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有些古怪,一时之间谁也不曾再开口说话。 谢予辞此时虽然异常安静,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体贴细致。 他的一只手十分守礼的保持着距离、虚虚护在卓清潭背后,而另一只手臂则隔着厚重的衣袖稳稳扶住她的手臂。 他的分寸感拿捏的刚刚好,既让人觉得十分可靠有力,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亲密或是被桎梏住了。 就这样,两人难得一路无言,相伴而行,很快便到了“朝晖堂”门口。 堂内灯火恢弘,早已高堂满座。 但上首的一席座位却始终空着,为即将到来的贵客虚位以待。 此时,朝晖堂中众多仙门中人业已注意到了谢予辞与卓清潭,于是纷纷起身向谢予辞结印行叩拜大礼,齐齐跪覆于地。 “——拜见仙君!” 在一片人声鼎沸的行礼拜见的轰鸣声中,谢予辞一袭玄衣金线大氅,气势如虹。 他旁若无人的扶着卓清潭的手臂,神色淡然的穿行于朝晖堂中道两侧匍匐了一地人群。 那一刻,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当他顶着那张俊秀容颜,无悲无喜的沉默着行走于人群中时,便是天生的神明之姿。 谢予辞生而身负神骨,是为半神之躯。 ——其实,他本来也应算是半个天生神明。 但是,偏偏命运使然,因为造就孕育他的那股力量是混沌初开天地凶煞之力和鸿蒙紫气,还令他在诞生之初,便先天失去了神格...... ......于是,便生生世世被世人冠上凶神之名。 此时,无数仙门中人伏低身体,虔诚的三跪九叩,带着无上崇敬的神态,惊喜若狂的跪倒于他脚下。 见此情状,卓清潭亦是微微沉默。
第116章 赴宴 凡人终此一生,未必得见仙颜,修仙之人亦是如此。 多少人苦修经年,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大道得证,证明天地间当真是有天神之途的。 但数千年来不知为何,不论是仙神们的踪迹,亦或是什么奇异天降神迹异象,都渐渐难得一见了。 因此,也就难怪如今仙门百家弟子们见到谢予辞这个活生生的“仙君”,反应会如此之大。 所以,自她死后......天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九重天上的仙君们,为何这些年来渐渐极少临凡? 莫非在圣神帝尊闭天地死关之前,曾经下过什么神谕? 在众多将头颅深深埋在地下虔诚跪拜的人群中,有一张格外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此时十分突兀的抬了起来,正笑盈盈的看着卓清潭。 是安罗浮。 卓清潭一怔,然后对着他笑了笑,轻轻推开了谢予辞扶着她的手臂。 谢予辞挑了挑眉,看着她步子极稳的从容走向安罗浮的方向,最后在他身边站定。 安罗浮被安排在了朝晖堂正座高台之下的第一个席位,此处亦是除了上方那张空着的首座席位外、排序第二的席位。 ——甚至比他的父亲,九晟山一派之掌安品晗的座次更加尊贵靠前。 只因他此时代表的是四大仙门之首端虚宫,因此,便坐在了端虚宫的席位上。 若是平时寻常仙门大典或集会,上首高台上第一尊贵的席位,必然是属于端虚宫的。 只是此次情况又不相同,“仙神”临凡,凡人自然便只能坐在下首了。 安罗浮见卓清潭过来了,当即喜出望外。 他顾不上附近不远处冷着脸蹙眉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的父亲,当即利落的站起身来,一步便跑到卓清潭跟前,他眼中的光芒温暖而欢快。 “师姐!可算见到你了,你那日可吓死我了,现在身子如何了?” 卓清潭十分自然的将手搭在他伸来的手臂上,借力任由他扶着,含笑点头:“无须担心,早便没事了。” 谢予辞耳清目明,在不远处听得真切。 他极轻的“嗤”了一声......就装吧。 然后,他越过重重人群走向厅堂正前方的九层台阶,不再看向他们。 最终,谢予辞站定在上首高台上唯一的坐席前,挥袖轻摆,衣摆翩跹,飒然列坐于高台。 他淡淡道:“诸位不必多礼,请起。” 朝晖堂下阖目叩首行礼的众多仙门中人这才相继起身,结印一礼后,纷纷落座于自己的席位上。 卓清潭与安罗浮也跟着众人同时落了座。 场上秩序稍定,彭观海便笑吟吟的拱手道:“仙君愿意赏脸赴宴,实在是我等之荣幸。老朽已提前请来兖州府中席面做的最好的师傅提前准备,马上便可开席。 听闻天上的仙君们不食人间烟火,但仙君也可偶尔尝尝,想来别有一番滋味。” 谢予辞不甚热络的淡淡点头,微微颔首。 卓清潭看着有些好笑,说起来谢予辞在她跟前,似乎和在旁人跟前真的不太一样。 他在她跟前时,话虽然也算不上很多,但也绝对安静不下来的。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有话可说的,大多时候也都是他先开口。 不过,当他面对其他人时,哪怕是对着晚青和灵蓉,谢予辞似乎也都是安静的时候居多一些。 从来都是别人说,他听,然后偶尔回复只言片语。 卓清潭轻轻挑了挑眉,含笑看着上首。 还别说,此时他玉颜冷峻、眉峰如刀,一袭镶嵌金线的贵气玄衣大氅加身,沉默寡言的端坐高堂之上的这幅架势,确实很有几分九重天上仙君的模样。 谢予辞对上她略显揶揄的视线,仗着下首的仙门中人不敢抬头直视仙君容颜,便有些玩味的对她眨了眨右眼。 卓清潭牵起一侧唇角,轻轻摇了摇头,淡笑着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此时此刻,端虚宫宫主及众长老均在崇阿山太虚秘境中闭关加固秘境结界;而无妄海掌门李长风自从钧天崖秘境结界被破后,便一直不问世事。 因此,此间除了九晟山掌门安品晗和无妄海长老彭观海外,列作诸位居然大多都是仙门百家中的年轻小辈儿。 而且,谢予辞的“身份”特殊,能赏脸赴宴已是天大荣光,朝晖堂上自然无人胆敢叨扰。 除了安品晗与彭观海一齐近前恭敬敬过一杯酒水外,旁的小辈儿都在下面规规矩矩的坐着。 尤其是先前曾经见识过他出手的那些仙门弟子,一个两个更是战战兢兢、十分拘谨,哪敢上前来唐突仙君? 因此,谢予辞应付起来倒也十分轻松省事。 想当年他做“钧别”时,曾是九重天堕神汀神殿中最年轻、最知礼、最有天资的神官。 当年,他应付九重天上的差事尚且游刃有余。只要他不是诚心想要搞砸,应付这么几个凡人岂不是信手拈来? 这不,晚宴不过片刻,安品晗心中便对他再无怀疑,诚心敬他如仙神。 彭观海见识过他出手时的“仙尘”,更是对他奉若神明。 卓清潭默默看了片刻,便放下心来。 她转过头去默默拿起凭几上的茶盏,浅浅啜饮了一口。 谁料下一刻安罗浮便已经凑近,小声道: “师姐,你还在服药,还是不要饮茶了。” 原来,他早已发现卓清潭正是服用了掌器堂炼制的丹药,这才勉强提起精神来赴宴的。 盖因今日卓清潭的身上有一股极淡的幽香,与她身上原来的气息不太一样。 安罗浮起先还没想起,后来忽然想起,这不正是罂粟的味道吗? 当日他们二人离开端虚宫出行前,储物法器中携带的全部丹药法器都是他的胞妹安羽浓亲自准备,再由他细心核查过一次的。 每一样物件于他而言,具是如数家珍。 因此他闻起这个味道,只略做一番联想,便知卓清潭必然是服用了他们出行前带在身上的寰罂丹! 寰罂丹是用四十余种草药炼制而成,其中用材最多的一味草药便是罂粟。 而罂粟若服用多了会致使凡人上瘾,但反之若用药得当,亦可镇痛提神,让人短期内精神大振。 只是,此物治标不治本,亦不可经常使用,否则便极其伤身。 安罗浮想到此处,不禁皱着眉头,小声道:“师姐,今日宴席虽然是无妄海的彭师叔极力举办,但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拜会谢公子......啊不是,是谢仙君的。 其实今晚之宴,与咱们端虚宫实则关系不大。师姐既然身体有恙,又与谢仙君有旧,便是不来他应该也不会挑理。由我代表端虚宫列席彰显礼数即可,何需师姐勉强用药亲自赴宴?”
第117章 诘难 卓清潭轻叹,她本是担心谢予辞会露出马脚,被仙门中的长辈责难,因此特意陪同他前来,意外之时可以替他转圜一二,如今看来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于是,她温和的笑了笑,道:“说来此事倒是我任性了些,在屋子里拘了数日,听闻此间有热闹,便出来看看罢了。” 安罗浮却不信,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姐,你就别瞒我了,你向来不喜热闹,更不喜欢去人多的场合。你可是因为担心谢仙君?” 他轻声安慰道:“师姐不必担心谢仙君,前几日兖州府拜月节当晚,城中乍现的那道力量惊天的神力,在场仙门众人谁人不惊不叹?没人敢再欺负他的。” 说到此处,安罗浮似乎又有些费解,他迟疑着问:“不对啊师姐......” 卓清潭轻轻放下茶盏:“嗯?” 安罗浮搔了搔头:“可是,谢公子既然是天上的仙君,仙力如此超凡不俗,又如此的道法高绝...... ......那为何我们当初在皖州无暇镇初见他时,他会被豫丰年折腾的那么狼狈?......这也......太奇怪了吧?” 卓清潭神色如常的淡淡道:“可能是他在凡间游历时受过什么伤吧?亦或是当时神力阻塞或是不愿暴露身份,因此为不便施展仙术。” 安罗浮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还是有些疑惑的问: “哎?可是若是如此,那他拜月节那晚为何忽然又不介意暴露身份了呢?” 卓清潭微微语塞。 安罗浮脑子里似乎突然升起了什么奇怪的念头,他忽然记起前几日谢予辞出手暴露身份的原因,不正是因为他家师姐吗? ......当日他师姐在无暇镇如同天神降临一般为他解围,救下“龙游浅滩被鱼戏”的他,亲自为他送膳送灵符,待他又这般平易近人。 天啊,这不正是民间戏本子里常见的那种戏码吗? ——微服私访的“皇帝”落难民间,被一介民女所救。 然后帝王对其一见倾心,三千粉黛无颜色,从此收心为一人! 果然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必然是这样! 他神色复杂的暗自偷偷再看了看卓清潭,若有所思的轻轻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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