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宴摇摇头,一脸他不懂的模样:“你想想啊,如果她真把苏骏弘当做仇人,那仇人如今缠绵病榻一脸死相,不用自己动手就能送对方上路,换你,你不会高兴吗?” 兵不血刃就能除掉世仇,想来没有谁会不愿的吧。 可这一路来的沉默寡言也不是假的,秦氏心中,是不是还对苏家别有想法呢? 祈佑不知道,隔着那一道门,他什么也看不清。 * 翌日一早,苏家来了下人,说要请祈佑过府一叙。 “我去支会我母亲一声,不过近来舟车劳顿,怕是我母亲还没睡好,还得耽搁点时辰梳洗,还请稍等。” 祈佑一脸对待陌生人的疏离表情。 那带着帽子遮住发顶的男子,也就是苏家的管家苏忠,忙不迭地对着祈佑点头哈腰,道:“二少爷,老爷说、说是只用您一人去就行了。” “既然秦夫人身体不适,那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吧。” “我一个人?”祈佑不解。 对方只是赔着笑点了点头,示意他没有听错。 “那你等等,”祈佑蹙着眉,“留我母亲一个人在客栈我不放心,我得去交代一下。” 说完,他就侧身而出,叩向了岁宴的房门。 * 将苏忠的来意同岁宴说了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觉得,苏家单独叫你去,是别有所图?”岁宴问。 祈佑神情严肃,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们分离我们母子是为了什么,还得麻烦岁宴姑娘,替我在客栈多留意留意我母亲。” “那你呢?”岁宴又问,“你只身一人前去,就不怕苏家意在你?” 她回想起那个苏景明,总觉得他身上有一丝怪异,却又说不上为何。 “又或许,这消息并不是苏骏弘让人传的,是那个苏景明想要对你做些什么,也说不定?” 岁宴见惯了生死,这样富家大户里的阴私事见得不少:“说不准这一切就是个局。苏骏弘弥留之际想起了你这个儿子,坚持着要让你和秦伯母回来。但对于段氏和苏景明来说,你们的出现并非是什么好事,说不得,还会来分上一份家产……” “我不会要苏家的钱的。”祈佑的语气有些僵硬,“我怕脏手。” 岁宴扫了他一眼,道:“你说不要,我信,那段氏和苏景明信吗?” “总之这趟去苏家,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你把剑带上。” 又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岁宴的眼神里有些担忧:“不行不行,照着你的性子,怕是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祈佑哭笑不得:“我哪有你说的那样。” 岁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念头是未雨绸缪,再加上她又一直惦记着苏家的事,歪着头想了想。 “你把我带上。” “不行不行,若是我们都走了,那我母亲这边……”祈佑摇摇头拒绝。 岁宴一脸嫌弃地看了眼他,轻啧了一声:“怎么?有了爹了,就连自己是做什么的都忘了吗?” “捉鬼师捉鬼师,身上没点本事,怎么捉鬼?” 说完,岁宴伸出手,在空中抖动着。眨眼的功夫,一个淡金色的符咒凭空而现。 岁宴伸出手,那符咒自己就往她的方向靠,很快便消失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而后,她将手掌覆于眼部,不出片刻就飞速移走。紧接着又快步向前,走到了祈佑面前。 太过亲密的距离让祈佑瞬间开始紧张起来。 “闭眼。”岁宴轻声吩咐,将那只手盖在了祈佑的眼眸上。 因着身形的差距,岁宴不得不微微垫脚,才能够得上他,空闲着的那只手捏着他的手臂借力,往他的身边凑。 被这温热的呼吸打在肩头,祈佑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能木讷地跟着她的话照做。 眼睫轻刷过她的手掌,从指缝之间传来那微不足道的阻隔,祈佑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握紧她的手稍一使力,就能留下阵阵红痕。 就像是自己早已红透的耳尖一样。 “好了,这下,你就是我的眼了。” * 短短两天里,这已经是第二次踏进苏府的门了。 不过这次,祈佑被带去了书房。 苏家的书房比起一般的宅院来说,算得上是规格恢弘了。 一楼是苏骏弘平日里做学问的地方,而再往上的二楼三楼,则是他的藏书库,里面放着不少孤本。 “二少爷,您先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帮您叫老爷。” 即便已经听了不止一遍,但祈佑还是对这个称呼感到不适应:“忠……先生,叫我祈佑就行,我不是苏家的二少爷。” 苏忠听了他的话,只觉额间开始冒汗:“使不得,使不得啊二少爷,我就是个下人,担不得您一句先生,还请您莫要拿我开玩笑。” 祈佑依旧坚持,苏忠无法,只得叫了一声“祈佑少爷”,而后恭顺地退了出去。 只留下祈佑一个人在书房内百无聊赖地等着。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从外面听见了木轮子咕噜转动的声音。 来的人不是苏景明,是苏骏弘。 * “等了很久吧?”苏骏弘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年纪大了,行动不便,确实是麻烦了不少。” 祈佑一脸漠然,骨子里的谦卑让他做不到恶言相向:“无妨,苏老爷既是年长之人,晚辈等等也是应该的。” 他一口一个苏老爷,听得苏骏弘脸上的笑转眼就变成了苦涩。 “你、你又何必如此呢,你明知,明知我是你父亲。” “苏老爷!”祈佑出言制止他,“我自小是被我母亲带大的,没有见过父亲。” 苏骏弘有些颓然,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祈佑,我知道,我这么多年没做过当父亲的责任,你恨我是应该的,应该的……” “只是,能不能请你看在我性命垂危的份上,容我为自己辩上一辩。” “当年我因官场失意,孤身一人回到顺宁散心,偶然之下遇见了你的母亲。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初见时你母亲的样子,她穿着一身梧枝绿的长裙,像是春日里发出的第一朵嫩芽,那般鲜活,让人只见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苏骏弘闭着眼,嘴角噙着笑,这番剖白像是把他也带回了那个年纪。 “后来我为了能够和你母亲在一起,对她说了谎,说我并未婚配。”苏骏弘神色有些讪然,忽的拔高了调子,“我也是没办法,你母亲是那样的迷人,更何况当时,我已然同你嫡母有了合离的念头。” “再后来,你母亲怀上了你,我当时欣喜若狂,想着你母亲有孕在身不便赶路,便将她留在了顺宁,想着我先回去将一些都解决好了,再将她明媒正娶……” “谁料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母亲竟不辞而别,没了踪影。” “祈佑,当年是我隐瞒有错在先,但那只是我情难自抑,我对你母亲的感情都是真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我真的,很想我们一家团聚。” 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试图抓住祈佑的手,却被他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苏老爷,那不是我嫡母,还请您注意措辞。” “既然您同我母亲也没有婚约在身,那更谈不上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的了。” “可我是你父亲!”苏骏弘嘶喊出声。 祈佑看向他的眉眼,明明应该是父子,但他却觉得苏骏弘看起来只有陌生。 “父亲?” “只有我母亲承认的人,那才能叫做父亲。”
第30章 祈佑和苏骏弘闹得不欢而散。 临出苏家门的时候, 他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景明。 祈佑扫了一眼这个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兄长,抿了抿唇, 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于理来讲, 虽然他的母亲段氏多次出言不逊,但苏景明本人却并未有过什么逾矩的动作;可于情来说,祈佑对他们母子二人下意识地排斥。 “要走?”苏景明眯着眼问道。 祈佑点点头, 没有多言:“嗯。” “父亲他盼你们很久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 “不必了!”祈佑直言拒绝, “我想,段夫人应该也是不愿意见到我们的。” 气氛一瞬间充满了尴尬, 两个并没有多少情谊的手足比起街上的陌生人还不如。 祈佑惦记着这几日郁郁寡欢的母亲,也不想在苏家逗留, 稍微颔首示意:“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 我先告辞了。” 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苏景明不知为何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着他这番怪异的举动,祈佑不免多留意了两眼。 转过身去的那瞬间, 他听见了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声音。 “祈佑, 你觉不觉得, 他的脖颈处颜色有些不对劲?” “岁、岁宴姑娘?”祈佑愣在原地,低声问。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震惊, 岁宴吃吃笑了两声:“不是我,是你出现错觉了。” 如此坦荡的调侃,让祈佑招架不住, 只得生硬的转了个话题:“哪里不对劲了?” 岁宴轻啧了一声:“说不出来。平时看不出来, 方才你离得近, 总觉得他脖子上似乎是涂了什么东西,看起来肤色同旁的地方不一样,就好像……”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番刚才看到的画面:“就好像是,想要掩饰什么?” 掩饰? 可是,他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掩饰的呢? 岁宴和祈佑两个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只得按下不表。 * 一想到有另外一个人能看见自己看见的东西,祈佑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岁宴姑娘,你这个术法,会持续多久?”祈佑问。 这本也是典狱用来审鬼的小术法,因着祈佑是人的缘故,想来最多持续不过一个时辰。 也许是最近吃饱喝足了,岁宴呆在客栈里闲得无聊,听出他的抗拒之意,起了坏心思想要捉弄捉弄他。 “因人而异吧,有的人身上可以持续十天半个月,放在有的人身上指不定一年半载都还能看得见。” “一、一年半载?”祈佑惊得话都说不完整,“那岂不是,岂不是这段时间里,我做什么岁宴姑娘都能看得见。” 即便不是身在同一个地方,但岁宴脑子里还是能想象得出他一脸憋屈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忍着笑嗯了一声。 这下祈佑彻底待不住了,吞吞吐吐地扔出了一句话。 “那我、那我总不可能,一年半载不沐浴更衣吧……” 岁宴本只是想逗着他玩,根本没有想到更深层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提,思绪也开始往一些不可言喻的地方乱跑。 “你、你……祈佑,你……”岁宴手足无措,说不出个完整话来。 本来就觉得难堪的祈佑更是因为她不成声的质问而感到愈发羞赧,站在苏家的门外,原地打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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