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她望着闻涿,一脸认真地告诫,“这些事牵扯太多,你们卷进来只会更加危险。枕流庙的怪事我会解决,你带那小青龙回去吧。” 眼前女子个头不过刚到自己胸膛,身型比桑昭还要瘦小,修为也没有很厉害的样子,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劝告他们。 而闻涿心中有火也发不出,因为她说话太真诚,不像是在嘲讽,倒是真真切切地为他们着想。 想来他身份显赫,家世鼎盛,活了这么多年谁人不是恭恭敬敬,趋炎附势,这个灰尘仆仆看着都脏兮兮的小姑娘竟是这样认真的瞧不起人。 闻涿一张脸覆着薄红,梗着脖子吼:“你别看轻我们了!我告诉你,这一路我们……” “不好了不好了阿婵。”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慌慌张张的晚娘打断,她跌跌撞撞地摔进房间,望着姜婵满脸是泪:“豆豆……豆豆跟那位姑娘……好像不太对!”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变了脸色,也顾不得争辩,一齐冲进桑昭睡着的屋子。 * 众人冲进屋,只见豆豆跪坐在床边,背对着众人呜呜地哭着,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 瘦小的身躯弥漫着庞大又粘稠的黑雾,正源源不断地涌入桑昭的身子。 桑昭被大片大片的黑雾笼罩着,瘦削的身子被拉至虚空,仰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晚娘冲过去搂住豆豆的身子,板着她的肩膀将她扯正面对自己。 豆豆仍旧咿呀地哭,晚娘将耳朵凑近,终于听清了含糊不清的话语。 “欺天灭世,我自无双…我自无双……” 是那要命的唱词。 多日的紧张与崩溃终于在此刻发泄出来,晚娘受不住,尖叫出声。 姜婵惨白着脸,这才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抽出身边闻涿的长剑,三两步冲上前靠近了桑昭。 凑近了看,桑昭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黑气拉扯,姿态扭曲,面露青灰,瘦小的体内正涌现着绝不属于她的磅礴力量,压抑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无尽的黑雾将靠近的姜婵也包裹住,银灰的发丝在黑色的灵气前烈烈起舞。 闻涿见她举起自己的长剑,面色微变:“你要做什么?!” 姜婵却恍若未闻,眼露坚定,对着桑昭肩头便是一剑,直接刺穿了女孩圆润的肩膀。 动作凌厉干脆,抽出长剑时,几滴黏腻浓稠的黑血飞溅出来。 “啊——!” 桑昭发出绝不属于她的高亢嘶吼,尖锐的声音穿破虚空。 一瞬间,地面轰然震颤,无数黑雾自桑昭肩头的伤口处迸出,汇聚于脚底,形成了一张巨大又闪着暗光的阵法,将屋内众人,更是将小小的镇子尽数笼罩入内。 繁杂的阵法由密密麻麻的黑气汇聚而成,缠绕成看不懂的图案,在众人的脚下渗透着幽暗的光。 姜婵一见这阵法便变了脸色,她顺手接住已恢复正常,自空中晕厥落下的桑昭。 “快逃!” 她对着一脸苍白的闻涿吼道。 可他又能逃去哪里呢,姜婵心中清楚。毕竟她是真切感受过这个阵法的威力。 一阵巨响,阵法发出剧烈的光亮,猛烈的晕眩感自脚下升至脑中,瞬间,众人齐齐倒下。 小小的奉仙镇,在此刻一齐陷入沉睡。 * 姜婵的意识开始下坠,这朦胧虚幻的质感让她感到熟悉。 在破碎的意识中,她恍惚看到九岁的谢怀。 那时他肆意矜傲,眉目间都是自信耀眼的光,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 她看到十九岁的谢怀。血肉模糊,一身死气,躺在自己怀中,破败得像一个被丢弃的娃娃。 那是她与天才剑修谢枕流的最后一面。 意识沉重地回到肉|体,姜婵猛地睁开眼。 日光正盛,夏风温热,四周海声涛涛,她跪坐在台下,与泱泱众人仰视台上长身玉立的少年。 谢怀眉眼霜寒,神色不显,立于台上讲解经籍,声音平缓冷淡。 那是十四岁的谢怀。 姜婵怔怔地望着。 那是代表铉云宗来到南海听学交流的,少年谢怀。
第4章 “靠啊!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在哪呢?!” 穿着豪华富丽的少年猛地弹起,一脸惊恐地四周张望,嘴里还在念念叨叨:“这是哪?我靠,这是南海仙会?什么情况?小爷穿越了??” 少年状若疯癫的模样让众人不满。 “闻涿,你疯了么?” “就是啊,知道你看不惯谢前辈,但他好不容易给我们讲一次经籍,能不能别闹了。” 此刻汇聚在南海听学的众位少年,都是各大门派家族的顶尖之人,然而就是这样的鹤群,也都能为听到谢怀的传授感到荣幸与狂热。 毕竟谢怀如今将将十四,修为直指化神巅峰,便是许多掌门领袖都没有的造化。 如今这个年代,妖潮平复,和平到了一种近乎无聊的境地,修仙界许久未曾出现过让人惊艳的天才。 谢怀的出现,就像是一柄利剑,刺破了漫长虚无的黑夜,立于最高峰,最为闪亮的一颗星辰。 “你们…怎么……” 闻涿终于发现了事情的怪异之处,南海听学是在自己年少时的往事,那时自己离经叛道,眼睛长在了头顶,谁都不服,后来遇见了谢怀才明白什么是天人之姿。 但那都是后话了。 闻涿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的熟识竟都是一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他面色惨白。 “这是哪……”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在慢慢人群之中开始搜寻。 对上姜婵的平淡的目光,闻涿惊喜出声。 “桑昭!你也在这里!” 姜婵眸光一顿,这才意识到什么一般,低头望了望自己。 身型娇小,手心白嫩,胸前一缕长发是不曾掩饰的漂亮雪白。 毫无疑问,自己现在困于桑昭的身体之中。 她眼睑微颤,不明白同样在阵法之中,为何自己进入了桑昭的记忆,难不成是自己的那一剑起了作用,将她成功脱出阵法,而自己阴差阳错成了她的替死鬼么。 姜婵想不明白,也很快不去在意,毕竟这等邪术阵法向来不讲道理。 思忖的这一会功夫,少年闻涿已穿越重重人海,在自己身边坐下。 “桑昭,你…你今年几岁?”他望着姜婵,急切地发问,“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你被那来历不明的女人刺了一剑,然后……” 闻涿没能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桑昭”望向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对劲。 闻家与南海为旧时,他与桑昭更是年幼时便相识,桑昭与他一样,性格向来娇纵任性,她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那样的平淡无波,幽深暗然,就像是…… 闻涿背后冷汗惊起,额角更是濡湿。他只觉自己口干舌燥,结巴地问:“是,是你?” 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姜婵淡淡收回视线,并没有在乎他的冒犯,只开口道:“我叫姜婵。” 闻涿嘴中咂巴了两下这个名字,还是未能从记忆中搜寻到任何姓姜的门派世家。 “那,姜姑娘,来自何门何派?” 姜婵下意识就要开口,又猛地顿住,眸光晦暗地重新开口:“……无门无派。” 散修啊…… 闻涿琢磨了半天,终究是不明白谢枕流是如何能与散修挂上边。 实在想不通,于是直接开口问:“你跟枕流,是什么关系啊?” 看这个世家大少爷实在搞不清楚情况,姜婵无奈地转过头认真地盯着他看。 此时的闻涿刚刚十四,面容比起之前更显的稚气。婴儿肥堆在脸颊,还透着一股粉,就连唇色都是透亮的。 他望向姜婵的眼神清澈的要死,满脸写着我好纯真快来骗我。 “闻…少爷?” 姜婵艰难地歪头说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们二人会在此地?” “哦哦哦!”闻涿终于反应过来,紧张兮兮地问,“是啊,为什么呢?” 唉。 姜婵头疼地低下头,实在有些心累。此情此景简直就像带着个傻儿子拖油瓶,打骂不得,浪费口舌。 “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姜婵没辙,还是认命地从头给他说明情况。 “方才缠绕在桑姑娘身上的黑气,便是圣屿殿的傀儡,自铉云宗出事,谢怀残魂失踪之后,圣屿殿便一直埋伏在枕流仙君庙所在的凡间各地,通过制造怪事污蔑谢怀的名声,好引他出来。” 回想起这一路走来见到的人群对谢怀无端的谩骂与侮辱,姜婵沉默了许久。 她望向台上如今尚还熠熠生辉的天才,怔怔地看了好一会,才消磨下去心中的郁气。 “而方才黑气形成的阵法,便是它们的邪术,承云冥阵图,这个阵法一出,阵中所有人都会被传送到一个地方。” 闻涿对这个凶神恶煞的阵法略有耳闻,他像是猜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惨白。 姜婵直视他,唇瓣一启一合,说出了他心中的猜测。 “——太虚幻境。” 这下,闻涿终于是认清了自己现在的情势。 太虚幻境乃上古幻境,是当初天地第一剑道,铉云宗开山掌门,也是当今记录唯一一位飞升成仙的传奇,剑尊开辟出来,专门用来镇压许久之前的一位妖皇。 此阵法一出,将会对阵中所有人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灵体都会被吸附至自己记忆中最难与忘却的场景。久而久之,当你忘记自己是谁时,就会永远留在幻境之中,被其活生生耗尽心力而死。 这阵法的厉害之处就在于,除了当年的那位妖皇,没有任何人或妖能活着出来。那位妖皇恨极了剑尊,以眼还炼制了承云冥阵图。直接将其与这幻境连在一起。 用剑尊亲手做出的杀器,去炼化剑尊的同僚子弟。 与闻涿的心灰意冷,面色惨淡相比,姜婵倒淡定的多,她甚至撑着下巴,滋滋有味地看起谢怀讲经布道。 十四岁的谢怀啊。 她目光缱绻,有些贪婪地盯着台上的身影,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若是在幻境之中能用法术就好了。姜婵可惜地想,不然一定要将这段时日的影像通通记录下来。 “不是,桑……姜婵,”闻涿害怕到唇瓣哆嗦,讲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不害怕吗,我们要死在这个幻境中了!” 闻涿有些崩溃,他抓抓自己绸密的黑发:“小爷我一世英名,生前潇洒自如,居然要折在凡间?还是在个名字都不上来的小破村??” 他再也坐不住,身子开始发抖。 短短几息之间,巨大的死亡的恐惧已经将他压到喘不过气来,生生在眼角逼出了两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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