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顾昭抿唇,他竟然大逆不道地觉得师父相当可爱。 越向里走,药贩子也越多起来。 有的喊着:“化影丹!化影丹便宜卖了!仇家多的兄弟来买一罐!上好化影丹!” 有的在喊:“开山饮!开山饮要不要?力拔山兮气盖世!不信您就来试试!” 钟妙临时走开办个手续,顾昭等了片刻,突然有个贼眉鼠眼的凑上前来,小声道:“嘿!兄弟,咱这儿有上好的六合丸要不要?” 顾昭压根没听懂这是什么,但并不影响他摆出一副凶恶气场。 那男修反而更近一步:“诶~男人,不能逃避问题!怎么样?试试咱们的六合丸!绝对顶呱呱,包您到天亮!” 顾昭大为震撼。 他抬头四望,正见着钟妙招手喊他,赶忙挤了过去。 钟妙此行当然并不只是为了带徒弟来见见世面。 她的本命剑长空是当年柳岐山翻出养老本给她锻的,到了自己养徒弟的时候,自然也要早做准备。 虽说顾昭眼下还是筑基,但进阶金丹那是迟早的事。钟妙怕自己到时候又被什么事困住了脱不开身,干脆早些将材料准备好,直接让陆和铃给他锻了就成。 丹阳城最有名的自然还是拍卖场。 它本就是以摸尸倒卖起家,许多不方便在明面上流通的东西都在这儿销赃,有些大宗门的弟子也会在此处理些偷偷昧下的战利品。 想要进入拍卖场,须得持有令牌。 丹阳城不在乎客人得手的方式,只要持有高阶令牌便是贵客。钟妙也不是没杀过几个体面魔修,手中自然不缺高阶令牌,一进去便被侍女恭敬引上二楼包厢。 钟妙熟门熟路找了靠椅坐下,取了拍卖册子细看。 若是在正规拍卖场,客人会拿到一块玉简,不仅能看到图文,还能见到物品的幻象。 但在丹阳城这个地方,轻易投入神识与找死无异,干脆用回纸质册子,皆大欢喜。 侍女见二人落座,屈膝倒茶。 钟妙阅读册子的目光微微一顿定在她手上:“你这手……是义肢么?” 侍女匆忙将袖子放下,跪地道:“真君眼光独到,此物确为傀儡师所造,不敢叫残肢污了真君的眼。” 钟妙皱眉:“这是什么话?你快起来!是我从未见过这样巧夺天工的好物,冒犯询问在先,怎么能怪你。” 侍女行了一礼,垂头退至墙边。 顾昭低声问:“您对机关术感兴趣吗?” “倒也不是,”钟妙叹了口气,“只是想到从前有一回救人迟了……倘若我那时也认识什么傀儡师就好了。” 钟妙说着,自己先摇了摇头。继续看那本册子去了, 开场照旧是些秘籍玉简。 这种东西年年都有,真假看命,就钟妙所知,修死了的数目更多些。 接着是些大宗门私下流出的材料。 没有玄铁,没有点苍砂,钟妙心中嫌弃,大宗门也穷得心酸啊。 她拍下份丹阳髓就收了手,不大感兴趣地靠在椅背发呆。 直到压轴拍品出场。 主持人微微一笑,揭开笼上幕布。 “有请我们最后,也是最为珍贵的拍品。” “骨生花。” 作者有话说: 钟妙:太正派的人是上不得船的。 顾昭:(大为震撼)……? 咱们剑修的事能叫黑吃黑吗?不能啊,这叫,这叫除恶务尽!(大猫点头)感谢在2022-05-18 22:11:32~2022-05-20 00: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kira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最好的潜行是无双 名字倒是别致,钟妙提起兴致抬眼望去,瞬间瞳孔紧缩。 那笼中之物不是其它,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不知她中了什么手段,竟毫无知觉地昏睡在笼中,直到主持人吹响哨子,这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女孩眼中毫无神采,看着如同玻璃一般,四肢的关节也极为僵硬,不像是行走的人躯,倒像是被人牵着丝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傀儡娃娃。 钟妙霍然起身前行几步。 她正想冒险放出神识探查,却听身后侍女低声道:“请您稍待片刻,真君实在不必暴露身份。” 钟妙回头看去,顾昭早在侍女靠近时便拔剑架她肩上,那侍女面色不变神情恭敬:“台上那个已经失了魂魄只剩躯壳,没有搭救的价值了” 钟妙眉心紧皱,主持人正高声喊道:“想必诸位大人知道!这便是咱们上一次的压轴拍品……” “是金蝉,吞食魂魄而不伤躯壳,制作便于夺舍的空壳。”侍女解释。 “想必有许多大人已经实验过了功效,那么请诸位见一见今日的主角……” 骨生花,物如其名。 敲骨吸髓补给自身,直到成熟破体而出。 钟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当感谢拍卖场的物尽其用,至少这样,那女孩早已在这种可怖的痛苦前死去 主持人含笑道:“诸位大人可见,这临水照花*的美景可实在难得。” 场下传来赞叹声。 花枝从七窍中缠绕伸出,花色猩红花型饱满,倒影于潺潺血水中,如果忽略它的花泥是一个活生生的凡人,那场面或许确实能称得上一句美艳。 钟妙无法忽略。 为什么?她时常会想,为什么修士能这样理所当然地将自己从凡人中剥出,像是自信能永远站在甲板上不触碰死亡的浪涛? 钟妙听闻过这种以人为花肥的把戏,这东西原是魔修研究出来的,原理也很简单,不过是一次性灌入大量灵气强行催生花种。 只是魔修舍不得灵石,更舍不得拿好料子雕花盆,干脆抓了还未入道的凡人当底子,看着还颇具魔修特色。 但凡人的灵气如何与修士相比? 倘若某天有人不满足于凡人的灵气,想催生更美的花,将目光投向修士呢? 大宗门弟子不敢碰,那就从小宗门下手,若小宗门也不能得手,那就捕捉散修,实在不行就抓了有灵根的孩子从小养,说不定还能博一个赤子天然的噱头。 钟妙几乎想要大笑出声。 看啊!看这个世道! 接下来已没有必要再看,钟妙压下情绪,问道:“既然你告诉本君这样多,不妨再说说你们的目的?” “容禀真君,我们此行目的与真君所愿并无区别,请真君稍安勿躁。” 那侍女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块令牌。 “想必真君听闻过我们,烦请真君暂用此物伪装一二。” 钟妙认识那个标识。 状如火焰,背生双翼,是“蜉蝣”的令牌。 钟妙知道郑天河是如何举家迁入中州后特意询问过他,据他所说,那队接他们离开的车队内部便挂着这个标识。 而钟妙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出现在此时此地,她必须保持住暧昧的站位才能混迹中州高层暗中调查。 令牌入手便化为铁水流动着覆盖在她面具上,这样即使后续有人去查,也只能查到蜉蝣身上。 一个帮助凡人逃难的中州情报组织,她心中哂笑,一个正准备大开杀戒的正道栋梁,实在再合适不过。 剩下的就不是能给徒弟看的场合了,钟妙直接将他塞进芥子。 侍女上前一步平举双手,十指于空中轻轻拨动,如一位琴师拨动她心爱的伙伴。 “轰!” 一阵巨响,拍卖场的墙壁竟早已被蜉蝣嵌入机关,此时多点引爆,巨大声浪于场内炸开。 穹顶开始坍塌,人群四散而逃,场内守卫已气势汹汹向此处袭来。 侍女微微倾身,向钟妙做了个请的动作。 钟妙注视她片刻,低声道:“你也保重。” 旋即一跃而下。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蜉蝣的动机,但她别无选择。 虽然钟妙号称年轻一代最强剑修,但人力总有尽时,而丹阳城经营百年。 就算她能杀穿围困,可还有群孩子要救。 钟妙自己看轻生死,却不能叫徒弟与可能还活着的孩子们折在此处。 对于剑修来说,杀人实在是很不需要思考的一件事。 钟妙第一次下山时还会耐心听一听敌人喊话,第一句通常是—— “大胆狂徒!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来此撒野!” 但当她瞬息间杀掉数人后,敌人便会改口说—— “这位好汉!咱们实在不必产生冲突,您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而当她踏着残肢走到他面前时,敌人往往会说—— “你敢伤我?!你可知我身后是谁?住手!住手!!” 为一己私欲向无辜者挥刀时,他们为什么不住手呢? 修得筑基大圆满后,修士需找到道心才能进阶金丹。 少年天才的不便之处就在于此,钟妙到达这一步的时候还太年轻了。 她不过才下山走了几趟,一颗道心与长空剑一般,都是崭新的、明亮的,闪烁着一尘不染的天真。 所以才会这样轻易就发誓要将此道贯彻一生。 钟妙挥剑将守卫小头目斩落,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手腕。 她每次进入这种场合都会换一柄剑使,虽然也不错,到底比不得长空顺手。 啊,她记起来了。 筑基大圆满的那天,她跳上桌,在师兄的怒视中握拳大喊——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要叫天下再无不公!我要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钟妙轻轻一笑,转头看向剩下的守卫。 她的剑光很冷,她的目光更冷。 方才围困她的足有百余人,而她只是闲庭漫步般向前走去,每一步便有十数人倒下。 丹阳城给的报酬再丰厚也需有命才能享,剩下的守卫虽然口中呼喝得厉害,但数息后仍是站在原地,你推我我推你,竟无一人敢上前。 钟妙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恐惧。 永远不要让猛兽嗅到恐惧。 她掏出张帕子细细将剑柄擦干,这柄剑是新得的,一时忘了刻避水符,此时握在手中已经有些打滑。 钟妙收拾好剑,见他们仍是还未动作,又单手将方才打斗中有些散了的乱发向后抓去扎紧。 “从前我或许是会有些话想问的,”她轻声道,“但是不,不重要了。” 钟妙是个少年天才。 她有许多少年天才的缺点,比如过分天真,总相信世间尚有公道,倘若公道来得太迟,她便要亲自做这个公道。 比如过分虚荣,旁人赞她战无不胜,她总自负点头。 但不是的,她失败过很多次,输给过很多东西,只是她仍坚信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正道栋梁。 那就足够了。 下一瞬,她仗剑跃入人群,如一叶轻舟撞向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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