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爷一眼看破:她在调动地根灵气。 张立坤“啊”了声,掐指一算。 “应该是阴阳师和灵气玄力之间的天然感应。可惜……” 可惜她到底是凡人肉胎,离真正的阴阳师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有心无力,和灵气空产生感应却不能很好利用,尤其是在眼下,浪费! 龟爷阖眸想了想,戳张立坤的肚子让他发话:“萧小姐稳住,龟爷来助你入梦!” 具体的感觉,萧梧叶很难形容。 只觉得张立坤发话以后有几分钟,太阳穴阵阵冰凉,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冲入大脑,迫使她充满杀意的思维蓦得冷静下来,握拳的手徐徐松开。 等她再度睁开眼,周围事物变化极微。 树林依然暗无天日,上树蜈蚣依旧摧枯拉朽,但是某个瞬间,蜈蚣腿枝动作迟钝,带着一阵音轨拉长的混沌声响,竟然向后退了小半米。 和它对峙的人,同样节奏放缓。 如同整片天地被人摁下了后退慢放键。 背后不远,一片溶蚀的边界线旋即逼近,人物潮水般淡出,主体只剩下颜色深黑的上树蜈蚣,和它所停留过的身边的一树一叶。 萧梧叶有个感觉:这或许就是上树蜈蚣的梦! 蜈蚣的触爪匀速后退,退到无可退处,躯干缩水,变成了仅仅一些细藤枝蔓,落入盖叶草丛,无风无浪。 这是它的中年时期。 萧梧叶小跑跟上它梦中的时空倒流,直到枝蔓一而再倒退抽条,变嫩生,蜕成一棵幼苗。 扎在一颗高耸入云的榕树上,探出两片黄莹莹的豆芽似的嫩叶。 风云正好。 “原来你躲在这!” 萧梧叶庆幸这上树蜈蚣还有自己年幼时的记忆,并且还非常配合的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但萧梧叶对接下来的具体做法有些犯难。 一把火烧死它,还是一刀砍了它?还是把种子挖出来,让它连一公分都活不过? 好像都差了点什么。 适时,那个在梦里出现过好几次的声音又开始了,在背后慢悠悠的转:“梦境和现实没有直接关系,你就算把它千刀万剐,梦醒过后,它还是该怎么就怎么。” 萧梧叶很泄气:“大叔,您到底是站哪边的?” 有好几次,萧梧叶能冥冥感受到,这位大叔是在一步一步引导她认知这个梦境世界。 她回头,见他腰上仍别着一排刻刀,只是这次见他,他额头上的印记分明又深了许多。 大叔在萧梧叶身边蹲下,对着这棵小豆芽说:“物理上的东西不能改变,内心想法、心灵感触还是在的,好比如昨天你见到天艾摔碎的天玑锁,其实她也只能在梦里发泄发泄,不能真的改变天玑锁失窃的事实。反过来,这样的梦,也最多只会让她在现实世界想起一些不高兴的事而已。” 萧梧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下她就更犯愁了:“那我该怎么对付这个小东西?” 她同样蹲在榕树下,觉得在植物身上搞“心灵感触”怪别扭。 大叔又说:“植物也有它们的喜怒哀乐啊,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又打算默默撤了。 这回萧梧叶清醒地喊住他,等他回头后问:“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萧梧叶指着自己,同样是眉间额骨高处,椭圆形的一块。 大叔很不情愿地想起了一段往事,良久后唏嘘道:“自己撞的。是不是很丑?” 啊这…… 萧梧叶又在背后叫住他:“你认识汪时暮对吧?” 听到这三个字,大叔只是很难过很绝望的笑了笑,并不答话,然后一步步向外,溶解在了梦境边界线上。 真是个奇怪的人。 萧梧叶知道梦的理论长度很有限,看似绵延不绝,实则现实中通常10分钟过后就会终止。 她进入上树蜈蚣的梦已经过去五分多钟,再不做点什么,等它醒过来,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心灵感触…… 还是株萌芽,能有什么心灵感触? 萧梧叶亮出指甲,在它芽前晃一晃作警告:“看清楚了……” 她说到一半觉得味不对,把后面一句“不听话就弄死你”咽进肚子,改成了怀柔路线: 从远处芭蕉叶剩来一点露水浇在它身上,也用树叶卷了个御寒帐篷篼在它头顶。 “你感不感动?” 还是不行…… 萧梧叶恩威并施,始终觉得这种矫揉造作的梦,跟上树蜈蚣的心理解读相差太远,违和感会让它一眼看穿梦境的真假,并在现实中毫不犹豫推翻它。 想在深层次的地方触动上树蜈蚣,得是一个它脑海自然生成的梦——最好是,还有一个它挥之不去,刻在它DNA深处、生命最始的符号。 譬如音乐,颜色,形状什么的。 留给萧梧叶的时间不多了,她搜肠刮肚半晌,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上树蜈蚣所附着的榕树上。 榕树本身并不开花,但听说濒死的古树会在谢幕之前开上一树绒花,以绚烂的绽放告慰自己即将丑陋的腐化。 回想现实世界那漫天飞絮的情景,恰好就发生在上树蜈蚣精变之时,也就是说,上树蜈蚣为精变的汲取,加速了古榕树的枯竭——它因榕树而生,榕树却因它而死。 想到这儿,萧梧叶暗骂了句“个没良心的”。 转头她便爬上了榕树枝丫,从它身上摘取不少枝条饰叶,编作一只满星花环套在头上。 晨光柔柔,衬得此时此刻的萧梧叶如山麓精灵般,于大地山川耳语。 “喂,认识我吗?” 萧梧叶掰着还是嫩芽的上树蜈蚣自言自语。 “介绍一下,我就是你身边的这棵大榕树,三百年成材,三百年开花,本来有机缘幻化成人型的,可你长到我身上了,我的阳寿不增反减,因为你倒退了几十年。” 嫩芽似懂非懂。 萧梧叶又说:“因缘际会,我不会赶你走的,但你要记得,满天绒花飞舞的那天就是我离开的时刻,你照顾好你自己,去寻找下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好长大吧。” 她头戴花环,笑得很是慈眉善目。 喂它喝完最后一口晨露后,她亦赤着足踝抽身远去,莺飞草长,虫嘤鸟鸣,她的举手投足、一丝一发温润如水,最终的最终,都似与那宽厚如海的榕树合为了一体。 至少,在上树蜈蚣的梦里看来,确是如此。 * 神识温热,等萧梧叶再次清晰感受到山间四野热浪灼灼时,萧送寒的箭正以放慢了五倍的速度飞向蜈蚣的爪牙。 到慢速三倍,到慢速一倍,然后瞬间速度如常。 “嗖——” 箭惯常地将蜈蚣腿枝击退,只是这般体力消耗下,萧送寒提弓的手已然分明可见地颤抖不止。 天艾一棍扫来,打掉倒挂在萧梧叶头顶的尖刺后,不忘丢去一支火把,缓解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弓箭手的压力。 董一一护在萧梧叶的最近,见她睁开眼,不停的喊道:“叶姐叶姐,快醒醒!” 萧梧叶转动眼珠看向他。 他小嘴抹了刀子似的,很高兴:“姐,这你都能睡得着,佩服佩服!” 萧梧叶也为自己的突然入梦惊奇不已。 不过纵观现在的情形,旁的容不得她多想,眼下她要豪赌一把,赌自己在梦里种下了破局的种子,可借心灵感知为桥,不战而屈人之兵。 “小不点,你不认识我了吗?” 萧梧叶拧着她从梦里带出来的榕树花环,光裸足踝,声线慈睦。 上树蜈蚣明显愣了一下,本想刺过来的触角下意识地往回收。 它矫正力量,尽量轻柔地,想要碰触地匍匐爬向萧梧叶所在。 萧梧叶见有戏,小声交待众人:“让它过来。” 不光是让开一条通道,还任它迟疑、试探,纵容它慢慢虬上她的大腿、胳膊,甚至张开手臂,示意可以抱一抱。 她身上有很浓郁的榕树香,上树蜈蚣浑然分不清她到底是人还是树,只是在内心深底,认定了在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那是在它萌生之时,上苍给予过它的,最温柔最无私的力量。 被这么诡异的东西抱着,萧梧叶强忍着别开脸,轻轻唤它:“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漫天红花飞舞的时候,我就没有办法再陪你走接下来的路了,你要另觅归处,照顾好自己!” 天空红花绒雨簌簌的下,上树蜈蚣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懊悔、忧伤,看着萧梧叶无语凝噎。 萧梧叶指着榕树所在,用最遗憾的语声最后说道:“此生已矣,共生一场,趁我还有一口气,去见我最后一面吧。” 蜈蚣闻声抽干力气,焉去一半体积。 它消沉地钻回地面,只如一根普通常春藤的模样,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 居然真的走了。 送走这尊瘟神,萧梧叶死里逃生地喘了口气,刚才神圣如万物之始的形象也因危机解除瞬间拉胯,打回原形。 还是身边的董一一最先吐槽:“这玩意儿什么情况,就这么走啦?” 萧梧叶心神恍惚,飞奔向萧送寒:“回头再跟你们解释!” 一根弦松开后,很多人都是在没有强大心念支撑的情况下,虚脱力崩而死的。 萧梧叶见他面无血色,却还勉强站得稳的模样,心里反而要多疼有多疼。 “送寒,你还能走吗?” 萧送寒唇色惨白,牵住她的手,失去重力似的靠过去说:“不太能了。” 萧梧叶慌得不得了,四处大喊:“天师天师,快帮忙!”
第45章 萧送寒伤势不轻。 张立坤入道学药, 学了二十几年,简单查看背后的主要伤口后,发现脊椎骨都快折了, 不知道他是靠着什么毅力支撑到现在的。 “快回道观!” 他二话不说将萧送寒背上身。 程飞见状从大石头背后钻出来,即便为刚才的情形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但也还能一手扶住萧送寒, 一边快步跟上张道长。 天艾开路,董一一照亮。 萧梧叶没有受太重的伤, 所以执一根火把负责善后,防止上树蜈蚣卷土重来。 就这么一留,萧梧叶偏然发现不对劲。 …… 头顶绒絮漫漫,飘近尾声,拨云见月的日头乍泄出一排丁达尔光束。 斑斓色的千缕芒线本足以一扫方才的血腥阴霾, 可就在这里头,丛林之巅, 云雾弥散之处,一副直径长约八米的云卷圆盘竟悄无声息的, 藏在疏密阔叶间久久不散。 萧梧叶注意到它,突然仰头发问:“没猜错的话,你是一直在监视我?” 近一个月前,同样纹路形状的圆盘曾出现在北京官教授的实验室里, 当时萧梧叶以为是自己胃不舒服, 一时间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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