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这次怎么回事?”九凤随便扫下来,看向陆尘:“最高就你一个第五,再算上那个松珩,前五十的还就这么两三个?” 陆尘神色凝重,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好受,他道:“这表我昨晚就看过了,其实还有件事,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历任飞云端开启,能进秘境之渊的一共就那么多,圣地,人族,妖都加起来就一千出头,这次圣地和妖都的人数都能对得上,和历届记载的没什么差,但人族进了很多人。” 薛妤顿时看过去:“什么意思。” “我就猜你们可能没注意到,当时秘境之渊大门一开,大家脚才踏进去,就被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小世界里去了,谁能知道人多人少。”陆尘看着那张记载着天骄榜前五十的卷轴,补充道:“我是出来后整合发现的。很多原先根本进不去,都认命了在飞云端外围积极寻找资源的少年也都直接被卷进去了。” 说起这个,陆尘就要叹气:“大家在里面不是都有个任务嘛,就在扶桑树揭露真相之前。那个任务呢,有的简单点,我们那面就挺容易,只要顺着给出的线索走就行,后面杀魅,就难点,折磨人一点。” “我当时问了音灵,还以为都是这样,也就没有再问,出来后机缘巧合下才知道,原来并不全是这样。” “如果我没有算错,这次进秘境之渊的总人数是两千四百个,其中一千七是人族。”顶着沉泷之和朝年不可置信的眼神,陆尘苦笑着点头:“对。但这不是好事。” “怎么说。”薛妤扯过一张凳椅坐下:“你详细点讲。” 原本准备上楼收拾东西而后打道回府的一群人又排排坐下来,分散在长桌两侧,听陆尘说起事情原委。 “总结下来,就是我们这种本身情绪并不偏激,平时处理事情也还算公正的,接收的任务并不复杂,但那些被卷进来的人族世家子弟,或是朝廷的附庸者,他们经历了一场考验。” 薛妤倏地抬眼,道:“他们成了远古时的人皇和朝廷众人,做了和当年和人皇一样的选择。” 陆尘垮着脸点了点头。 人族少年天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他们是听着身边人提起“妖”时的憎恶和厌弃长大的,长期耳濡目染,底子都歪了,后面再怎么掰都是枉然。 又恰逢九凤下令围城那个事一出,怨气顿时达到了顶点。 在他们眼中,魔族就是和如今妖族一样的存在。 不同的是,当时的魔族尚弱小,而今日的妖族已经壮大起来。 他们有能力斩草除根,为什么不。 这确实也是他们一直想做的事。 人人都说着公正,和平,但谁都会向着自己的根,谁都希望自己这边能越来越好,有私心是人之常情,无法避免。 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他们确实那样选择了。 “谁都知道,飞云端是关系一生的机遇,我们在秘境之渊中获得了大量的领悟和灵力,但那些走错了路的人并没有,他们浪费了十年光阴,什么都没得到,只是被强行抓着看魅是如何霍乱众生,造成无法挽救之劫数的。” 而这些人,有许多是原本不错的苗子,是人族未来数百上千年的中流砥柱。 原本和另外两边势均力敌的胶着着,这一下比别人少了十年苦修的机缘,无疑瞬间落入下乘。 所以才有了今日天骄榜上这副黯淡的局面。 陆尘话音落下,看了看薛妤的脸色,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再加上前阵子圣地一反常态地大动干戈,我察觉到不对,才命人给你们递信。” 薛妤沉默半晌,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善殊和溯侑跟在她身后,等到楼梯拐角,薛妤停了下,看着蓬莱岛外的浩瀚海面和无名树木轻声道:“我一直以为,扶桑树给出各种暗示,是要我们尽快阻止可能会发生的事,直到方才,我意识到,可能并不只是这样。” “只要人族一日有将妖杀绝的心,人与妖的大战就无法避免,或许,我们不仅要严查当下,还要做好应对最坏结果的准备。”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道:“事实证明,没了裘桐,也会有别的人族出现,昆仑的长老,人间城池的城主,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存在。他们冒进,怀着极大的偏见,并将这种情绪传输给下一代。” 裘桐死了,他们站出来,他们死了,还有无数年轻人站出来。 “想要彻底扭转这种局面,唯有两种办法。一是魅再次出世,世人付出惨痛代价,而后将偏见摒除,从此铭记于心,二是我们现在在做的诸多事,但需要时间。” 数百年,甚至上千年。 而现在的问题是,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大战就已经爆发了。 比人族更不满的是人间的妖族。 兔子急了还咬人,他们也是活生生的生灵,流着滚热的血,有着搏动的心脏,当活着都成了奢望的时候,反抗是必然的结果。 “可这片天地承受不起了。”苍琚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他靠在墙角边,说话的声音带着清晨未睡醒的淡淡哑意:“我知道现在情况很棘手,但没办法,我们只能尽全力阻止。” “魅一旦重出世间,一生二,二生百,百成千,杀而不绝,谁来制止他们?远古时期有苍龙和天攰,一个囚,一个杀,付出了灭族的代价才将它们压制,但我们现在,可什么都没——”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苍琚看了看溯侑,严谨地改口:“就一只天攰。” “绝无可能。”薛妤跟着苍琚的视线看向溯侑,声音冷了半度:“告诉陆秦,盯着那群作怪的长老,实在跳得高的,不必讲什么满口空道理,讲不通,直接关起来,关到他们想通了想明白了为止。” “想回去帮人族作乱的,废除他们在昆仑得到的一切心法修为,放他们走,爱去哪去哪。” 因为这样一个插曲,大家在上传送阵各自回自个地盘时都没怎么说话,一个个若有所思,气氛算不上轻松。 “看过并批注过的信件放在了灵戒左层,私狱的案件大致梳理过,总结写到了一张纸上,百众山的事朝华已经处理妥当,无需再过问。”溯侑将事情一件件说完,看向薛妤,轻声道:“殿下,我走了。” “照顾好自己。”薛妤朝他颔首,顿了顿,又道:“我算算时间,等月底,我得空了,去妖都找你。” “好。”溯侑慢慢将她鬓边的长发别到耳后,细细端详一阵后,俯身轻声道:“我等殿下来。” 从蓬莱岛到邺都,传送阵只用了半个时辰,才踏进日月之轮,薛妤就进了趟殿前司。 溯侑一走,朝华便被提上了女使的位置,同时在邺都内朝和殿前司任职,一段时间下来,脑子和脚都没停下来过,整个人处于咬牙切齿的崩溃边缘。 此时见到薛妤,将手中的笔一丢,眼前骤亮:“恭喜殿下夺得第一,我听朝年说,殿下这次在三地盛会出手,横推一切……” “别听朝年瞎说。”朝华长着一张小女生娇俏甜美的脸,薛妤伸手触了触她长长的睫毛,道:“这段时间,辛苦了。” “不辛苦。”朝华连连摇头:“为殿下做事,是朝华的福气。” 看着这一幕,朝年真想大声控诉,让薛妤知道朝华平时是怎样一种一言不合就出手锤人,并实行惨无人道惩罚的常态,但被朝华轻飘飘一个眼风扫下来,只能摸着鼻梁低头。 “我记得之前殿前司留着一枚从大妖身上搜出来的药丸,听说将药服下去,再重的伤都能在一月内好起来,但只有三四天清醒的时间。那药还在吗?”薛妤问。 “在,殿下打算将这药用在穆少齐身上?”朝华正色,飞快反应过来,朝身边从侍招手:“去暗格,将东西拿出来。” “嗯。”薛妤并不否认:“他的情况日益恶化,再等几天,可能就没气息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话,我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猫腻。” 她将五份龙息融合在一起的珠子放于掌心中,掂了掂,又看向朝华:“我等会去见君上,接下来开始闭关,为期半个月,殿前司和百众山,交给你和愁离了。” “殿下放心。” 薛妤拿到那个装药丸的黑色匣子,转身丢到灵戒里,朝着议政殿的方向去了。 朝华坐回自己的凳椅上,重新捡起了笔,又耐心地蘸了墨,一抬眼,见刚才还满脸不平的朝年拇指摁着自己的胸膛,神情迷茫,不由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朝年转了下眼珠,渐渐的又恢复过来:“刚才看到殿下手里的东西,突然很难过,喘不过气。” “什么东西?龙息还是药?”朝华问。 朝年挠了挠头,说不知道。 朝华看他嘴上说难过,实则半点事没有,甚至马上开始跟她讨价还价能不能少管点事,压根不想再搭理他,心平气和地写下几个字后,对他道:“我劝你,有这和我扯嘴皮的时间,现在进去多审几个人,今天还能早点下值。” “我记得当年,也是一次飞云端过后的三地盛会,你伯父都没能拿到第一的位置。” 对天下父母而言,大概没什么能比看到子女出息更令人欣慰了,即便是邺主,也免不了俗,他从案桌前起身,笑着道:“十分不错。” “父亲让我来,只是为了夸我两句?”薛妤拆穿他的官方话,看了眼铺在天边的晚霞,皱眉道:“我今晚要闭关,时间紧,不能在议政殿待太长时间。” 邺主被噎得顿了顿,看了她两眼,又无奈地笑:“你这姑娘……行,父亲确实有事和你说。” “你大放异彩那几天,和祝贺恭维的话一起通过灵符传回来的,还有另一件事。” 薛妤从小有主见,她太有主见了,不论是为君之道,还是修炼之道,都根本不用邺主操心。 别的事也就算了,但在情爱上,作为父亲,他没法不担心。 她和溯侑的事在邺都不算个秘密,邺主也早有耳闻,上次有心想提,被突如其来的君主大印砸得晕头转向,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溯侑如今身世大白,作为妖都新任君主,与九凤平起平坐,你也让朝华取代了他的位置。这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邺主自己是个风流种,年轻时有数不清的桃花韵事,因此在这一方面,倒没什么“坚决反对”一说。 “什么怎么打算?”薛妤掀了下眼皮。 “你日后是邺都女皇,除了皇夫,还有侧君与侍君。”邺主摒弃委婉的说辞,直接道:“他和你在一起时,身份低微,你若是一时兴起,现在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父亲一分钱都没收他隋家的。他当他的妖都主君,你做你的邺都女皇,谁也犯不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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