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家传送阵不是用来传人的。”沉泷之扬高了声音重申,希冀不远处吊儿郎当站着的人能听见,不料隋遇跟睡着了一样,连个眼神都没给过来。 这世间传送阵分为两种,原理上差不多,但分大小。大的传送阵用来运物品,小的用来传人,两者的造价天壤之别。 沉羽阁造的传送阵是前者,用来转移大批新鲜的经不起搁置的奇珍异物,一趟下来获取的利润能再建半个分阁,用沉泷之的话来说,传人的那种跟自家的根本没法比。 “风商羽,我跟你说话呢。”沉泷之看着风商羽对楚遥想露出的那种颇为纵容的神色,悲愤地道:“行,你就惯着吧,希望你没下次要我陪着喝闷酒开导的时候。我再理你一下,我都看不起我自己。” 风商羽斜瞥了他一眼,微微一收扇子啪的打在他胸膛上,道:“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别说这种话。” “……” 四位圣地传人和九凤在一处树荫下或站,或蹲,没聊两句,话题就莫名其妙转到了路承沢身上。 他这段时间过得不算好,从圣地传人的位置上跌下来,代表着从此之后,音灵为君,他为臣,“殿下”之称也将由“公子”取代。不仅对自己多年的努力没个交代,也无颜面对族中支持他的长老们,一度处于自责和沮丧之中。 “我不知道路承沢怎么想的,问他,他不说。”音灵掸了掸袖边不存在的灰尘,凉飕飕道。 “我当时还纳闷了,再怎么说也是同一个圣地长大的,怎么他就整得我和仇人,天天要害他一样。” 说到这,音灵话锋微顿:“不过人皇出事之后,我曾问过路承沢松珩的去向,他说不太清楚,但根据松珩留给他的话,应当是远去了北江。” “北江。”苍琚掀了下眼皮,道:“跑我家门口来了。” “问问路承沢,那人干嘛来了。” “说起松珩,这人身上的秘密不少,而且在飞云端里,他获得了几位疑似自家先祖的传承,和赐下秘法功笈不同,他得到的是前人所有的修为灵力,如今实力不可小觑。” “揠苗助长,毫无作用。”苍琚抬眼,看着不远处联袂而至的两道白衣长影,道:“呐,来了。” 薛妤不喜欢等人,也是头一次让人等那么久。 昏暗的帷幔垂下,隔绝了一切觊觎的光线,成了隐秘的极乐世界,薛妤一句一顿,颇为艰难地说着剖析心迹的言语,在某一根弦铮然绷碎时被他粗暴地摁着索吻。 他没法不起反应。 到后面,他几乎是在蓄意地拖着她厮磨,缓进缓出。在她眼角难以抑制地蒙上一颗晶亮眼泪时,他垂着眼,慢慢用舌尖吮着润了唇瓣,仰着头抬起下巴时,压着喘息的尾音,活色生香,色气撩人。 明明占尽了甜头,还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薛妤终于明白,他说的“吃亏”,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情由令薛妤有点不自在,全程都木着脸不苟言笑,溯侑扣着她的手,眼尾的艳色全化开了,看向九凤等人时,扯了下嘴角:“抱歉,来晚了。” 九凤挑了下眉,将薛妤上下左右看了遍,最后在她冷然结冰的眼神中稍微收敛,转向溯侑露在宽大衣袍下的上半截锁骨。只见线条般流畅的突出骨骼上印着一个咬痕,隐隐嵌入皮肉中,颜色浓郁到像是染上了胭脂血色。 看得出来,这是真下了重力气。 “这么……狠啊。”九凤饶有兴味地低喃了句,而后招手,道:“回妖都的都到这边来。” 隋家一大家子的动静尤为夸张,溯侑没管他们,指尖在薛妤掌心中撩拨似的勾了勾。 分别的关头,他微微低下头,看着眼前这张精致妩媚,但嗖嗖往外放着冷箭,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就令人不敢窥视,不敢打量的脸,低声道:“阿妤,我走了。” “嗯。” “离三地盛会开始还有半个月,我会进祖地,灵符可能没法联系。”他眼皮往下垂着,压出两三根分明的线条,瞳仁现出一种匀净的黑:“要想我。” 薛妤又从鼻子里挤出闷闷的一声嗯字来,像是对不久前发生的事无法释怀,因此表现出一种别扭的冷淡之意。 溯侑看了半晌,用指腹蹭了下她的脸颊,缓声问:“还有不舒服吗?” 薛妤猛的抬眼,紧接着面无神情地伸手,将他的侧脸推到另一边,冷然往外蹦着字眼:“你们说,我走了。” 溯侑扣着她的手没打算就这样放人,自从两人磕磕碰碰着说开以后,他终于能放心地展露出一部分真实的自己,就像现在,也像两个时辰前,听不到满意的答案就打算一直磨着,耐心好到没有穷尽的时候。 “想。”她看了会,睫毛向下垂了垂:“照顾好自己。” 溯侑笑了下,慢慢松开手。 她像彩带一样飘去了传送阵另一边,那边都是圣地传人,他们要去皇城和昭王妃谈判。 传送阵启动,遮天蔽地的灵光交织在头顶,溯侑脊背抵着光柱,慢条斯理地揭开了左手手背上那层封印人皇锁力量的白色胶皮,滚热的鲜血顿时往外喷洒,隋瑾瑜心头一紧,才要开口,却听他道:“没事,一直封着,它一直不会好。” 除非用这种痛到极致的方式将上面附着的力量一点点磨灭。 “早不揭,晚不揭,怕薛妤看着难受?”九凤别过眼,想起了什么,道:“不过我提醒你,接管妖都不容易,插手人间乱成一团的势力更不容易,动辄八年十年砸进去都不一定能有个水花,你和薛妤都忙,见面的时候都不一定会有。” “反正,你好好考虑下。” “不必考虑。”溯侑平静地打断她,这一刻,他的气势不比这位从小叱咤妖都的未来掌权者弱半分:“不荡平这个局,她没法分心爱一个人。” 昭王妃出现在玉香斋的时候,薛妤和善殊已经在顶楼坐着抿了半杯热茶,为了防止谈话泄露出去,他们提前包下了整个三层,因此那位金尊玉贵,一生没受过什么风霜雨打的王妃一进来就找到了她们。 因为短时间内同时丧夫,丧子,且还身怀有孕,即便戴着一层幕篱,昭王妃的虚弱都能轻而易举的被人感知出来。 可以说,若不是太医院的顶尖医术和人间各派送来的灵丹妙药同时撑着,这个孩子早在她得知昭王和裘仞死讯的那一刻就没了。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昭王妃将幕篱揭下放在桌面上,露出一张忧愁憔悴的面容,她很有姿色,却不是魅惑众生的柔媚长相,相反,她眼睛大而圆,脸颊没肉的时候格外突出,透着一种被呵护得极好的天真良善。 “我骗了那群守卫,找人假扮了我在殿里躺着‘安胎’,但他们如今很在意我的身体,我出来不了多久,我们可以长话短说。” 这种时候,善殊身上的温柔气质能很好的安抚每一个受到惊吓的人,她看着昭王妃,视线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轻声说出来意:“我们今天来,想说说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未来的道路。” “在说这之前。”昭王妃掌心抚着自己的肚子,说话时透着一种强行抑制的悲怆之意:“我想知道,王爷和仞儿,他们的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泣不成声。 看得出来,这位被严密保护,控制起来的王妃娘娘似乎凭借着某种直觉猜到了一点幕后真相。 “是的。”善殊柔声将后面一句话补充完整:“他们的死是裘桐一手策划,裘召作为中间的血引,裘仞则是他养了多年的年轻身躯。” 任何一位妻子,母亲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心碎,昭王妃十根青葱似的指甲在桌面上绷出骤白的色泽,善殊颇为担忧地想给她输点灵力缓解情绪,却被昭王妃制止了:“别碰我,他们在我身上下了很多层保护符,外人一碰,便会被触发。” 这点在意料之中。 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裘家最后的血脉,是未来的皇帝。 “我其实猜到了。”昭王妃扯动嘴角发出苦笑的动作都显得牵强:“仞儿从小被裘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我常常有种错觉,那根本不是一个伯父会对侄儿有的溺爱,他保护仞儿,像是在保护一个精美易碎的瓷器。” 结果真的是。 “但仞儿聪明,十岁的孩子,哪怕再顽劣,被当废物一样养着,面对危险和异常也会有本能的直觉。他曾跟我说过两次,说看到了皇伯父的书房里放着很多书,好几本书上都写着血,他看得时候实在好奇,还不小心用笔在书本上画了条线,幸好皇伯父没发现。” 薛妤顿时知道溯侑翻到的那本徐家换命秘笈上为什么会有歪歪扭扭的笔迹。 这本秘笈最初从徐家进贡到了裘桐的案桌上,被看过之后丢到书架上摆着,又因为裘桐的警惕心,在临换命之前全回到了徐家手中,最后被溯侑阴差阳错搜集到。 可即便这样,裘召和裘仞依旧死了。 “逝者已逝,请节哀。”善殊看着暗沉的天色,道:“如你所说,长话短说。我们对这个孩子没有歹心,我们需要他成长为与裘桐截然不同的帝王,仁善,慈和,同时不乏为君者该有的魄力。” “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都是真的。”善殊道:“屠戮臣民的是他,破坏三地平衡,出手对付妖都的是他,不止王妃的家和孩子,为了他一己之私,三百多个襁褓中的婴孩永远失去了生命。” “他对生命毫无敬畏之意,他不配为帝王。” 善殊看着昭王妃,温声低语:“裘桐留下来的那群臣子,会给这个孩子传授怎样的东西,你想一想,心里其实也有数。” “好。”昭王妃抓着幕篱,慢慢为自己戴上,像是要借此为自己套上一层无坚不摧的盔甲,她定定地道:“相比于那种疯子,我相信圣地。” 应该说,为了不让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将来步裘桐的后尘,变成那种六亲不认,丧心病狂的怪物,她只能相信圣地。 这也是她今天费尽心思出来一趟的原因。 “我手里有昭王府的暗线和势力,这些人也会在朝堂上帮助未来的摄政王和这个孩子。”昭王妃慢慢道:“我会配合你们,好好教育他,教他是非,也让他能辨别世间黑白。” 善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王妃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见薛妤。”昭王妃的目光在两人中流转,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苍白无血色的脸上都涌现出了病态的晕红,显得精神了许多,她的话语异常坚定,再次重复:“我要见她。” 薛妤坐在一边,从头到尾没有说话,此时,她手指压着盛有热茶的茶柄上,眼睛观察着昭王妃的每个神情,仍没有开口。 这场谈判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说通,昭王妃又是个手无寸铁之力且怀有身孕的弱女子,善殊表现得较为温和:“邺都离皇城遥远,她来了你也未必能再出来。你有什么事,可以先和我们说,我们代为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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