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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翎仙师的妖徒，也不过如此。 而在花海中，兰朔却喜滋滋地勾起唇角，还有闲心透过花瓣的空隙去找万翎的身影。 趁着难得露出的一隙，他看见万翎坐直了身体，黑曜般的眼瞳紧紧望着这里，是在担心他吗？ 兰朔欣然，妤澜传来的灵气很强，比先前那些对手都要强上不少，只要他稍微挡几下，就可以直接认输了，师尊也不会生疑。 于是，无欲剑的剑影在花瓣纷飞中上下蹁跹了几下，兰朔蛇瞳一缩，看出其中一点破绽，剑锋径直越过了缝隙，飞跃而出，衣袂卷起花瓣，破了妤澜的花阵。 妤澜惊讶地收回手，目露兴奋。 “鲜少有人能这么快破我的飞花令，兰公子叫我敬佩。” 兰朔本不想回答，但想了想，还是淡淡回了一句：“你也很厉害。” 说话间，妤澜的水袖飞出，柔软若无物的绸如灵蛇般飞来，要缠上兰朔的无欲剑。 兰朔错身躲过，又与她交手过几个呼吸。妤澜愈发跃跃欲试，本以为这蛇妖会被她逼得现出原型，但没想到他比自己想得更厉害，她被缠斗得连连后退。 师父没有说错，这位万翎还是有点本事，她教出来的徒弟也自是不一般的。 二人飞身交错间，妤澜吃力却饶有兴致地开口：“兰公子可有兴趣，与我合修？” 她觉得自己注定落败，还是抓紧与他说说这事为好。 在鸢台山庄，合修可不是什么会令人羞耻的事情。即使不是有情人，合修对双方都有百利而无一害，更有山庄秘法加持，对修为极有裨益。 兰朔不解其意，只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瞟了一眼台上，很好，师尊也看着他。而妤澜更是在孤注一掷的瞬间飞出一道飞花令。 所有的事物在他眼中都变慢了，兰朔稍稍松手，任由妤澜的水袖将无欲卷飞出去，而后头一仰，那片花瓣便刚好擦着他的脖颈过去。 带起来的罡风将兰朔击飞出去。 全场寂静，随着一旁锣鼓一敲，看戏的群众哗然。 “怎么了怎么了？刚才打得还很精彩，怎么突然就败了？” “妤澜姑娘的飞花令可真是炉火纯青，有当年痴情仙子的风采啊！” “蛇妖到底还是拜入我门派不久，没能得仙师精髓！” 兰朔捂着脖子，从地上站起来，十分淡然地朝一脸懵圈的妤澜拱手：“我输了。” 他心虚地朝万翎位置看过去，果然见她已经站起来，眉间微蹙，朱唇轻抿。 他得赶紧过去向师尊赔罪。虽说是输了，但兰朔现在眉梢眼角都藏不住的欣喜。他输了，他还没有那么强，师尊就不会抛下他了。 抬脚要下场，却突有一片暗器花瓣飞过来。兰朔十分不理解。 “你方才，是故意的。”妤澜咬牙切齿道。 那么近的距离，她看清了兰朔故意的小动作，明明是能躲过去的，他却自己迎了上去。 妤澜美目微沉，原本娇软的声音放低了，能听出她现在的心情很是不爽。 她生平最恨有人看轻她，哪怕是她原来还算钟意的潜在合修对象。她自知心高气傲，却不怕输。即使赢也要赢得光彩，技不如人输了也心服口服。 为了这场大比，她苦苦修炼多年，可这蛇妖却这样不在乎这场比试，故意输给她，平白受了嗟来之食，是高傲者给的一点施舍。妤澜觉得甚是耻辱。 比输了还令她觉得耻辱。 兰朔看不懂她这幅受了屈辱的模样，只是耐下心来，又重复了一遍：“我输了，你赢了，你可以进前五。” 他真挚的眼神令妤澜接不上话，而后又听他恍然大悟，说：“还有合修什么的，我不知道，没有兴趣。” 妤澜胸口郁闷地起伏了两下，荒唐得想笑。还是一条情识未开的小妖蛇。她竟会输给这样不通人情的小妖。 今日的大比告一段落，妤澜下了台，鸢台山庄弟子拥上来，那位骄矜的姑娘笑盈盈道：“师姐赢了，怎么不高兴呢？” 妤澜视线随着兰朔灵巧的动作，一直到台上的万翎仙师身边。 蛇妖眼中尽是依赖，糯糯地喊“师尊”。 万翎伸手拂过他的脖颈，那道血口子就被轻易抹了去。 兰朔的睫毛在颤栗，握着剑柄，微微发抖，但耳上却攀上了粉红。 妤澜歪了歪头，她突然懂了。 她回过视线，问她：“你可有多的风月花？” 风月花，生于西方极乐谷，鸢台山庄每年都会去供奉极乐神，再从谷中运回风月花。风月花唯眷有情人，唯有真正情动，才会在风月花的引诱下情难自已。 这蛇妖自己还不知情愫，虽说她是起了恶作剧的坏念头，但谁能说这不是在帮他开窍？若是她想错了，那也无伤大雅。
第16章 天边落日熔金，白鹜划过树梢，飞入那片四合的暮云之中。 轻羽峰的山道上，兰朔远远地缀在万翎身后，不敢上前，只好用凄楚的目光紧跟着万翎的背影，亦步亦趋。 暮色金阳在她身上渡上了光晕，而脚下的路也渐白，积雪浮云端，无处不碎金。这条路好像在他身前拉开了好长好长的间隔，永远也追赶不上，让他几近失去她了。 兰朔默不作声地往前加快几步。 铃铛声更近，万翎停下来。 “你为何要故意落败？”她扶额，很是拿他没办法。 兰朔的面庞背着光，只在颤动的眼睫和抿紧的唇角看出一点忐忑不安。他下意识要来抓她的袖子，万翎头一次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一会儿，而后颓然又放下。 “我不想师尊闭关。” 他以为万翎不会发现的，但她对他何其熟悉，怎能看不出他在最后关头是故意露出的破绽，这样不珍惜大比的机会，叫她有些失望。 但现在，听到他说出原因，只消转念一想，便知道昨日她察觉到的异样就是兰朔了。原来是听到了昨日她说的话，才做出这样的事。 万翎的眉毛拧了又松，终究还是心软，朝他摊开手掌。 赛雪欺霜的皓皓手腕，最终还是伸在了他面前。同过往岁月里一样，这是她的服软，毕竟兰朔在她眼中一直只是个小狗似的可爱小蛇。 小蛇只是不想让她离开，她并非不明白。 兰朔看着那截如霜手腕，吸了吸鼻子，却没有动作，垂着头，一撮头发翘着，在风中晃来晃去。 万翎道：“不要牵吗？” 兰朔咬唇问：“师尊还去闭关吗？” 这倔强的架势，大有她一闭关就要大吵大闹闹翻天的趋势。 万翎收回了手，兰朔看她动作，红着眼眶抬起脸。 她转过身，边走边冷淡道：“你昨日都那样自己伤了自己，我怎么还敢闭关？” 听出她言下之意，兰朔心口狂跳，师尊知道了，但是，她不会离开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娇滴滴地要来牵她的手。 万翎没有给他：“为师生气，是因为你不珍惜自己，不珍惜给你的机会，甚至还做出自残的事来。你若不愿意我闭关，大可直接告诉我。” 兰朔委屈道：“如果我与师尊说，师尊会答应我不走吗？” “只是闭关而已，修士闭关三五载是常有的事。” 万翎扪心自问，她不会答应。这小蛇这样恐惧分离，以后该如何是好？她若是飞升了，或是不慎渡劫失败，他又该怎样自处？ 兰朔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他想听到的答案。他执拗地与她并肩，伸出手来要牵她的手。 兰朔喜欢牵手，肌肤相触的瞬间，手掌相合，指尖交错，师尊的手微凉，他的手也是。 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比师尊的大上一些，如果换个姿势，可以完全将她的手拢在掌间，不再像从前一样，被她牵着，由她带着，走过这段白雪浮金的漫漫长路。 “师尊说好了，不能食言。不要去闭关。” 万翎无奈之下，只好满口答应。 养徒弟真是麻烦，但还能怎样，只好宠着他了。 仙门大比一直持续了好几日，兰朔无事一身轻，但万翎还得继续评赛。 妤澜在那之后屡战屡胜，最后输在了江渡年手中。 万翎仍是坐在上座，兰朔乖乖地侍在她身边，不是给她添茶倒水，就是为她揉肩捶背，很是殷勤，看得百玄子有些眼红。 他茫然四顾，他的弟子全都在下头看得起劲。这么多可人的小弟子，居然比不过兰朔一个来得贴心，百玄子十分扼腕心碎。 万翎接过兰朔递过来的凉茶，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没看见你的师叔眼巴巴地望着你吗？ 兰朔心领神会，又接了一杯，递到百玄子案上。 “师叔请用。” 百玄子怨气消了，又乐呵呵地看起比试来。 万翎看他站了半天，到底爱徒心切：“兰朔，你也坐。” 她指了指百玄子另一侧的椅子：“将它搬过来吧，不妨事的。” 青冥反正不来，这有一把现成的椅子在，兰朔也能歇歇脚。 略一犹豫，兰朔依言将它搬到她身侧，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台下，江渡年实力超群，使出的剑招又结合了他师父的音攻，行云流水，势如破竹，又刚柔并济，于无声处击要害，于高亢处翻腾舞，几番比斗下来，已经稳稳占据上风。 围观的弟子们大声叫好，百玄子眼尖地看见云萝混在一帮男弟子中，正两眼放光，一手紧捏着青色衣裙，一手朝江渡年加油助威。 她特意打扮过，将头发扎成了外头时兴的元宝髻，上头簪了根刚买不久的红石榴簪子，脸上也施了粉黛颜色，桃颊嫩，杏腮润，分明是少女怀春。 百玄子眼睛微微睁大，很是难以相信。原来，云萝也到了这个年纪吗？ 不负众望，在众人爆发出的喝彩声中，江渡年摘得魁首。 与此同时，从一旁山崖之上飞下一个惊鸿身影，翩翩然落在了看台上。 江渡年满面傲气，对着姗姗来迟的青冥拱手作揖：“弟子不负师父厚望！” 青冥冷淡地点头，而后扫了一眼万翎，和她身后的兰朔。 兰朔蹭一下站起来。 “你的弟子如何？”他问万翎。 万翎坦诚道：“实力不精，未进前五。” 不知是否她错觉，听了这话，青冥倒是一扫阴霾威压，看兰朔的眼神也不再如针带芒。 他只看似平静地在兰朔身后的椅子上停了目光，而后道：“你教的不错。” 万翎想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怎么闭了一关跟转了性似的：“师兄今日夸兰朔，可是真心？” 青冥蹙眉：“若你觉得不真，那便不真吧。” 好端端的又要生气了，万翎赶紧上前：“诶呀师兄，师兄在我眼里说话一直是真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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