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琮站在她的位置看:“那重点应该是什么?” 萧梧叶说:“是‘从海上来’这四个字。” 零下几度的天,风擦在脸上如粗制扫帚一样触感生涩。 几分钟不到,天空就坠下几粒易融的雪籽,跌在萧梧叶的手臂上。 “如果我是一百年前的巫苯教村民视角,住在离湖不远的老庄子,有一天,天气和今天一样气温骤降,正好见到一群奇怪的人群‘从海上来’——‘从海上’,说明是浮冰成路,‘来’,说明他们由远及近,从南到北,正巧经过这个村庄点。” 周琮低头思考:“可是北面,我真的已经地毯式搜索过了。” 确定没有居住群体。 萧梧叶说:“那就还有一种可能,你看这片‘海湾’一样的水岸形状,村子平视视线被凸出的水岸线遮挡,他们从北向南,直到走至视线暴露点,村民才发现他们是从海上‘来’,所以他们的落脚点,也不排除是在南岸。” 程飞在山底接了萧送寒的一通电话,本来没有想过上山,可看萧梧叶和周琮这一路有什么都是两个人商量,所以他暗暗反省自己要紧工作做的不是那么到位。 喘天吁地的,他慢慢爬上去,一脚,分而为二地就横叉在了俩人中间。 周琮在正推演萧梧叶所说的可能,被他险踹一脚,所以看木头似的眼光就这么看着他。 程飞尴尬,努力编排话题加入他们说:“海湾突出的最远的地方,再加人眼目测视线最平的点,两点拉出一段线,射线延伸,和南岸的交汇位置,应该就是湖对面那个最大的高山垭口!” 他摆动食指,在脑海计算加排除,极其肯定地给出了这条迁徙路线的最终地点。 高山垭口。 萧梧叶没说话,只是目光赞同,把最终可能的地方,同样规划在了对岸肉眼可见的那个大风口。 “那就上车吧!” 趁雪下大之前,萧梧叶打算先赶到萧送寒说的丹珠接待中心暂避。 周琮想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由衷佩服那个家伙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一所鬼屋,硬是被他叫出了四星级酒店的包装形象。 他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下午一点:“这场大风,不到夜晚可能没法停下来,丹珠……接待中心在东向40公里处,再往前开,迷路的可能性就增大了,确定要走?” 萧梧叶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想到夜晚可能加剧的暴风雪天气,也不知道西藏范围内的航班会不会因此延误。 她按萧送寒说的,拿出手机,调整镜头高倍焦距作为望远镜,一览远方。 雾蒙蒙,白茫茫。 镜头走到一半、十字聚焦的地方,有一所带院子的牧民平房,路上还有两个行人在风雨赶路。 这一路,并非完全没有人烟轨迹作为参照。 萧梧叶还是决定按约往前,指着那两个小小的人影点道:“做个好事,顺便带上他们吧!”
第69章 车到跟前, 毛毛细雨。 路上遇到的这两个人很拧,护耳连体帽拉紧紧的,露出两双怕生的眼:“不用不用, 你们走!” 口音古怪,既非藏语也非普通话。 萧梧叶便让车子保持30码的时速继续向前。 * 冰雹很快替代雨夹雪砸到玻璃窗上,周琮打开了雾灯加暖气, 拼劲所能地烘干挡风玻璃上的雾气毛边。 效果很慢,所以他不得不靠清晰时的记忆盲开了一段路。 熬过致暗时刻, 窗前的光线渐渐恢复,周琮努力复盘刚才所记的标志性轮廓,却突然发现,车的两边一马平川,所有和十分钟前有关的山路特征全部消失了。 手边通讯设备失去了信号。 萧梧叶问他:“还能继续往前吗?” 周琮手心冒出一层汗:“难说, 这里的地貌太相似了,我在往前, 但说不好是不是朝着我们要去的方向。” 路并非笔直,如果就这么稳住方向盘一直朝前开, 很有可能会陷进什么不知名的空壳沙丘。 周琮把车子停住,看了看油箱表。 满载的情况下,这种戈壁荒原行车,满油也去了一小半。 油表走完后, 汽车的备用汽油通常能够支撑50公里左右的额外里程, 不过周琮不放心,后备箱另备了30L汽油,加起来走满100公里没问题。 问题是, 以现在的天气情况, 任何去而复返的弯路他们都经耗不起。 程飞这时从后座位蹦出来建议:“其实我们可以返回到牧民点的, 我记得大致路程,方向盘左舵7°,倒退一公里,然后再笔直倒退五公里。” 现在往回走,风险不亚于继续前进。 其实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躲在车内原地不动,挨过这场暴风雪,等第二天雨过天晴,是退是进再做选择也不迟。 有了主意,萧梧叶换上了冲锋衣和护目镜说:“我下车看看。” 车窗打开,周琮验证了一下外边的实际能见度和分贝指数,然后打了个OK的手势:“不要离车太远,雾灯全开,能见度也只有1米。” 萧梧叶知道这时候万不能走散,所以她人虽然猫下去,手却一直放在车门把上。 * 风真的很大,是萧梧叶这辈子见识过的最大的风。 一个50公斤左右的成年人,有门把手做依靠,身体却依然被吹到几乎拔地而起。 视觉和听力在这样的狂风肆掠下,除了闭塞,还是闭塞,勉强迎风抬起头,颗粒大或者小的无数冰雹,密而不漏地打在护目镜上,隔着罩子,都能感觉到双眼所面临的压迫。 萧梧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她不能完全寄希望于车内等待,如果天气变化异常,车子能不能安然挨到天明究竟也很难说。 所以,她想起张立坤在逍遥观上说过的一席话,他说凡阴阳师,控五行联三才,小到结水成冰,大到三虚归元,与天地之灵多多少少能产生一些感应。 她不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些阴阳师迁徙至此的结局,所以,她也想在阴阳五行之中寻找破绽,真真正正地,借阴阳之力而为她所用。 …… 闭上眼,萧梧叶第一次至诚至真地去感知身围的山川草木、风凌雪寒。 从拍在脸上的雪粒,到携雪为风的气流,再到逆流而上的永动风口——滚滚洪流就像无边无际的大风筒,释放出它多路搜刮而来的能量,横扫破竹而下时所遇所阻的任何障碍。 恐怖归恐怖,但它也并不是一堵四方合缝的风墙。 风筒中间,一道又绵又长的暖流意外地逆风而处,萧梧叶觉得很神奇,神识追溯上去,发现这道暖流的末端竟还有个拳头大小的飓风眼,位置凶险却也巧妙绝伦,任周围如何摧枯拉朽,它自夹在能量中心移风而动。 睁开眼,前方黑暗依旧不见尽头。 可就在刚才那么一下的奇妙感知过后,即便是视线不清,萧梧叶却总能冥冥之中看见车前一公里的地方,一团荧蓝色的微光,迎着风眼跃动往前。 萧梧叶激动不已,立刻回到车上指挥周琮挂D档。 周琮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往哪走?” 萧梧叶牢牢盯着那一团光道:“按我说的,方向盘向左修正3-5°,先20码慢行一公里。” * 之所以让车慢行,是因为那团光走得很慢,但凡它经过的地方,或者说由它开辟出的来的轨道上,狂风雨雪都骤降到了一个普通司机能轻松驾驶程度。 所以萧梧叶没让超车,只是保持距离,借光一路跟行到它所“判定”的安全地带。 如此稳扎稳打,深山雪夜又继续前行了十几公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抹微光突然连着闪烁了三下,然后色度慢慢变得虚弱不前。 “怎么不走了?” 整个车上,所有人眼前一抹黑,唯独萧梧叶聚精会神,隔着挡风玻璃努力搜寻刚才的那抹指路光。 它不走,车子也没法走。 而除此之外,萧梧叶的心情现在就跟猫挠似的,对这抹微光好奇到了极点。因为在她看来,它太像一个活人了,知冷知热,迎风赶路,累了困了还会闭眼休息。 “飞飞,图画出来了吗?” 前面十几公里走得顺畅,萧梧叶也没让程飞闲着,在木诺山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一路上,都遗漏了程飞这套现摆着的人形测绘仪,所以在车子进入盲开阶段到现在,她找出速8酒店宣传页上的扎日南木错手绘旅游地图,让他根据等比例,在湖岸线外,画出车子九曲回肠,都走出了什么弯折轨迹。 程飞一边计算一边画,在他们现停的位置,他画上一个叉,然后给到萧梧叶。 萧梧叶让驾驶位的向导看:“怎么样,离丹珠接待中心还有多远?” 车行轨迹基本和湖岸轮廓大样重叠,周琮看向程飞的眼神士别三日,这种人才,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他指着红叉不远的一个凸角道:“不远了,就在这个转角的公路边。” 程飞习惯性地按比例换算成了实际路程:“大概还4.3里路的样子吧!” 车内灯光微暗,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程飞社恐症发作:“怎么,不信啊?” 萧梧叶没什么好吐槽的,只是点头:“周向导,都到这儿了,路你应该熟吧?” 白天他反复强调自己把水域北面翻了个底朝天,现在坐标大致清楚,目的地也在不远的拐角,站在周琮的角度来看,剩下的路确实不难。 可就在他踩下离合,准备重新挂档前行时,车子却突然原地抛锚,彻底熄了火。 重新打着花费了五分钟,所有人意识到,就这个车况再要这么继续延误,他们四个人可能真要面临零下30°失温过夜了。 “系好安全带,我要加速了!” 周琮也不等所有人构建准备,一脚油门到底,让胎底石块簌簌弹飞,把速度瞬间带到了50码之上。 时速定格在了60-70码区间,戈壁滩上飙车,随之而来的颠簸震得人五脏六腑胆寒。 雪还在下,没有微光开路,车前的平地很快被厚雪覆盖,车胎在路基不明的凹凸处触底或者跳起,晃得周琮一度不能把控方向盘,斜着车头或者横向漂移,听天由命似的冲向前。 萧梧叶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心想周琮平日里看着稳妥巨细,怎么飙起车来跟个愣头青似的。 真是太恐怖了! 车子越漂越离谱。 绕着奇怪的弧线270度地横划了一个半圆,车子头轻尾重,有那么一瞬,萧梧叶整个身子腾空,脸朝天窗,又落地,差点没一屁股卡到汽车座椅底下去。 让萧梧叶觉得他们一行很可能会以车祸新闻上头条版的,是车子撞上一块大小不明的山石的顷刻。 只听轮毂“呲”得一声,车身整个原地撞飞,悬空挪移炫了个前后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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