打掩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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