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罗浮结印于掌心,瞬间使用瞬移术飞升到卓清潭的身侧,一把扶住她险些倾倒的身体。 “——师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卓清潭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她始终目光直直而沉痛的看着谢予辞那双似笑非笑、暗藏凶狠的双眼。 澹台东临见状皱眉,不解的道:“帝君?什么帝君?” 安品晗则是蹙着眉峰,冷声道:“你又在刷什么把戏?谢予辞,我警告你,休想扰乱清潭的道心!” 谢予辞“啧”了一声,他诧异的挑了挑眉:“怎么?你们居然不知道吗?” 他轻嘲的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卓清潭,笑容里满满具是恶意。 “怎么,帝君,难道你还没有告诉他们吗?这便是你不厚道了啊。既然要合力施法,除掉我这个危害三界的大妖邪,想来你们应该是一伙儿的才对。帝君怎么隐瞒了我是谁,又隐瞒了你是谁,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李长风、澹台东临、安品晗听闻此言,不由自主的下意识转头看向卓清潭。 安品晗皱眉:“清潭?” 安罗浮眉头紧皱,他转过头去,十分不满的对谢予辞说: “谢仙君,你怎么回事?没看到我师姐不舒服吗?什么帝君什么妖邪的,你从方才见到那个挂穗开始就奇奇怪怪的,莫非撞邪了不成?” 他话音刚毕,突然想到,那重阳挂穗是他师姐编织而成,若说谢予辞见到挂穗是撞了邪,那岂不是说他师姐是邪祟不成? 安罗浮懊恼的“啊呀”一声,连忙解释道: “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是我昨日捡到了你编织的重阳挂穗,还未来得及还给你。谁知谢仙君看到了,却跟失心疯了一般。” 卓清潭缓缓转头,怔怔看着谢予辞从身后笑吟吟拿出来的那枚“虞美人”挂穗,当即脸色一白,她已然全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 ......是她的失误,是她前日沉迷于片刻回忆的温存,心存侥幸,不愿立即销毁这个挂穗。 她本想着等到今日重阳节子时一过,佳节正式结束,再销毁这个祈福所用的挂穗,也算是全了她当日编织挂穗时,心底对谢予辞的祝福。 不曾想居然...... 谢予辞似笑非笑的道:“谢某自然不曾撞邪,不过你们就未必了,不仅撞了邪,还撞了......神。” 李长风冷冷道:“妖邪,有话就说,不要故弄玄虚!” 谢予辞轻笑一声,缓缓道:“你们可知,你们身侧的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安品晗和澹台东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此时神思不属,脸色异常苍白的卓清潭。 谢予辞淡笑道:“这位卓清潭卓仙长可了不得,当年在九重天做神仙时,比如今在凡间做你们这劳什子的仙门魁首的掌宫要威风得多了。 只是不知你们这些后辈仙门中人,是否听过‘太阴幽荧’这个名字。” 三大仙门的掌门和长老先是一愣,这名字年代实在太过救援,又极其少见,他们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那看来是没有了。” 谢予辞看着他们的神色,了然的点了点头。 “想来年代久远,流传至今的典籍已如凤毛麟角,极难寻得。 那我便再给你们一个提示,若是这个你们还是不曾听闻,谢某可就爱莫能助了。” 他耸了耸肩,歪着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卓清潭清润的眸光,轻声道: “不知诸位,可否听闻过这样一个仙号——往、圣、帝、君。” 往圣帝君? 这个仙号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安品晗在脑海中过滤了千万重信息,片刻后,他忽然神思一动,“啊”的一声轻呼了出来,然后缓缓转头,怔怔望着近在咫尺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一字一顿,轻声喃喃:“上古两仪至阴至尊真神......往圣帝君,太阴幽荧?这......这怎么可能?” 混沌初开,几位上古上神相继诞生于天地,后来为造天地万物、女娲夸父等几位上神相继魂归混沌,只余掌管三界苍生两仪阴阳运转不休的二圣至尊尚存三界,并未作古。 而这二位生而圣神,分别便是......圣神帝尊太阳烛照,以及往圣帝君太阴幽荧! 在场仙门中人经他提醒,纷纷想起各门各派中的上古典籍残卷,皆是一震。 李长风更是瞠目结舌,半响未敢发出一言。 “怎么不可能?” 谢予辞轻笑一声:“否则,你们以为是何人有这般神通,能在凡间布下如此神力浑厚、至纯至臻的天地法阵?还同时布下了四座?” 安品晗怔怔道:“难道,我们四大仙门数千年来奉命守护的凡间四大秘境结界,便是清潭——啊不,是往圣帝君所设?” 卓清潭忽然上前一步,仓促解释道: “予辞,昔年我以神骨为封,设这四大秘境结界,其间原因并非是为惩戒于你。” 谢予辞却面无表情的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自然,我知道往圣帝君并没有那么无聊。若是你濒死之际,还惦记惩处责罚旁人,那你便不是那个恩泽天下、悲悯为怀的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了。 你以神骨为封,镇我于凡界的原因,无外乎是担心你神陨道消后,我失控会毁了这苍生,你更怕届时单凭太阳烛照一人之力拦不住我。” 卓清潭眉心微蹙。 “予辞,并不只是于此,其实——” “——所以,我们几大仙门守护的四大秘境结界中封印着的就是你这妖邪?” 李长风忽然断喝一声,打断了卓清潭即将出口的话。 他神色大喜过往,当即大喝一声 “简直是天助我也!原来我们无妄海奉命看守的钧天崖秘境中封印的便是你这邪物! 当年往圣帝君既然可以封印你一次,如今我等亦有往圣帝君的无上神力加持法阵,便还能再封印你第二次! 你这妖邪,岂敢如斯猖狂?待你被阵法剿灭,老朽便不再是钧天崖秘境被破的罪人,竖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自从无妄海钧天崖秘境被破的这一个多月来,师门数千年的传承和使命如同在李长风的手中中断,他深受内疚自责侵扰,已经近乎崩溃! 若是能彻底消灭秘境之中封印的妖邪,那么便等于秘境并没有被破,岂不意味着他也就不再是师门的罪人? 卓清潭却冷冷喝道:“——李师叔,这法阵杀不了他,我也不会助你们伤他。” 李长风癫狂的神色微微一顿。 他怔怔的转头看向卓清潭,似乎十分不解: “......帝君?您说什么?” 卓清潭轻轻推开安罗浮扶着她的手臂,然后转过身来,静静依次与他们对视。 在面前诸人或是茫然,或是不解,或是无措的目光下,她声音不重、却神色坚定地再度重复了一次。 “我说,这法阵杀不了他,我亦不会杀他。” “......帝君?” 李长风、安品晗、澹台东临等人怔怔的看着她。 若是说卓清潭这个年轻的仙门翘楚会被妖邪所惑,看她年纪尚轻倒也说得通。 可是,她并非是寻常仙门弟子啊!难道九重天上至高无上的天地共主,亦会被妖邪所惑吗? 卓清潭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她忽而淡淡的笑了,这一抹笑意为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平添一股明媚之色。 她动作轻缓、但神色坚决的轻轻转过身。 然后背对着他们,坚定的向谢予辞走去。 当卓清潭行至琼花台院门口的门槛时,安罗浮忽然开口,迟疑的唤了一句: “......师姐?” 她微微一顿。 安品晗沉声劝阻道:“帝君!不可啊!” 李长风亦凝眉:“帝君!贼子妖邪凶恶,万万不可靠近!” 卓清潭忽而轻轻垂头笑了笑,然后再不迟疑,一脚踏进琼花台中。 谢予辞此时神情复杂难辨。 他看着渐渐走到他面前的卓清潭,忽而轻声道:“帝君,你这次使得又是什么计呢? 欲擒故纵?美人计?苦肉计?亦或是......连环计?还是说,诸般计谋,尽皆有之呢。” 卓清潭闻言,轻轻抬起头来,用自己的双眼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 这样近的距离,即便是她如今这个“半瞎”之人,亦可清晰将他此时每个表情看得真切。 卓清潭静静看着他眼底自以为掩饰的极好的冷凝,忽然眼底一涩。 他眼中的冷凝和不屑,其实还夹杂着一丝他自己尚且未能发现的焦虑和不安。 原来,他亦在害怕。 而他,又在害怕什么呢? 曾经的谢予辞,明明有着一双苍穹之下,最最明媚风流,骄傲不羁的眉眼。 他一身玄衣,脚踏恶蛟,长身玉立于东海之滨,肆意张狂的轻笑,便是那年、那季、那月,最夺人心魄的一道风景线。 只是,曾经那样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少年,居然被她所带累,如今不再明媚,不再骄傲,不再不可一世,不再桀骜不驯。 那个生而神骨、半神之体的凶神......不再无畏。 他的心底,终于有了“惧”。 那是被她两次“背叛”,深深重创于心所造成的不可磨灭的“惧”。
第178章 自证己心 卓清潭心中揪痛难当,她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是在为他做考量,可她究竟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卓清潭眼底忽然浅浅漫过一层水汽氤氲,她的语气虽轻,却无半分玩笑之色。 “予辞,‘我心悦于你,半点参不得假’——兴许这句话,前日在南山乌的半山客栈中,你是第一次听我说起。但其实,那一次并非是我第一次言及。” 谢予辞微微蹙眉,旋即漫不经心的冷笑一声。 “哦?不曾想到,原来帝君的心悦居然如此的不值钱,曾经对不知多少人说过?只是不知,他们又是哪些拜倒在往圣帝君冕服下的倒霉鬼。” 卓清潭微微垂头,自嘲般轻轻一笑。 其实另外一次……正是昔年她在九重天上曾对帝尊坦白自己对谢予辞的心意。 她在心底轻轻呢喃道:可是这两次......都是为你啊,谢予辞…… 一次是对帝尊坦明心意,一次是对他坦明心意……只是那一次帝尊说她疯了,而这一次谢予辞也不愿再信她。 谢予辞忽而嗤笑了一声,他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讥讽卓清潭的虚情假意,又像是在讥讽自己的屡教不改。 “……罢了,左不过都是些虚假的妄言,我若是还在意这些,那才是真的蠢了。 往圣帝君为了三界苍生,当真是牺牲良多啊,连身为上神的尊严都可尽数抛却不要,与我们这些妖邪凶煞虚与委蛇。 ——就是不知,帝君今日又打算如何处置谢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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