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梧叶心情瞬间由阴变晴:“真的是明天吗?” “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得了萧送寒的信,萧梧叶挂断电话,打起精神重振旗鼓。 午12:00整,大概也是阴云变幻,湖水光色明灭消长,萧梧叶登高临绝顶,纵观全域之下,只觉得她此时眼底的扎日南木错,忽然波浪起伏,碧绿宝蓝交织成一副井字型绣品。 而在这神奇的色彩错位、游走间,扎日南木错的全景水位竟出现了微妙变化。 在丹巴做完朝拜仪式的地方,围绕贡品,水位不断扩散不断上升,巧合性地出现了一个高低不平、类似于海湾“入海口”的形状…… * 就在车道的不远处,有人开着一辆越野,如子弹穿梭,笔直停在了从萧梧叶处铩羽而归的口罩男孩身边。 男孩顶着太阳步行半个多小时,热到不得不脱掉防晒外套,熟稔地丢进了越野的后座空位。 驾驶位上的人叼着烟,冷嘲热讽问:“怎么样,今天的狩猎还好玩吗?” 男孩第一时间打开后备车厢,毫无安全感地,取出其中一只1米多长的黑质皮箱放进座位道:“这是没让我拿到VSK,否则,这些人还能在我面前嚣张?” “人?谁问你人了,问你阴阳师呢?” 男孩坐上车,埋头组装完一支长狙,继而眼底飞快划过一丝狠戾。 他姿势专业地端住枪,调整高倍镜,将枪口对向木错山的孤峰上道:“归根到底还是阿泉的子弹不够真,不然,今天就不会空手而归了。” 开车的人笑:“得了,玩得差不多就回了,小姐喊我们到内蒙集合。”
第68章 湖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同一时间的北京, 挂断电话的萧梧叶并不知道,这时的萧送寒正在他们壹号院老家的书房内,和萧寄明喝茶谈话。 这通电话, 没有刻意避开萧寄明,语气该怎么温柔怎么温柔,措辞该怎么亲昵怎么亲昵。 萧送寒毫无掩饰他对这段感情的看重。 萧寄明的茶凉了一半, 心情不太好地问:“你才刚回来,只待一天吗?那档书信节目马上要开播了, 你不回来继续跟进?” 那天从漫云村回来,听历川语气支支吾吾的,萧寄明大概就猜到他的好儿子做什么去了。 他跟萧如晦不同,送寒什么性格他最清楚,所以从决定抚养萧梧叶的那天起,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除此无二。 萧如晦总道,昔日越王勾践将西施送给夫差, 深入敌军,恩宠并蒂, 却丝毫不担心西施弃主求荣、国之不忠。为什么?只因西施心系越国范蠡,情有归处,所以她的立场永远以范蠡为立场,言行以范蠡为言行, 心不二意。 可萧寄明却总是一句话反驳回去:“那范蠡呢, 一代谋相最终和谁远走高飞了?” 萧送寒抬头看萧寄明的表情,知道父亲现在还不能接受他和叶子,便煮开一壶茶水, 重新洗净一斛水仙道: “爸, 在您的记忆中, 我可曾做过什么错事?” 那时迫于家庭安排和姜颖相亲,萧送寒曾说过一句平心而论的话:他的事迹没有什么出彩成分,长辈们对他的措辞有加,仅仅是因为这些年来他很少犯错而已。 一个人要想不犯错,除了对人情文章拿捏到位外,还得心狠决绝,将锋芒毕露的自己调/教地泯然众人。 好听一点是八面玲珑,难听一点,便是挖空思维,按照世俗规定的模子把自己硬生生灌进去。 等来日瓜熟蒂落的时候,放眼望去,形状填充均整齐划一,这才方经得起世俗、经得起大家仕族的推敲赞许。 萧寄明清楚他在说什么,承认道:“没有错。” 没有错,也即这么些年,他始终把自己的私人喜好磨灭到极致。 “我和叶子,也同样没有错。所以这次我回来,只是想向父亲借点时间,暂时性地去开拓我人生路程的新阶段,等有一天世道能接受我们了,我会再带她回北京。” 萧寄明哼了一声:“可你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对于萧家,是失职的。” 萧送寒一面冲茶一面解释:“助理的工作,换谁都可以,过去的半个月我已经把该办的待办的都交代给历川了。我回看过他的执行日志,他实际很出色,有这个天分,所以如果您是指学校的工作,我想我没有让它真的掉下链子。至于其他的……爸,这也是我这次回北京找您的主要原因,我想知道,对于萧家可能另外安排的我的角色而言,我算是失职的吗?” 他的话是基于当初那晚萧如晦对他的忠告:他是萧家长子,未来还有很多抉择等着他去做。 萧寄明直起背,敲了敲桌面:“你知道为什么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对那档书信节目这么上心?” 他言语之中是希望萧送寒一早就能察觉。 萧送寒回道:“是因为话语权,因为声音输出?” 萧寄明摇头:“因为唇亡齿寒。” “还记不记得在湖南老家,百家宴上二叔拿出的那副晚晴拓版图?我猜所有人只当重点是那个送画的老仙人,没有人真正看懂那副学子图的含义,它其实是这百年以来我们所发出的声音的真实写照——强敌环伺,扼于摇篮!” 其实萧送寒不是没有想过,赫赫有名的阴阳家持百家令相赠,别的不选,偏选作为私塾先生的萧家祖上,是不是别有原因。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有自己的考量。 “教育是文明延续的唯一手段,是一种思考能力,是觉醒的钥匙。可你知道当一个文明被剥夺了思考权、教育权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吗?结果是,所有建立在思维基础上的上层建筑都能被轻易推翻,黑白颠倒,举世文明都能被付之成灰。” 萧送寒隐隐约约明白:“也就是说萧家这么多年,一直在稳固思考权、教育权?” 萧寄明扣住茶杯缓缓起身道:“也可以说,一直都在螳臂当车……”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停顿地走向窗边,看着后院半遮半掩的假山景池满腹惆怅。 他说:“曾经的我,也只醉心学术,不闻窗外。有人在这之前提醒过我,说工业文明带着其天生的功利性正在敲开思维领界的大门,当时的我没有太放心上,总觉得人定胜天,心守即道。” “可在我五十七岁的那年,有人用三条人命驳斥了我以为的道和术:一条风马牛不相及的微博在我眼前活生生地击溃了一个家庭,我亲眼见证了道是如何在术前瞬息瓦解的,他们兵不血刃,小试牛刀,走的时候甚至把凶器还塞到了我手上。” “送寒,这就是萧家曾经的处境和挣扎。我们本是唯一的中坚,却输得一塌糊涂。” “后来的十多年,萧家表面风平浪静,但是我们知道,在平池之外,飓风从来没有停息过,而那支无形的手更加慵懒随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人心的拿捏也更加练得如火纯青,教育只是基本盘,生活之中的方方面面,其实已经被渗透到无孔不入了。所以你们以为漫云村计划只是张空头支票,其实不然,这个计划的初心是认真的,它是在挽救我们自己。” 说完这些,萧寄明很艰涩地抒了一口气道: “送寒,你问我你在萧家的角色究竟是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我都是棋子,筑起一座高墙、保存初心的棋子。这件事无关对错,只在道义和存亡。现在你回答我,你因为儿女私情跟着叶子一走了之,对萧家而言、对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而言,算不算是失职?” 进入董事办后,萧送寒跟萧寄明坐下来说过的话寥寥可数,在他的印象中,萧寄明古板、执拗,油盐不进,可到了今天,他才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这位老教师兼领路人身上的无力和绝望。 他的言传身教都在告诉萧送寒:人在大势之前,拥有哪怕片刻的私心都是一种过分。 二叔在电话里说过,那些有关高维生物和世界的研究父亲并不知情。 这话萧送寒倾向于相信,可如果说二叔冒天下之大不韪仅仅只是追赶科学/潮流,萧送寒却不敢苟同。 现在他才明白:其实萧家所有人,都在以他们的方式维系着心中的一片净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独。 “爸。” 他不太习惯地,走到萧寄明的背后浅浅的鞠了一躬道:“谢谢您的信任,在萧家这么些年,我学到了旁人无法教给我的大局观与是非观。” “其实在刚才,我还担心您是因为我和叶子在一起,所以责令我反思是否对萧家失职。可听了您这么多,我才更加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也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您知道我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做过顾此失彼的事,我总是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征程是只能按一条路去走,所以叶子也好、萧家也好,哪怕是萧家的百年大计,我想我都会找到合适的方案去一一攻克,我也相信,我所做的,才是对所有人、包括对我自己的公平。” 萧寄明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他还是去意已决:“你……就算是这样,你就没有想过,现在、将来,叶子都可能不会跟你回来呢?你要永远这么漂泊在外?” 如果是这样,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又怎么算是漂泊呢。 萧送寒有些抱歉地回道:“爸,相信我,我们会很好的。” …… 飞机起飞前的一个小时,周叔按时把萧送寒送到了国际机场。 人去楼空的壹号院,因萧送寒的离去,忽然散发出一股冷清又大失所望的消沉气息。 望着萧送寒泡好不久的那壶水仙新茶,萧寄明自知大势已去,微颤颤地给萧如晦打了通电话,说: “老二,准备火种计划吧。” * 12:30,距北京2900公里之遥的扎日南木错。 午时过半的湖底涌现出一块块灵动如蝉的冰凌颜色,在一浪接一浪的湖水冲击中,棱角分明,如一条不为人知的透明阶梯,吸纳光影,南北贯通。 而十字相错的水波纹路,正是由这些隐形方块形成的。 气候下降得飞快,丹巴口中的那片乌云飘临扎日南木错的上空,除了将云下水色变暗外,方块也越涨越大,渐渐变成了薄薄一片静止。 “太夸张了。” 原来是浮冰。 这种气温瞬间降至零下的天气,萧梧叶还是第一次碰见,秒速结冰,更是让来自重庆的天艾开了大眼。 湖中心大致凝固后,萧梧叶山顶之上再看先前的祭祀地点,形状变化几乎正就赶上了巫苯教的描述——想是河基土壤构成不同,近岸的那一方,无论方圆如何冻凝,至始至终都留出了一个凹槽空缺。 在一定的角度来看,冰与水,颜色和高度皆深浅不一,确实和“入海口”的形状有几分相似。 萧梧叶目光从南划过北:“一群仙人,从海上来……我算是明白了,我们把重点放错在了‘入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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