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相安无事。直到1997年张淑芬带着丈夫和两个女儿回到上海家中,当时正逢南京路拓宽改造,她们的房子也被划入动迁范围。五兄妹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都打起了小算盘,明争暗斗。” “97年?!”李元一拍大腿道:“97年正是棉纺厂改制、下岗潮正劲的时候,我姆妈就是其中泱泱一员,印象太深刻了。张惠珍张成英又没啥文化,年纪轻,最适合下岗再就业,现在想想,她们没工作就没钱、一家大小怎么生活?总不能喝西北风吧!恰好这时房子动迁,又能分房又能分钱,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嘛,兄弟姐妹各自算计也可以理解,人性就是如此!” 袁绮心底动了动,她不像李元是土生土长上海人,对时代变迁了解甚深。 张惠珍和张成英对下岗只字未提,一直在粉饰太平,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转念一想,李元的话并不绝对,代表的是大多数纺织女工,或许还有小部份仍一直坚守在岗位上,这其中也包括张氏姊妹。听她俩絮絮叨叨说起陈年旧事,相异的说辞生出罗生门,给袁绮带来一种割裂感,当中的沟壑需要适当的内容去填充,才能还原出真面目。 她想想继续道:“为了动迁房,嫁出去的张如珍一家子硬住进来。”将从张惠珍和张成英那里听到的都说了,张淑芬一家四口尴尬的境遇,兄弟姐妹将她的钱挥霍一空后的疏离冷淡,到将她使唤如保姆的自然,尤其张如珍对张淑芬和秦姗姐妹的虐待,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张惠珍和张成英的口径在这块是完全一致的。 待说完,三人都沉默了。
第六十二章 家中生旁事 李元骂了一句娘,捏着下巴仔细打量照片,突然问:“双胞胎都长得这么像么?跟一个人似的?” 袁绮道:“她俩是长得像,但也好分辨。秦洁发际线处有道疤。是小时候被人扔砖头砸的,流了好多血,缝过针,后来就一直剪短发,齐刘海把额头遮掩密密实实的。” 李元语气很惊奇:“你怎么知道的?” “我认识她们啊!”袁绮微顿,看向他俩的神色:“我没说过么?我姆妈和张淑芬都在新疆农十师建设兵团支边,我姆妈是毛纺厂工人,张淑芬在小学里当老师,我们俩家离的不算远,平时总在一起玩,她们比我大,总罩着我,特别是秦姗,很仗义,你们不知,那里的小巴郎很野的。”维吾尔男孩们都叫小巴郎。 “秦姗秦洁97年回沪,你们很多年没联系吧?”李元见她点头,感叹道:“上海这地方吧,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也是一种缘份!” 袁绮有些感伤,到底物是人非了,或从容,或狼狈,她们都不复从前的模样! 传来咚咚叩门声,是陆局长助理戴珂,有个临时的会要开,还是关于旺福家俱厂厂长跳楼的案子。邵杰推开椅子站起身,略思忖,朝袁绮道:“你和张根发约一下,听听他怎么说!”又叫住李元:“秦洁仍在心健心理咨询进行治疗,这是找到秦姗最直接的途径。你拟一份传唤通知书,给咨询中心法定代表人送去,让他到法院接受我们关于秦姗案的询问调查。”再看向袁绮,欲说什么,终是没说,扯扯嘴角径自走了。 袁绮坐回桌前整理卷宗,想着邵杰最后的表情,有些琢磨不透,偏头问李元:“小雨姆妈的赔偿款都收到啦?” 李元笑道:“哪里都!收了十户的钱,不多也不算少,反正有比没有好,剩余还积欠的住户,居委主任说杨越蓉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其他缴款是迟早的事,他们也会定时上门普法做工作。这次多亏郑青青,她是大功臣!”他话尾总要八卦一下,又不讲透,意味深长:“郑青青有心了。” 袁绮扔一块话梅糖过去:“你说过他俩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李元接住道:“是啊!单相思不行啊!” 袁绮盯着他噗嗤笑了:“你真讨厌!” 李元也笑起来:“戴科要撮合你和他的海归堂弟,怎么?见过了没?嗳,别不承认,院里传遍了!戴科那大嘴巴!” “什么海龟,还海带哩......没兴趣!”袁绮继续手里的工作,待做的差不多时,窗外已经半黑,邵杰还没回来,李元要加班,先往食堂吃饭,她背起皮包下楼,记者们还在大厅里,便从侧门出去,天气愈发寒了,几颗白星闪烁,到家时看见玄关处有双半高跟皮鞋。 “绮绮下班啦!这样晚才回来,真是辛苦。”是大姨的嗓门。袁绮低问父亲:“有事么?” 袁父嗯哼一声,很含混的回答,袁绮不得要领,走进客厅,客厅也是吃饭的地方,姆妈和大姨围桌而坐,在吃桂花酒酿小圆子,一股甜香淡淡飘散,她招呼两句,放下包去洗手,袁父把热过的饭菜端上桌,有她喜欢的红烧带鱼,留的都是最肥厚的部位,袁绮其实不是很饿,但仍乖乖地坐下吃饭。 袁母一直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大姨便问:“绮绮,上趟我帮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叫啥邵杰的,还在交往着么?” 袁绮面颊莫名发烫,点点头:“还在交往!”袁母抬头看了看她。 “那多交往交往,仔细了解,要把眼睛睁睁大,除了家庭条件,人品最重要。”大姨并未追根刨底,她心底装着别的事:“绮绮,我同你姆妈刚刚讲过,外婆要从养老院回来住。” 袁绮有些吃惊,抬头看向姆妈,大姨立刻追问:“绮绮,你是不是不愿外婆回来啦?” “没有啊......” 袁母打断道:“你问她个小孩做什么!房子本来就是老娘的,她爱回就回,哪怕让我们一家三口马上搬走,我也不会在这里留过夜!” “你又讲气话!没人要你们走!”大姨把碗底刮净吃完,抽出纸巾擦两遍嘴,皱眉问:“嘴巴胶粘,有湿巾纸哇?”袁绮起身去取给她,听她说:“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老娘一生好强,快入土了竟然会得痴呆症,我晓得老娘回来是个麻烦,所以在养老院、和院长真个好话讲尽,没用,就是不肯收生病的,哪能办呢,只得接回来。我也晓得照顾老娘辛苦,又是这个病,和其它妹妹商量下来两个方案,全看老二你的意思!” 她接着道:“一个方案,老二你来照顾老娘,我们每人每月贴你五百块。等老娘归西了,这房子也归你。二个方案,老娘轮流在我们姐妹家里住,每人照顾一个月。你觉得哪种合适,我们就照办。” 袁母默了很久,才慢腾腾地开口:“我照顾就我照顾,不是为钱为房子,是不想老娘像头牛似的,一会牵到东家,一会牵到西家,她要不痴呆,晓得落到这步田地,宁可一头撞死在墙上。” 大姨半开玩笑半认真:“你呀!不是我说你,做再多的好事,只要一张嘴,就没人领你的情。是不是绮绮,你姆妈呀,刀子嘴豆腐心。” 袁母冷笑:“我要谁领情?要你们领情?帮帮忙!你们在我眼里算个屁,我只要无愧自己,无愧于心。” 袁绮赶紧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接外婆?” 大姨道:“这周末就得接回来!养老院是一点人情都不通。”语气很为难:“你姨夫出差,我又不会开车!会开车的还有五妹夫,寸的不得了,他老爹前天脑溢血死了,周末老五和他一道回昆山奔丧。想来想去,老二你要么包辆出租车,车费我们姐妹平摊!” 袁母没好脸色:“车费我又不是付不起,只是替老娘心寒!”把两只碗乒乒乓乓垒一起,拿起筷子去厨房。 大姨虽然灰头土脸的,倒底还算是把事情办妥了,也不多待,指着天黑离开。待她走后,袁母洗好碗从厨房出来,问袁父怎样想,袁父态度平和:“我没意见!”也是大实话,毕竟这房子并不是他的。 袁母商量着要赶紧买一张床,再讨论老娘回来住哪里?她的意思让袁绮腾出房间,和她睡一起,袁父睡客厅。袁绮不同意,她年轻,没有认床的习惯,睡哪里都可以。 就这样决定了!袁父找出尺子去量尺寸。 袁母也没急着回房看电视,而是沉默好一会儿,直到袁绮起身收拾碗筷,才开口问:“你和邵杰谈的怎样了?如果可以,领来给我们看看,能早些嫁人也不错!”
第六十三章 爱情的美好 袁绮洗好澡出来,客厅已没有人,静静亮着一盏壁灯。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对着镜子擦揉发尾的水滴,想起姆妈的话,不由五味杂陈。 能理解姆妈的想法,她睡客厅确实不便,莫说有来客,就是自家人走来走去,也有碍观瞻。 嫁出去不失一条最便捷也最正当的路。但她从心底是抗拒的,和邵杰的感情远还没到结婚的地步。 扔在床上的手机嗞嗞振动,她探身捞过来,是邵杰,前面已经打过几个,连忙接起,听他问:“睡下了?” “没呢!刚才在洗澡,没接到电话,有事么?” “你要是方便,下来一趟!” “好!”袁绮擎掉手机,再去看他打来第一通未接电话的时间......是半小时之前,难道他一直等着?立刻穿上羽绒服,拿起钥匙往楼下奔,拧开楼道门,果然邵杰背着包站在映满月光的台阶上,一只流浪猫听到动静,从草丛里窜过,窸窸窣窣作响,他也听到开门声,回过身来,脸上露出笑容,袁绮跑到他面前,还在微微喘息,奔得确实急了。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寒气,想也没想就抬手摸他的面颊,果然也是冷的,压低声问:“倒底什么事呀?等不及明天说?天寒地冻的,你不冷么?” 邵杰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还好,不冷。”他的掌心确实温热。袁绮抱怨道:“我下来时就觉得冷了,现在感觉更冷了些。” 他看她披散着头发,平日都是扎起来,此时倒显出一股凄清妩媚之致,或许是月光惹得祸,让他生出别样的感觉。低首想吻她,她正昂起脸,吻落在了她头顶发上,湿湿的,沁凉薄荷的香味,能不冷么! 邵杰松开手,从背包里取出她忘在他家的红围巾,替她带上,把头发全遮盖住,在颈前打个结,袁绮先一怔:“我还以为丢了呢,遍寻不着!”又撇撇嘴:“这样围法真的很土气!” 邵杰道:“保暖要紧,还管什么土气!湿着头发跑出来,经不起冷风吹,容易得偏头痛。”袁绮看着他想说什么,却没说,只是噗嗤笑了,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邵杰轻言,俯首热烈地吻她的唇,她也温顺的回应着,月光渐高,照在脸上,她看见四楼自家窗户的灯亮了,有人影恍惚,便轻推了推他,嗫嚅道:“从窗里往下望,也许能望见,上次差点就猜到我了。” “怕什么!我们在谈恋爱,光明正大的。”邵杰笑着离开她的唇,却仍把她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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