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可谓是迅速非常。 鱼阙犹豫的这一分钟里, 两人面临的情况变得越来越严峻。 光牢正在自上而下的结出网, 若是这网一结成,那么处在这片区域的所有能跑会跳的生物的活动轨迹都将会被捕捉。 到时候两人的行踪必然暴露。 见此情况, 鱼阙知道现在已经顾不得那斗笠在何处。 他们得在六门长老将赤鹭渊封闭起来之前逃走, 若不然被捕捉到行踪,麻烦更大。 晏琼池叹了一口气, 说:“该跑的时候便不要犹豫嘛, 你看现在麻烦了。” 话毕, 他抽出三千霞法衣, 慢条斯理地穿上。 三千霞法衣绣着晏氏的家徽。 它还是一件隐匿的法器,传说这是天人以云霞织就的布料以鲛筋缝合的法器。 不过晏氏好像也很喜欢给自家出产的宝器编故事,故事真实性不可考。 但三千霞法衣的能力确实奇特,它能在任何雾气里隐匿自身。 不管是山岚还是水汽交织形成的雾幕, 但凡有一缕雾气在,法衣就能庇护主人。 “开阴路会被这光牢或者呼哨灵鸟锁定, 鱼道友, 咱们还是从大家的眼皮底下走比较安全……但是法衣我只有一件诶。” 他是有三千霞法衣, 可她没有。 鱼阙低头思考自己该怎么办时, 又听得少年懒懒的声音说: “若是鱼道友不介意, 我可以抱着你一起走,鱼道友辛苦了一晚,也省得奔波劳累。” 法衣的隐匿范围不大,但鱼阙缩在他怀里也足够裹住,两人一齐逃走是不成问题。 但能将人缩成袖珍大小的术法多的是,为什么非得、非得抱着她走……现在不是该扭捏的时候,鱼阙点头说一句有劳,便被面前的少年提溜起来。 她个子算不得高挑。 不知为何,一直以来鱼阙的发育速度都很慢,被晏琼池抱在怀里显得小小软软一只。 他哈哈地笑,语气带着宠溺,“我记得晏琼渊还有一件三千霞,改日我去将他的衣服盗来,我这件改改便送与你好啦。” 想了想,又说:“你可不能再拿它来换不值钱的蝉灵甲,至少交换更有价值的东西吧?比如两棵更高阶一点的草药,这样我没有意见啦。” “……嗯。” 说起这个鱼阙就羞愧。 玄黑色的法衣是钩夫人的遗物,同样出自玉金山,自然价值不菲。 虽然和钩夫人有仇怨,但法器确实很好,就这么被她换了蝉灵甲,也是有够憋屈的。 原本就别扭的鱼阙这下完全把脸埋到衣服里,催促道:“快走吧。” 于是晏琼池披着三千霞,怀里抱着她,借着林间朦朦胧胧的山岚,与极速支援含章殿的弟子背道而驰。 赤鹭渊外的林子幽静凄冷,不像是会有人踏足之地,想必炎炎夏日和这里没什么关系,静谧和凉意是此处永恒的主题。 鱼阙低头看着埋在土里的动物骸骨,明白了临近清晨却静悄悄的毫无鸟叫甚至是活物的气息。 罡风太盛,会杀死范围内的动物。 闻讯赶来的太和真人站在云端之上。 同僚几个白胡子老头脸色非常难看,低声在议论什么。 从太和真人不动声色的模样来看,她显然对含章殿失窃一事兴致缺缺。 那个孩子前来拜访,她便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只不过没预想到会他如此恶劣,居然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若是被查出来必然是要牵连他们这些在山宗避世的晏氏。 这么多年的矛盾必然要被挑开,保不齐面前这群老头会揪着这个不放。 他们一直排挤晏氏,有了机会更不可能放过,处理不好就麻烦了。 沉思间,太和真人又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将视线转向某处,云端下是郁郁葱葱的寂静之林,有缥缈山岚飘逸。 晏琼池用宽大的三千霞法衣袖子遮在鱼阙身上以确保不会被发现。 鱼阙安安静静地窝着,敛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看着袖子下的少女,仰脸朝云端方向看去,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说: “鱼道友,我们两个好像逃窜的小贼。” 鱼阙哪里有心思跟他说笑,心想他们两个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拜他所赐,压低声音略带埋怨:“若不是你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许我们便不会这般狼狈。” 她原以为他们只是悄悄盗宝,没想到这厮几乎把整个含章殿都捣毁了……要是被山宗捉到可怎么办? 山宗好歹是蓬莱洲四宗之一,并非酒囊饭袋之流,将含章殿弄得一团乱那不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我也没有办法,含章殿里有留影石,会记录咱们行窃的过程,不破坏不行……再说水兽那么凶凶也没给我机会嘛。” 晏琼池语气窘窘,见她一脸的不高兴,低声安慰道:“别愁眉苦脸啦,阙儿丢斗笠焉知非福?” 说起斗笠,鱼阙忍不住低声骂了他一句。 少年轻笑,假装没听见。 穿过密林避开呼哨灵鸟的追捕,两人终于到达光牢边缘,可网已经结成,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鱼阙的眼睛里才流露出询问的神色,晏琼池便拿出晏静休给的法器,不紧不慢道:“这个时候就得仰仗太和真人给我们带来的仁慈了不是?” 太和真人把守多个隘口,从她那里取来的法器能生生破开结界屏障,也是为两人划开生路。 尽管防守严备,但山岚还在,清晨的阳光未能在第一时间驱散这些薄雾。 在太和真人法器的神助下,两人好歹逃出赤鹭渊。 赤鹭渊距离鱼阙所住的斛解阁很远。 逃离赤鹭渊范围后,晏琼池依旧抱着鱼阙,带着她回到客房。 只是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她在何处下榻? 进了屋,鱼阙反手把门窗关紧,用术法尽量把缠在身上那些细不可闻的气息散尽。 “你赶紧离去吧。” 气息散尽后,她回头看倚在门背上的晏琼池,语气冷漠,像是干完最后一票的小贼在分赃完毕后毫不犹豫地划清界限。 面对她翻脸不认人的冷漠态度,少年抬手掩面,精美的法衣袖子宽大,掩住半张脸目光侧向一旁,好似被始乱终弃的小姑娘: “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鱼道友居然连口茶也不打算请我喝么?” 鱼阙给他倒茶,递过去:“喝吧,喝完就走。” 如此敷衍,想必是不满已久有话要说,晏琼池看着面前的杯子,笑了笑: “山宗是待不得了,今夜轮塔藏书阁异动,又是含章殿被盗,若是被他们抓住,你猜下场会如何?” 传闻山宗掌门此人表面儒雅随和,实则阴险毒辣,小肚鸡肠——这也是话本里写的内容,含章殿被毁,始作俑者被抓住的下场会是什么? 毕竟这里是龙神故地,神御之地,不受人族六洲七脉训诫堂的管辖。 鱼阙还是那句话:“你快些离去吧。” 晏琼池接过杯子,浅浅抿了一口茶,而后慢悠悠地坐下来看她忙碌,开口问: “鱼道友要随我一同离去么?”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鱼阙摊开那张纸又掏出暮敲钟,对比这二者的区别。 自从从秦垢那里得来暮敲钟后,它仿佛就是一个没有用的装饰。 这张偷偷撕来的书页让她相信暮敲钟一定有什么秘密在。 山宗还有太多的秘密,她还不能走。 晏琼池托腮看她,“我觉得你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鱼道友。” “我自有我的定夺,再说我自会离去。” “以你此前的理智来看,你一定在纷争开始前离开的,可现在你执意要留在这里,为什么呢?” 他的眼里掠过几分不悦,“难道是为了崔道友?你想带他一起走么?” 那个家伙看起来好似敦厚老实,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是看起来无害的人更加不可信! 晏琼池一想到鱼阙对她笑,于是更加不高兴了,但又不敢说,只得连连叹气,睫毛垂下。 “我同崔道友没有熟识到,要为了他置身于险境之中。”鱼阙神情冷漠,“我会离开山宗,但不是现在。” 她在看手里的法器和书页,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古海国密文,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儿来。 其实最好的选择是立刻逃离山宗——去寻会古海国密文的隐者或者是追寻石人的方向而去,去找龙神的埋骨地还是其他,都比留在山宗好。 可是她很固执,不愿意离开。 “那么你留下来的理由是?” “轮塔藏书阁和含章殿异动,整座山门乱作一团,这时候我擅自离去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她将那张书页压在暮敲钟的锦盒里,锦盒有禁制,非承认之人不可打开,也算是藏匿罪证的安全之所。 “鱼道友考虑的倒是周全。但他们并不是没有怀疑你的理由。”他说。 “你留下来他们也会怀疑你。” “斗笠是你故意叫我弃之不顾的吧?”闻言,鱼阙抬头看他,“你为何阻止我取回那斗笠?” 那东西留在赤鹭渊,相当于是给她挖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就差没大字报贴身上告诉大家,是她干的。 做事留把柄,比凭言行判定善恶更是大忌。 晏琼池装作一副被怀疑的惊讶,眨眨眼,伤心浮上眼底,他以袖掩面:“鱼道友怎么这样无端揣测我?实在是下降速度太快而我分身乏力。” 鱼阙不想陪他演戏,语气冷漠: “你究竟想做什么?” “方才我在含章殿高台附近看见了某些东西,而你那面海心镜迟迟不判定心魔,想必就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 “你看见了什么?” 以袖掩面装作小妇人羞赧的晏琼池眼中流露疑惑,看起来像是对她经历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知道? 那他又是为何会那种表情。 想到在含章殿里看到的幻象,鱼阙站起来,逼近晏琼池,将手摁在桌子上形成一个足够把他堵住的小空间,低头叫他: “晏琼池。” “啊?” “我预见你的魔化,并且越来越频繁,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难道你真的在堕魔?” 她知道二十年前的雨夜对晏琼池的打击很大,自然知道他的恨。 雨夜一别便隔着二十年的光阴,再次遇见,晏琼池的修为和城府越发深沉。 虽然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讨打的嬉皮笑脸,但他到底不是从前那个晏琼池了。 她明白的。 他的修为境界目前不过堪堪紫府元婴,比金丹高出一个境界,但鱼阙隐约知道他的实力不可能仅仅如此。 以为他是元婴修士那样便太低估他了。 只是元婴不可能那样大摇大摆地进入含章殿,不可能大规模毁坏留影石……在冥水河上已经有苗头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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