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没少听过霍冉说他当年是如何从十个大汉手下脱身的英勇事迹,料想以他的性子,若是用这个法子来激他,定然有效。 不出岁宴所料,霍冉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勾起嘴角笑了笑。 “行啊,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后悔? 岁宴心想,她能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倒是想听听,落入霍冉耳中的话,跟她知道的会不会不一样。 * 岁宴没有在院子里看到祈佑的身影,推开房门后,却发现他靠在卧房门口,歪着头似乎是在休息。 她没有叫醒祈佑,而是跟着蹲了下去,端详起了他的睡颜。 祈佑的眼睫纤长又浓密,此时静静地垂着,在眼睑下映着一圈弧形,遮住了他干净又纯粹的眸。 岁宴忽然起了玩心,觉得指尖微微颤动着有些发痒,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是怎样一种触感,却在半空中回过神来,左手轻拍着那不听话的右手。 清脆的声音惊动了浅眠的祈佑,他晃了晃发沉的脑袋,看清了眼前人。 “岁宴姑娘,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大梦初醒的喑哑,“抱歉,太累了,睡着了。” 岁宴不知道为何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问:“怎么不去卧房里。” “不……不好吧,毕竟是岁宴姑娘的房间……”他一个男子,当避开才是。 其实这地方并不是岁宴的常住地,卧房内也没有太多私人使用的东西,就算是让别人借宿也无碍。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间卧房能不能让外人踏足是一回事,祈佑对她的尊重,又是另一回事。 “无妨,这几日,你又是出血又是出力的,累是应该的。”岁宴有些懊恼,“方才是我考虑不周,你先去歇歇吧。” 她的视线落在祈佑的掌心,看见了他紧握的双手之间隐隐露出的东西,那是有些陈旧的平安结。 “睡吧,睡醒了,我们还要去告别。” * 奈河的附近有些荒芜,鬼界本就是寸草不生,这里更是贫瘠得厉害。 岁宴执着伞,手腕转动着,伞尖冒出一股青烟,落在地上渐渐凝结成了一个人形。 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魂灵与鬼界那丝莫名的联系,每个到了下头的鬼,都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氏也不例外。 但也正是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在哪,在看见祈佑和岁宴二人的时候,秦氏才会那般张皇失措。 “祈佑?岁宴?”她捂着嘴,眼眶有些泛红,“你们怎么也在这,是不是、是不是苏家人出尔反尔……” 岁宴握上了祈佑的手腕,拽着在秦氏面前晃了晃。 “伯母你放心,我们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她二人并没有像自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握不住,秦氏终于是松了口气。 “我们就是来送送你,”岁宴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有些本事在身,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 她三言两语对祈佑和秦氏说了这奈河的凶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被河中的任何人勾住魂。 不过其实她也不是很担心,毕竟这世上,秦氏最担心的人此刻就陪在身边。 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岁宴从怀中掏出了那个未完成的平安结,递给了祈佑。 “伯母,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它,总之还是物归原主吧。” “行了,祈佑,你送送伯母吧。” 秦氏看了一眼她,眼里有些不舍:“那你呢?” 岁宴撑着伞,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就在这里等着祈佑回来吧。这最后一段路,还是让祈佑陪你走。” 她心想,总得给他们母子一些话别的机会。 毕竟,她只是一个路过的外人。 岁宴看着那相互搀扶着离去的母子的背影,莫名想到了抚养自己长大的涟姨,也想到了她那从未见过的父母。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好似水中那没有根的浮萍,什么都抓不住。
第45章 反正还需要等待, 岁宴索性找了个石墩坐下,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秦氏濒临死亡之际的苦苦哀求引来了不知是什么来路的陌生女子出手相救, 然而在长大成人的祈佑身上发生了怪事——他未经修炼就能看见鬼, 且他的血会招来凶鬼,岁宴只能大胆猜测这是哪个修为高神的魂灵的手笔。 这样起死回生的术法,定然是会给施咒之人带来反噬的。不比需要凡人供奉的神明, 岁宴真的想不出这世间怎么会有人愿意这般为了救人而搭上自己。 可是若要说有交换条件, 那条件又是什么呢…… 是怎样的报酬,到了祈佑及至弱冠也不上门索取, 到了秦氏命丧黄泉也无动于衷呢? 岁宴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索性将这件事抛在一边,开始琢磨起了关于自己的部分。 自己又是从哪一环节开始掺和进这件事的呢? * 岁宴一直都知道, 涟姨不是自己的母亲。 但她真正的父母是何人, 谁也说不上来。 在岁宴稍微开始懂事之后, 青涟就将身世告知了她。 那时候的鬼王青涟还不像现在这般整日在府邸里呆着闭门不出。作为在岁宴之前掌管典狱事务的鬼王,若是遇见了不服管教叛逃而出的凶鬼恶鬼,都是亲自出马捉拿归案的。 后来有一次她只身前往人间, 回来的时候却带着一个婴孩, 周身通红还皱巴巴的, 用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襁褓包裹着,不哭也不闹。 就像是, 死了一般…… 其实这话说得也不准确,能被带回鬼界的,又有哪个不是死了呢? 一向独来独往的鬼王身旁多了个婴儿, 众鬼都对其来历议论纷纷。 然而青涟也一反往日低调行事的作风, 直接对外宣称这孩子是她在路边捡来的, 见其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可怜得紧,便行了好事。 就在旁的鬼好奇为何向来冷心冷情的鬼王大人会慈悲心泛滥的时候,青涟又补充了一句,这孩子身上自带修为,若是任由她在外晃荡,怕引来祸乱。 这才让众鬼信服。 因着捡到这孩子的时候是那一年的年末,青涟便给她取名叫做岁晏。 后来读了些书的岁宴知晓了这名字的另一个含义——人的暮年,总觉得不太吉利,便给自己改了字叫做岁宴,想着既是宴,总归是热热闹闹的,不至于那般凄凉。 青涟一直将岁宴带在身边教导,或许是因着青涟本来就是个喜静的性子,她们的关系一直带着一层疏离。只有在教导岁宴修习咒术的时候还能见着青涟话多些。 二人之间,有亲情,但不多。 岁宴也知晓自己并非是青涟的女儿,不奢求她能对自己有着那一份对待亲生骨血的柔情。二人保持着这种既像亲人又像上下属的关系,一直到岁宴十二岁的那年。 学有所成的岁宴接替了青涟的典狱职务,手头有了事情要忙,也就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时时想着让青涟多看她一眼了。 而青涟也是在这时候,渐渐开始深居简出,这两年更是除了岁宴和一些高位的鬼卒,一应不见客了。 * 岁宴想要回忆一下自己身上开始出现莫名伤痕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却死活想不起来。 因着幼时的她不懂事,在喜好玩闹的年纪也偶尔会跟着别的小鬼一起爬上爬下,磕了碰了也是常有的事。 后来,涟姨教导她做人需要讲究处变不惊的时候,就慢慢收敛了性子,这时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可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能力能够自由出入人鬼二界,且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向一个鬼借命,想来这样的祸端是早就埋下的了。 这样看来,唯一有可能会发生意外的,应该就是自己被捡回来时候。 她在心里大胆猜测,或许她那素昧蒙面的父母,跟借命一事有关系。而事情发生之时,很有可能恰好就是秦氏遇见那个女人的时候。 岁宴的目光落------/依一y?华/在了远处,早已看不见了祈佑和秦氏的身影,又只好抬头望了望穹顶。 若是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就好了…… * 岁宴没有等到祈佑归来,倒是率先等来了来找她的霍冉。 他手中握着一个卷轴,岁宴猜想应该是那个入侵者的画像。 等到霍冉将其展开的时候,岁宴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侧脸,还被帽檐遮挡了一半,只能依稀看出是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模样。 “你们就是靠着这个来找?”岁宴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这样的人,在仲世,十个里面能找出两个来。” 看他的模样就是个大众容貌,这样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 霍冉叹了口气:“就这,还是靠着几个记性好的鬼卒勉强拼凑出来的呢,实在是那人的动作太快,大家只来得及看一眼,他就失去了踪迹。” 岁宴打了个响指,而后这画上的人像就像是被人洒了水一般慢慢晕染开,最终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岁宴的煞鬼铃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 “行了,若是我见到这个人,煞鬼铃会有所反应的。” 霍冉将空白的卷轴慢慢收好,对岁宴说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问了。”他顿了顿,不再往下说,只是挑眉看着岁宴,眼里有几分得意。 知道他性子的岁宴自然明白,他这是在等着自己开口求他。身子一仰往后靠,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霍冉满肚子的话憋着难受,率先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他撩起衣摆,在岁宴旁边席地而坐,“其实跟大家知道的都差不多,无非是一次偶然遇见了被扔在路边的你。” “不过,我帮你打听到了是在哪里捡的。” 尽管岁宴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要被霍冉牵着鼻子走,但这消息让她怎么也坐不住了,“噌”地一声坐直了身子,伸手攥住了霍冉的手肘。 “在哪?” 霍冉内心得意得紧,清了清嗓子才能勉强压制住上翘的嘴角。 “说了我有本事,那就是有本事。” 见他还在拿乔,岁宴一时情急,伸手照着他的肩就一拳:“你再装腔作势的,我就把你扔进奈河里。” 霍冉这才收起了玩闹的表情。 “好像是叫做……什么,清风山?” 清风山?! 岁宴内心一震,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自己怎么可能是在祈佑和秦氏居住的清风山被捡到的。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秦氏是因为祈佑身上出现的种种怪事才带着他搬到清风山去的,算算年纪,那时候祈佑至少是能走会跳清晰表达自己所见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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