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唔,她是不是要哭了。 年轻佛子扫过少女湿润眼角以及泛红眼眶,不由迟疑起来,那他等会……走还是不走? 戒空师兄言修佛应具悲悯,对世间苦难皆有感同身受之心。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师兄又常夸他聪慧,如此倒叫他难做。 戒色默默叹了口气,他的眉眼依旧是温和的,目光依旧是慈悲的,他似乎有着无限的耐心,更有着无限的包容,任谁见了,都要叹一句圣僧。 眼见许久没有回应,他也只是温柔解释道:“我见施主面色不虞,故有此问。” 青年声音清澈,温和不失礼数,白乐妩猛然惊醒,局促小声开口:“是我失礼了。” 她惴惴不安咬了咬下唇,又用眼角余光去偷觑面前的年轻僧人,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看着可爱又可怜。 但戒色心中的不适感却越发明显了。 他并非会轻易对人产生恶感之人,从有记忆起,他便习惯随心而做,包容一切,这也是当年前来收徒的佛修夸他有佛心、慧根的原因。 相较于跟同龄人玩闹,他更喜欢的是坐于檐下,观四季轮回,赏四时美景,手中再有一杯热茶,身侧放几盘点心,若能时不时钓鱼,便再无所求。 只可惜师父师兄等皆有好生之德,后山的鱼颇为泛滥,也无人愿钓,就连钓到放回都不可以。 青年有点可惜。 但他可以确定,许多年来,他似乎从未像如此在第一次见面便对一人产生抵触心理。 奇怪。 “多谢大师关心,我只是一时身体不适,并无什么大碍。”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 青年眼看人情绪和周身气息都平静下来不由松了口气,而白乐妩脸上的红晕却愈加明显,她羞怯微微低头,露出结拜修长的脖颈,柔声道:“多谢大师关心,我姓白,名乐妩,是无定宗的弟子。” “……施主姓白?” “嗯。” “原来如此。”戒色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自己方才的异样从何而来,劫数吗? 他冲白乐妩微微一笑,语气果断:“既然施主无事,我便不做打扰了。” 言罢便准备平稳离去,但青年未曾想到,当他还在思考要不要找寻宗门内的师兄弟给自己算上一卦,看看最近运气时,眼前据说会成为他情劫的少女便晃了晃身体,晕了过去。 好巧不巧,一行人经过,打头的,正是这次大比无定宗的大师兄——霁华,紧跟在他身后,则是掌心里转扇子的风沅和带着股橘子味的姜槐。 面面相觑。 “哇哦。”风沅吹了个口哨,然后……被霁华瞪了回去。 姜槐见状发出一声嗤笑,结果头上挨了敲。 “啧。” “哼。” 两个不省心的人对视一眼后,各自发出意味不明的嘟囔,别过头去。 身后响起的是其他弟子的窃笑。 霁华被这两个弄得头疼,可不远处这一幕明显更令人头疼,即使再相信佛宗的佛子,但眼前这案发场景的样子还是要跟他们无定宗有个交代。 无定宗几个女弟子飞快上前,将白乐妩护在身后,见过的无所谓,但没见过的,第一次近距离与年轻僧人接触的,她们也不由感慨这佛子果然生了幅好相貌。 不似凡尘中人。 而且听闻对方六艺皆精,佛法造诣极深,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会与小师妹起了争端。 飞快把完脉的弟子眼神怪异,小师妹是郁结心头,情绪过于激动昏过去的。 “……” 几乎是眨眼间戒色便猜到了对方在想些什么,嗯,孤男寡女,一昏一清醒,而且他那时的手还在探对方鼻息。 的确有点可疑。 青年一边叹了口气,一边穿过人群径直望向里面似乎正在闹脾气的人。 风沅明显有所察觉,她转了转眼珠,推开姜槐,冲那位长得贼俊的佛修咧开嘴,露出的笑容灿烂。 佛修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似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眨了眨眼睛,然后有条不紊将事情叙说,不说其他,最起码霁华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许多。 只是不等他表示歉意,佛宗的佛子便俯身重新为白乐妩诊断:“几位施主莫忧,我虽修佛,但也习得些许医术。” 这话说得极为谦虚了,毕竟修真界都知道佛子的师父不仅是高僧,在医术上的造诣也极高。 所以给白乐妩诊断绝对没有问题。 霁华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便看见这位在他很靠谱的佛修从袖中掏出一根暗器,阿不,一根针。 “……” “这是何物?” 霁华的笑容有些牵强。 “银针。” 可是它是不是太长了点,太粗……了点,它看起来有食指的一半粗,大师! “良药苦口利于病,银针粗的话应该也利于行。” 于是无定宗弟子来不及反应,也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看到佛宗佛子将针一下子扎进小师妹指尖。 鲜血刹时喷了出来。 十指连心。 即使是憋笑憋到肚子疼的风沅也打了个寒颤。 好在效果立竿见影,几乎是瞬间,白乐妩便发出一声惨叫,醒了过来。 而佛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唔,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位人类病人,他要写信告诉师父。 风沅发现白乐妩自从那次昏倒后虽然消停了些许,但却总会发呆,脸上飘起红晕。 而且有时看自己的眼神,也怪瘆妖的。 风沅想起天道的消息,若有所思。 今天是大比的最后一天,整片区域都被乌云笼盖,闷热阴沉。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最后一场比试时,佛修处传来了骚动。 紧接着,便是无数低声的议论与细碎抽泣。 佛子打伤了白乐妩。 这原本是两个门派的事。 但乌云变成了浓郁的漆黑,天空中仅剩的颜色,便是泛着紫色的雷光。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对,在浪潮般的嘈杂中一道惊雷劈下。 直落风沅脚边。 场面寂静。 “师弟!”“元宝!”“陛下!”“仙长!”“道长!”“施主!”呼唤声此起彼伏,在各种情绪的交织中 风沅伸了个懒腰,“总算要结束了,这场戏本座已经演倦了!” 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一丝笑意,胆怯、退缩、恐惧、挣扎……这些可以说灭顶之灾面前所产生的情绪,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出现。 她有的便是无尽战意下的坚定。 风沅平静站在那里,泰然自若而又神色从容,一如当年四处征战平定叛乱时的模样。 下一刻,天雷滚滚。 直冲一人而去。 “就让本座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地面在摇晃,以风沅为中心,密密麻麻如同蛛网的裂缝开始扩散,无数枝蔓破土而出。
第101章 清醒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晏芝不喜欢佛修, 但他却喜欢这句谒语。 毕竟爱恨嗔痴内所隐藏的争端, 是最容易被控制的。 原以为这次大比与往常一般无聊,但没想到还能遇见这等趣事。 那日撞见白乐妩昏倒的不止无定宗一行人,还有极其擅长隐匿身形, 做了无数伪装的晏芝。 他能在正邪两道势力间贩卖情报周旋, 这点眼力见和本事还是有的。 佛子他不清楚,但白乐妩苏醒后的眼神与举动,晏芝兴致勃勃摸了摸下巴,眼睛骤亮,有趣,哈哈哈哈, 真是有趣。 只是怎么能变得更有意思呢? 少年纠结想到。 嘶。不多时他发出了一声痛呼, 鲜血从大拇指处冒出,指甲更是坑坑洼洼, 晏芝讪讪放下手, 难改的老毛病。 但这一痛,他便有了主意。 浑水摸鱼虽好, 但哪有将水越搅越浑来得妙。 晏芝愈想愈兴奋,恨不得立马就实行计划,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 刚才似乎,他的身形微滞, 气息收敛到极致, 有人看了这边一眼。 那个人是……龙元宝。 少年脸色顿沉, 眸光中是一种是让人看了胆寒的阴翳,但下一刻,阴翳消失了,他随着对方离去又变回了之前遇人三分笑,羞涩内敛的模样。 晏芝对这位道长感觉很复杂,他是对这人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然好感,可事不过三,“青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他的计划,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这个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存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希望这位难得遇见的有趣道长能长久有趣下去。 否则插手其他人计划,断人财路,可是会……丧命的。 晏芝整了整衣衫,手从面容拂过,瞬间便有了另一张脸。 他嘴角噙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轻快离去。 无定宗和佛宗皆为大宗,前者维护白乐妩,后者珍视佛子,就让他看看,若是这两位纠缠在一起,两宗间的关系还如何维持。 他可是最喜欢看那种表面上的和平。 晏芝从风沅面前经过无数次,换了数张面容,有各个门派的弟子,有洒扫奴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只要是他想伪装幻化的,便没有做不到的。 装成无定宗普通弟子的晏芝“不经意”路过风沅房间,在确定完对方真的没什么额外举动,并且对白乐妩和佛子那边都不感兴趣后,晏芝也只当那天是个意外,快快乐乐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他变成了一位十二三岁女修,与白乐妩偶遇成功。 不过少年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去后,原本只有一人的屋子又浮现出另一道身影,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皱眉。 而被他特意关照了好几天的有趣道长以一种极为懒散的姿态趴在桌上,叹了口气,情绪极为复杂,说出的话更不知道是褒是贬:“这臭小子要是做冥主时能有这份心性,我那几百年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注意鬼界。” “陛下,冥主已经不是小孩了。” “是啊,我知道。”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 后面的话风沅没有说出,她只是从桌上爬起,单手托着下巴,视线透过窗,从被切成一块块格子内欣赏略微有些破碎的天空,杏眼里虽是一如既往的狡黠灵动,但也平添了几分朦胧雾气。 没人知道她透过雾气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陆玖,我想晏予了。” “嗯。” “等到这一切结束,我想去凡界找她,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渡的,明明都是尊者修为了,怎么还能折腾几百年。” “好。” “我以为你会劝我,毕竟算起日子,妖界的奏折可是越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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