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是看见度闻之太过恍惚,就连兰朔跟在后头都没有察觉到。 重新走回到原地,地上那星星点点的血迹刺目,万翎俯下身,沾了一点在指尖。 在这整洁过了头的房中,也只有这里是唯一一处的变数。 她将指尖细细一闻,虽然淡得极近于无,但她还是觉得这十分熟悉。 先前先入为主认为这是度闻之的血,现在一想,或许未必。 而这若有似无的妖气,是兰朔的? 薄薄的空气中,万翎的气息好像近在咫尺,兰朔用手压着伤处,跪俯下来。 他是妖,浮光剑又是开了灵的宝器,对他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兰朔一边催动妖力治伤,一边又将其扩散出去向四周探查。 那东西又不见了,可师尊又在哪里呢? 他哑着声音又喊了几声师尊。 明明就在这里的,浮光剑也该在的。 从前万翎在他身边的时候,兰朔不用费劲,遇到险境也不必害怕,总有师尊替他解决,但现在,也有了师尊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那东西叫师尊姐姐,不知有没有告诉师尊他的心思。 它说他“龌龊”…… 兰朔的心口惶惶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悲哀的情绪来。 那东西扮作师尊引诱他,是他意志不坚,他情难自抑,以至于忘了真假,一味沉醉在欢喜中了。 他的师尊,怎么会主动对他说“应允”二字呢。 那他的喜欢,真的是“龌龊”的吗? 妖喜欢人是错的吗?徒弟喜欢师父也是不该的吗? 余光之中,地上几点血迹,像是被挥溅开来的模样,兰朔看着看着,茫然视线逐渐聚焦,跪扑过去。 他趴在那几滴血迹上大喊:“师尊!师尊!我在这里!” 这些血不是他弄开来的,却肯定是他的。 兰朔了悟,他的血,好像是可以传到师尊那一边去的。 他沾了肩上的血,写在地上。 万翎正要再细细看查,忽然见眼前的地面又出现了一滴血。 这次没有先前的黑红之气,是完全的兰朔的妖血。 她心口一紧,就见那血晃晃悠悠地被抹开来,渐渐成了兰朔专属的狗爬字迹—— 师尊,是我,兰朔。 在心焦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她也试着划破了手指,在地上写下字—— 兰朔,看看周围有没有香。 这香不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 她在的空间是假的,是在进来的一瞬间中了度闻之的招数,否则不能在进门前闻见香味。 既然她这里是假,那么兰朔那里就是真。 香也定然在那里。 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兰朔再回复。 万翎一愣,难道是他那里出了事吗? 她再将掌心在浮光剑上一按,一道鲜红的血迹就顺着剑身滴落了。 她以为自己很冷静,但按下去才发现她其实很已经失了章法,甚至让灵力也顺着血一起流溢出来。 十指连心,凛凛作痛的指腹按在了地上。 这一次按下去,却是按了一个空。 身体骤然失重下坠,四周天旋地转,空间在交织,屋顶在下压,头晕目眩后,她心焦失措的对象正被压在她掌下。 原来兰朔方才正好趴伏在这里写字,万翎忽然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他一时情急,赶紧去接,却忘了自己肩上的伤,搂着师尊背摔在了地上。 万翎刚好将满手的血全都按在了兰朔的半张脸上。 兰朔顾不上吃痛,血味沾到了他的唇,他下意识一舔,随即瞳孔地震,错愕不已。 他舔到了师尊的血。 浮光剑还在万翎手中,她手按在兰朔颈侧,幸而是剑尖向外拿的。 怀中腰肢劲瘦,万翎垂下来的长发柔软地落在他的耳侧,刚买的衣裳布料很薄,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二人呼吸都很近,都是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微喘。四目相对中,兰朔一眼就望进了她惊诧的水眸,还有眸中半张脸都是血,像个傻子一样的自己。 一时无言,这样的距离,兰朔眼前又浮现刚才他妄图吻上师尊的画面,竟又分不清这是真还是假。 他试探性地小声轻唤:“师尊?” “兰朔!是我。”万翎回神过来,直起身子,是将注意力全然放在了他肩上的伤处。 她一眼便能认出来是浮光剑所伤。 怪不得度闻之那样自如,原来,她全都伤在了兰朔身上。 又是懊恼万分,加注她灵力的浮光剑对妖来说可是利器。她顾不上起身,赶紧将兰朔肩处的衣裳扯开一点,露出完整的伤处。 那伤口平整,却在往外汩汩的流血,周围蛇鳞若隐若现,有一枚还翘了边,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她忧心地皱起眉头:“兰朔,我帮你把一片鳞片拔了,可能会有点疼。” 许是吃痛,不知不觉,兰朔手抓紧了她另一只手的手腕,像是被蛇尾缠绕似的,紧的不行。 他心猿意马:“好。” 万翎赶紧将手掌贴上去。 兰朔的耳朵又噌的一下红透了。 什么痛感,什么痒意,全都在这一瞬间被他抛到天边,只剩下了肌肤相触,万翎掌心的凉意带起了他伤口处的灼热。 就连鳞片什么时候被拔掉的也不知道,兰朔还以为那伤口的地方是要烧起来了,但自己扭头去看,才发现在万翎的疗伤下已经止了血。 万翎舒了一口气,道:“浮光剑的伤,用我的灵力治会好得快一些。” 她甫一放松下来,又觉得手下肌肤的触感好得过分,肤白雪亮又滑腻不已,便好奇地、不带任何意味地摸了一把。 “嗯,那个......”兰朔吞吞吐吐,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万翎顿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竟一直坐在他身上,赶紧爬起来,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局促慌乱,还差点被自己绊了一跤。 “没事没事!”她给自己找补道,“我之前也是骑过你的,额不是,为师的意思是,你别放在心上,是我大意了。” 回过头去,兰朔还大剌剌地躺在地上,脸红得非常明显。 不知怎的,万翎竟也感觉自己的耳际烧了起来。 刚才没注意,那样的姿势,那样近,还正好坐在兰朔的腰间。 她还那样说“骑”…… “骑”这个字,就动作来说用的其实也没错,但是现在一人一妖都是人的样子,用“骑”就不太好了,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到其他事情上去。 如果不是先前因为好奇看了那什么笑情生写的荒唐书册,她也不会想到这一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舌头打结了。 因而要怪还是得怪到百玄子头上。 她这老脸呀,今日是丢尽了!
第38章 一修 “师尊, 我的鳞片呢?” 正当万翎暗自纠结的功夫,兰朔已经自己坐了起来,虽然脸颊还是泛红,但眼神清亮, 相较之下她忍不住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猥琐。 她道:“哦, 还在为师手里。” 手心里那枚鳞片是半扇形的, 立刻变成了它原有的大小,像是一片大大的贝壳。 蛇鳞算是一味炼丹材料,万翎问:“你还要吗?” 兰朔摇头。 “那为师收走啦?” “嗯......”兰朔的耳尖动了动, 只是没好意思问师尊要他的鳞片做什么, 不过,如果师尊要的话,让他把心口的护心鳞剥下来,他也是愿意的。 他睁大眼睛看万翎将他的鳞片收在了囊中,而后环视了一圈。 “你可有看见我在地上写的字迹?” 这里的地面上,只有兰朔的字,她写的却一点痕迹都没有落下。 兰朔:“没有,师尊不回我,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唔。”万翎思索一会儿,又靠近他闻了闻他的妖血, 是很平常的妖血。 为何只有兰朔的血能打破空间隔阂呢?莫非也是妖的缘故? 这里到处都是纱幔,挡人视线, 万翎掐起一个法诀,所有飞舞的轻纱都凭空自燃,化作蓝色的流萤, 露出屋子最后榻前的一个香炉来。 香炉样子怎么看怎么眼熟,万翎摊开手掌, 它无风自飞入掌间,在半空中悬浮转动。 兰朔已将脸上的血擦拭干净,凑上脑袋:“这香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万翎点头:“正是李家宅那次我们见到的香炉。” 原来度闻之早早就出现了,当时未曾在意,如今一看,这香的来历不一般。 她拧断了里面仅剩的一小截香柱:“之后带回去给你师叔瞧瞧。” 话是这么说,但缥缈山现下最有资历的也不过就是她与青冥,若她也不知道,这香的来处就更有古怪了。 毋宁说,度闻之本身就很古怪。 若是师尊还在,她倒还可与浮尘说说此事,求他解个惑,但现在她只能自己瞎琢磨了。 当年之事,她其实已记不太清。 一旁,兰朔看她面色发白,盯着那盏香炉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好像魂都要被吸进去了,赶紧唤了一声“师尊”。 “师尊,你认得那个东西吗?” 早前就想问的,但兰朔隐约觉得万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 万翎想了想,注视他:“告诉你也无妨。那女子是我妹妹。两百多年前,我原来叫度岑之。” 度岑之与度闻之是一对姐妹,亲姐妹。 不过度闻之不知道,她以为自己是白夫人的孩子。 她们的母后生下闻之后就去世了,她亲眼看着父王将她的妹妹交给了白夫人抚养。 因此她对她百般照拂,宽容疼爱,不过,度闻之越是长大,她越觉得,她的妹妹是天生就是可怕的。 兰朔没有兄弟姐妹,只是越听越拧紧了自己的衣角。 “那师尊,她有没有对你说我什么事?” 万翎不解:“什么?她与你说话了吗?” “......没说什么。” 兰朔的目光看到她腰间的玉坠上:“所以,那枚玉佩上写着的,是师尊的名字。” “嗯,不错。” 她怅然一叹:“总之,连我也看不透她如今修为,今日是我鲁莽了,往后我们还是一起行事为好,好吗?” 兰朔说好,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怎么吞吞吐吐的?” “无事......” 万翎盯着他躲闪的眼睛,罢了还是将他乱糟糟的长发理了理。 两人身上的血迹都没有清理干净,一半是兰朔的,一半是万翎的。妖类对血敏感些,拂袖间血气萦绕在兰朔鼻间,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心底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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