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潭靠在他肩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轻轻喘着气,就着谢予辞的手喝下两勺热参汤,忽而又想起什么,蹙眉问道:“‘正好我醒了’?那我没有醒来的时候,是谁给我喂得汤药?我记得师父曾说过,我儿时每每病了便牙关紧扣,半分药都无法灌下,只能等我自己好起来。” 谢予辞动作一顿,他微微沉默,片刻后忽而轻笑一声。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先前的动作,十分细心的喂她喝汤。 他摇着头笑了笑,看不出有丝毫异样。 “我说卓清潭,你的思绪当真是清奇。病了这么多的时日,现在才想起来问昏迷中旁人怎么给你喂得药,不觉得已经有点晚了吗?” 卓清潭先前其实还有些不清醒,此时她反应过来,不禁一时语塞。 ......是了,她问的这是什么傻问题。 谢予辞必然不会让四大仙门的人以照料病情为由与她单独接触,免得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不,连安罗浮都不能近身见她。 既然如此,那么每日喂她汤药、照顾她起居的人,那便必然只能是谢予辞了。 想到这里,卓清潭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烦躁。她不敢再过多询问细节,至于谢予辞究竟是如何给她喂下的汤药......她半分也不想知道了。 她别过头去,避开谢予辞下一勺参汤,然后轻轻的喘了几口气,平复突如其来加快几分的心律。 “怎么了?” 谢予辞蹙眉问:“还是不舒服吗?” 卓清潭缓缓的深呼吸了几瞬,片刻后转过头来,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没有不舒服,只是整个人似乎也没什么感觉。” 她不解的蹙眉:“为何我除了头颅和脖颈还可以动弹外,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就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谢予辞沉默一瞬,忽而嘲讽的笑了笑,然后似笑非笑的道:“卓清潭,其实你能捡回一条命便该知足了。你可知若不是我当时及时收手散去了大半力量,只怕现在你已身处九幽,排着队等着投下一次胎了?” 卓清潭闻言静了片刻,然后忽而淡淡笑笑。 “不会的,我的运气一贯很好,更何况......” 她微微昂起头来看向谢予辞,眸底是一片温温润润的光泽: “......更何况,你不会伤我。” 谢予辞拿着汤勺的纤长手指微微一顿,。 他缓缓垂下头来,静静看着她眉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 一瞬后,他忽然轻声问:“是吗?你当真觉得,我便不会伤你?” 卓清潭的目光澄澈,她点了点头。 “你不会。” 哪怕是九千多年前,他拿回“穷奇珠”恢复记忆后,觉得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一直在欺骗他、利用他、不断伤害他之时,心底其实依旧没有动过要伤害她的念头,不是吗? 他所能想到的、对她做过的最过分之事,也不过是想要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摧毁当年由自己亲手所建的仙山岱舆上的诸多景致罢了。 只是...... 事与愿违,阴错阳差。 他此生唯一一次动过报复她的念头,本以为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居然,造成了他们之间的永诀。
第113章 镇骨钉被发现 谢予辞静了一瞬,片刻后他忽而略显狼狈的转过头,转移话题道: “......既然已醒了,便快些喝完这碗补汤。待喝完了这汤,你还要喝药。拖下去药凉了,药性便差了。” 卓清潭轻轻点头,就着他手中的汤匙默默低头喝汤。 她喝着喝着,忽然又想起一事,复又抬头问道: “对了,此乃何地?我们这是在哪里?” 谢予辞淡淡道:“兖州府城郊,凡间仙门无妄海的一处别院。” 卓清潭闻言微微凝眉,她定定的看了谢予辞一瞬。 谢予辞众目睽睽之下在兖州府当街对无妄海的弟子出手,而她亦曾经无意牵连无妄海奉命守护的钧天崖秘境生变。 谢予辞如今这幅模样并不像是阶下之囚,她所住的这件卧室亦光鲜堂皇,很显然她也不是阶下之囚。 既然如此,无妄海失心疯了不成? 此时此刻,居然还能拿出如此富丽堂皇且私密的别院来招待他们? 难道...... 卓清潭忽然肃容沉声问道:“谢予辞,你可是胁迫了无妄海的弟子们?你切勿胡来,除了端虚宫外,其他三大仙门的长老和精锐弟子此时具在北地,你......” 谢予辞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的连忙打断她道: “我可没有胁迫他们,是他们几次三番邀请于我,我这才纡尊降贵赏脸来的。 再说了,你这人是怎么回事?食不言寝不语,快些喝你的参汤去,怎么总是有你操不完的心?” 卓清潭闻言定定看了他一瞬,一时无言。 但是不论无妄海的人如此反常,是不是被谢予辞胁迫所致,以她如今如此虚弱的身体,恐怕亦是拿他没有法子。 于是,想通此节她便不再纠结,低下头来继续沉默的喝参汤。 不论他要做什么,亦或是她要做什么,她都得先能站得起来,可以行动自如,才能谈及“以后”。 一小碗参汤再加上一小碗汤药喝完,卓清潭便已混了个水饱,什么也喝不下了。 谢予辞看着她此时十分无奈的神情,有些好笑的安慰道: “知道你这些日子过得清苦,就别再苦着脸了。有个好消息说与你听,今晚你不用吃药了,可以先停一停,吃点好的去。” “哦?” 卓清潭就着他手中的茶盏漱了漱口,再将口中茶水吐净后偏头看他,等他说清楚。 谢予辞也没有再卖关子,他笑道:“九晟山的掌门今日到了,听说是特意来拜会我的。我本没有闲情逸致搭理他们,但是如今你既然醒了,也算他的造访带来了一个好兆头。谢某这心情一好,看在那个讨人嫌的安罗浮面子上,倒是也可以给他老子这一份薄面。” 卓清潭一顿,她蹙眉问道:“安世叔,要来拜会......你?” “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 谢予辞佯装生气的模样,他唇畔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卓清潭卓仙长,你莫非是看不起在下?你可别忘了,方才被我一招打得差点丢了小命儿的是哪个。” 卓清潭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低声解释道: “并非看不起你,只是......安世叔是九晟山的掌门,平日深居简出,性格孤傲冷僻,极少离开九晟山。 若说他此次出山是特意来看望离家多年的罗浮,我倒觉得还情有可原。至于特意来此拜会于你......” 她后半句话没好意思说的太明白......这也未免太过离谱了一些。 谢予辞闻言“哈哈”一笑,他朗声道:“这便是你不懂了吧?本公子器宇轩昂,为人敬仰,他们闻风而动,四方来朝,自然是情有可——” 谁知此时,忽然屋外传来一声听起来年纪颇大的老人声音。 “——仙君!您在吗?” 谢予辞登时一顿,停下了话头。 他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偏头缓缓问道:“何事?” 卓清潭若有所思的看向房门的方向,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已听出外面的声音正是无妄海的一位长老,好像是叫彭观海。 彭观海虽然听到房间里面的回应,却始终未敢敲门进入,只是恭敬的在门外结印施礼,回道: “仙君,晚宴事宜老朽业已布置妥当,酉时便可入席,不知仙君觉得可妥?” 谢予辞淡淡的答道:“可。” 彭观海复问道:“仙君,不知您可还有什么法旨?老朽必当不负使命,竭诚相报。” 谢予辞挑了挑眉,淡淡道:“没有,退下吧。” 他语气淡漠又冷清,但彭观海却如闻仙乐,立刻恭敬道: “是,那老朽便不再叨扰仙君休息,酉时我等在‘朝晖堂’,恭候仙君大驾。” 谢予辞点了点头:“知道了。” 透着门上的剪影,卓清潭看到彭观海再一次一丝不苟的结印施了一个大礼,这才缓缓后退着恭敬的退下。 谢予辞转过头来,便瞧到卓清潭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顿,忽然心底难得生出那么一丝心虚。 “......仙君?” 卓清潭玩味的淡笑着看他,淡淡的问道。 谢予辞顿了顿,旋即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哎。” 卓清潭摇头笑了。 “你还真是会顺杆子往上爬啊,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你蒙了他们什么了?” 谢予辞闻言却不乐意了。 他“啧”了一声,小心的扶着她重新躺回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才道: “话可不能乱说,谢某可没蒙他们!是他们自己内心的戏码太足,误以为我是天上哪一路微服私访的神仙。 不过,既然错有错着,我便借此混吃混喝一番,想来也没犯了什么大错吧?” 卓清潭闻言立刻便懂了。 想来是谢予辞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被仙门中的长辈们看出了端倪,误以为谢予辞是九重天上的神君,因此才会如此毕恭毕敬的招待侍奉。 甚至连百里外九晟山一派之长,亦下山来访,虔诚拜会。 卓清潭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蹙眉叮嘱道:“就算是他们误会在先,毕竟你也参与了蒙蔽旁人的行径。稍后你言谈举止不要过了,小心将来不好收场。” 谢予辞听闻此言却忽而想起了什么。 他忽而抱着双臂,居高而下定定看着卓清潭,漫不经心道: “哦......你若不说,我还险些忘记了。说起‘蒙蔽旁人’这几个字,我倒是有一事不明了。” 卓清潭闻言微微怔忪。 只听他继续道:“之前你昏迷时人事不知,我不知你伤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不得不探视一番你的身体。谁料,居然让我又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卓清潭眉心微微一顿,她似乎已经知道谢予辞要说什么了。 果然,谢予辞眉头深锁,沉声问道:“寻常凡人身负八脉,而凡间修仙之人身负九脉,分别为心脉、命脉、乾脉、坤脉、督脉、任脉、冲脉、带脉、情脉。为何除了心脉外,你周身其余八脉都各自埋入一根......” 他似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镇骨钉”。 于是他想了又想,才继续道: “......埋入那种奇怪的法器?” 卓清潭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第114章 蒙混过关 端虚宫建立至今不过八千余年,而谢予辞被封印于四大秘境已有昏睡了九千余年。 镇骨钉是端虚宫掌戒堂研制而成,他醒来不久,自然不认得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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