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艳羡的天生剑骨没有了,满级的修为也一朝清空,如今的谢怀那么脆弱,就连刚入道的炼气小弟子都可以将他轻而易举地杀死。 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谢怀。 莫说是枕流剑,只怕如今谢怀出世,就算他拿着枕流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与那个耀眼的天才有何关联。 没有任何人能接受谢枕流变成如今这样,可能就连谢怀自己也无法接受。 但是。 姜婵疑惑地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枕流剑,纳闷道:“你怎么了,那是谢怀啊,你不认识了?” 她抬头看了眼谢怀,有些了然:“他变了样子了,你认不出吗?那是谢怀,你曾经的主人,是不是模样变漂亮了许多?” 天下人都无法接受,枕流剑无法接受,谢怀自己也无法接受。 但是姜婵没有。 也许在她心中,真的没有什么比谢怀健康无恙更为重要。 谢怀这才反应过来,他双眸微抬,望了眼姜婵。 他听到姜婵喊了自己的名字。 用十分平常,淡然如水的语气,喊他谢怀。 不知怎的,谢怀心中陡然一痛,他皱眉,有些疑惑地按了按心口,以为是旧伤未愈。 但是没有。 经过逍遥仙之手救治的,是十分健康完美的身躯。 谢怀有些怔,他抬眸望向姜婵,看向她的每一眼,都使他胸口闷堵,心头不快。 “你……” 谢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姜婵将依依不舍的枕流剑放在地上。 她望着自己,望着他与桑昭深情相拥的身影,淡淡地笑了。 站在阳光之中,笑容有些落寞,说出的话确实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的。 “剑我还给你,谢怀。” 姜婵明明在笑,眼睛里却满是伤心,但她并不是在难过他与桑昭的关系,也并不是在难过他对她的无礼。 那她是在难过什么呢。 她轻轻开口,春风之中是她濒临破碎的声音:“请你这一次,务必照顾好自己。” 谢怀明白了。 姜婵这句话一出,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姜婵的心意。 她在替他难过自己的死亡。 谢怀的肉身将将重塑,神经脉络尚还有些僵硬,但他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肋下尖锐密集的疼痛。 他望着姜婵,没来由地,竟是想到了南海之行的那个午后,他持着纸伞去接桑昭。 微风细雨之间,他惹了桑昭生气,她站在他面前,当时也是这般的神情。 脆弱,受伤,却又硬撑着的倔强。 他当时就很想对桑昭说,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在他面前,她大可以任性,任意放纵自己的脾气,无论有什么心事问题,他都可以解决。 为什么要用那样让人心疼的表情佯装无事呢? 谢怀这才恍惚想起,直到如今,他都没有明白桑昭当日究竟为何伤心。 望着眼前的姜婵,谢怀眨眼,薄唇微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姜婵利落地转身,他才恍然惊醒一般,从石床上下来。 “等等……” 玉鸿给他随手穿的衣袍不太合身,加之刚刚苏醒,身体的协调还没完全适应,谢怀从床边狼狈地滚下,手掌擦到地面,带出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上细密的疼痛这才让他如梦初醒,他看了眼擦伤的掌心,眼睁睁地望着姜婵决绝离去的背影。 他怎么了? 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这般心伤。 谢怀如今不明白姜婵为了救她,付出了多少的心血,自然也不会明白自己淡漠疏离的态度究竟有多么伤人。 他克制住自己作乱的内心,望向坐在石床上,一直盈盈笑着的桑朝。 神情那样的愉悦,好似在看一场引人发笑的闹剧,谢怀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满心都是久别的喜悦,他有些黯然:“昭昭……你等等我,我会尽快成长起来的。” 他看向桑昭,眼神坚定,过往的伤痛凝聚成长的风雪堆积在他眼底,谢怀声音发沉:“我不会弱小太久的,不过是重头来过而已。” 莲华想要他死,他偏要活着,不仅要重头来过,还要用这身平庸的资质,阻塞的灵脉,重新走一遍修炼之道,要比之前那个天才谢枕流,更为耀眼。 他会更加认真,带着死去同门的血肉,带着死去的谢枕流,重新厮杀出一条道路。 他说的诚恳而热血,但桑昭却并没有认真听的意思。 她歪着头,眼神扫过谢怀上下,像在打量着什么。 良久,她莞尔一笑:“也不在你这里…” 谢怀一怔:“什么?” 桑昭没再说话,她眼中笑意更胜,却不知是不是谢怀的错觉,只觉满是戏谑的恶意。 “没什么,”她用轻快地语气说道,“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谢怀皱眉,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正欲开口询问,就被打断。 “桑昭。” 一道极为冷肃的声音。 谢怀望去,看见门口的玉鸿。 他正眼神不虞地望着桑昭,双手环臂,整个人都散着低沉的气压。 “我有没有告诉你,让你不要进来?” 但凡见识过姜婵救谢怀的那份拼死的决心,没有人不会为她藏一分私心。 就连避世多年的玉鸿也不例外。 姜婵带着满身的伤,就算揍他一拳也要跑出去替他找回本命灵剑,就是为了让谢怀醒来不要太过伤心。结果倒好,伤心的确实不是谢怀,而是姜婵了。 虽然玉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肯定与偷溜进来的桑昭逃不了干系。 想到方才姜婵泫然欲泣,但也还是强撑着请求他帮忙稳固谢怀的神魂,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微抬下巴:“现在我要给他治疗,你可以走了吧?” * 姜婵看着身边的明朝越,有些疑惑:“你师弟醒了,你不去看一看的吗?” “他啊,什么时候看都一样,反正也跑不了。”明朝越撑着下颚,二人坐在一处房屋之上,望着远方花海漫漫,他的声音格外轻柔,“反倒是你,如今更令我担心。” “为何?” 明朝越嗤笑:“为何?明明是你梦想成真的夙愿,你瞧瞧你,可没有一点开心的模样。” 姜婵的眉头甚至还紧紧锁着。 明朝越问:“他接受不了打击,为难你了?“ 姜婵摇摇头,没有说话。 好半晌之后,才蓦然落下一颗饱满的眼泪。 将明朝越惊了一跳。 姜婵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她面上却是一片的茫然:“谢怀明明活了过来,我心中所想已经成真,为什么我这么难过呢?” 谢怀凉薄的话语还盘旋在她脑海,挥散不去,只一想到,便是撕心裂肺的酸楚。 “谢怀他说,无论我要什么,他都可以为我找来,他并没有问我的名讳,也没有在意我这一路的艰辛。” 姜婵哽咽道:“你明白吗?他只想还清我的恩情,与我断的干净。我本以为令谢怀重生,就能让我快乐,如今看来,竟是远远不够。” “好像真的被谢怀说中了,我救他,真的是有所图的。” 姜婵自己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情感,她只当自己变成了利欲熏心的恶人,她朦胧着双眼,不知所措地看向明朝越:“我想待在谢怀身边,想一直陪着他,就像当初他的魂魄沉睡在我的灵府之中那般,一直在一起。” 明朝越心中一凛,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姜婵,自从得知姜婵带着谢怀逃跑的一路艰辛后,他便猜到了她定是对谢怀情根深种,只是不知道,她就像懵懂的仙子,初初了悟人间情感的稚嫩。 还未等他说什么,姜婵已经自己想通了。 “我不想要挟他什么,也不想再跟在他身边受伤。” 姜婵眼泪斑驳,声音却是无比的决绝:“与其丧失自我,将自己的尊严践踏的干净,还不如就此离开,再也不要遇见他。” 姜婵明白,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陪在谢怀身边,但她不想以救命之恩要挟,这样只会让她成为连自己都唾弃的小人。 不如就此别过,自此天各一方,互不纠缠,再也不要相逢。
第33章 明朝越敬佩姜婵的干脆利落。 面对自己浓重的感情, 她也可以做到快刀斩乱麻。谢怀就像是扎在姜婵心头的一根荆棘,姜婵无法忽视它,也不想被它伤害, 便干脆将它连根拔起。 无边的苦痛之间, 姜婵选择了短痛。 明朝越心头不由得一阵苦涩。 那么他呢?无边苦痛之间, 他选择了什么? 姜婵望着沉默良久的明朝越:“你也在害怕吗?” 明朝越愣住:“什么?” 姜婵点了点他沉重的面具:“你不去看谢怀, 是因为你也在害怕吗?” 明朝越愕然。 半边的金属面具遮盖住他魔化的半张脸,戴的久了, 这面具好似长在了他的脸上,姜婵轻轻敲击,半边脸一阵酥麻, 额间妖花灼热, 滚烫着他的灵魂。 “怎么会, ”明朝越牵扯嘴角, 冷冷一笑, “小九如今将将重生, 他以为门派师兄死的干净, 眼下正是脆弱的时候,我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旧人相逢, 只会惹他伤心。” 明朝越轻笑:“我这是在给他留面子, 你懂什么。” “可你不也是一样吗?”姜婵歪头。 不顾他愈发寡淡的神情, 姜婵说:“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铉云宗事变的受害者?” “谢怀所经历的,也是你的痛苦吧?你是不是也怕见到他会想到曾经在铉云宗的时光, 所以你不敢去见他?“ 一朝醒来,翻天覆地, 师父叛变,宗门覆灭,自己拥有的一切全都没了,这样惨痛的不仅仅是谢怀,明朝越作为幸存下来的人,也是如此。 “明师兄。” 姜婵突然喊他:“你变厉害了很多,但你这些年,过得一定不轻松。” 明朝越心中倏地一空。 他望着姜婵安静的脸,摇头笑了。 愈笑愈荒凉。 铉云宗事变那日,他偷摸下山,被津津师妹发现了,用灵符联系他,跟他撒娇,若是不给她带些点心,便要跟师父告状。 他正无奈笑着师妹的娇蛮,下一秒,铉云宗的惨案便开始了。 屠杀的血雾弥漫着整座仙山,整片大地剧烈的震荡,天地之间都是一副衰败气息。 他被圣屿殿追踪的人抓到,随意丢到了乱葬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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