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中传来轻轻一声“咦”,剑修抬手挥开烟尘转头看来。 柳岐山紧紧盯住她想判断出身份,却在看清的刹那微微一愣。 这张脸瞧着也太年轻了些。 应当不是正清宗的人,他从前没在门派大比中见过这张脸,何况正清宗向来爱虚名,若是能养出这么个剑道天才,怕是早八百年就要吹得人尽皆知。 但不知为什么,这张脸总给柳岐山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烟尘散去露出两人身形,魔君竟已被人束住双手抵在墙上,喉头还横了柄剑。 一柄未出鞘的剑。 都打到魔宫来了却不出剑,这与打情骂俏何异? 再看看魔君,柳岐山虽一直看不大惯这小子的种种爱好,却从没怀疑过他作为魔君的能力。 如今一看,都被人将剑架在脖子上了,不想着怎么脱困,反而直接放松了肌肉靠在墙上,一双手也老老实实被束着,眼睛倒是直勾勾盯着人家小姑娘看。 最近又时兴了什么新潮流么?柳岐山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那剑修倒挺有礼貌,朝他点点头还露出个笑,这才转头看向魔君。 钟妙心中已将魔君骂了无数遍。 知道正魔交战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年轻修士们死在战场上是另一回事,她本不想过多插手此界事端,却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钟妙一路杀来已是满腔火气,追踪着气息来到院外,哪里还有耐心同他客客气气敲门问好?直接一剑破门。 却偏偏破的是柳岐山的院门。 如果不是魔君面上的惊愕足够真实,钟妙差点以为是这小子故意搞事。 挥开尘土瞧见柳岐山的刹那,钟妙整个脑子都卡了一瞬。 她想了许多种与师父相认的情景,但绝没有哪一种是以暴力破门开头。 眼下砸也砸了,钟妙尴尬一笑,匆匆将视线收回。 魔君只愣愣望着她不说话。 分明这家伙才是罪魁祸首,现在却显得她像个恶人,钟妙又尴尬又恼火,恶声恶气道:“怎么,不是魔君请我来的么?现在倒傻了?” 魔君眨了眨眼,鸦羽般的睫毛下掩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 “我只是没想到,姐姐生气的样子也好美。” 他生了副好皮相,又身形纤瘦,换了旁人受他这么句真情实感的赞美,怕是很难再生他的气。 若不是钟妙刚被他坑得砸了自己师父院门。 钟妙平日里或许还会有闲情逗逗他,但如今师父还站在一旁呢!听他这么说更是头皮发麻的尴尬。 “哪学来的油腔滑调?老实交代!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魔君被她凶了也不恼,他没说谎,钟妙生气的时候也极美。 她平时端着一张无波无澜的含笑脸,像一尊救苦布施的神像,现在却被这怒火带回凡间,成为一个他能真正触摸到的……人。 魔君侧着脸蹭在剑鞘上,神情迷恋:“不是油腔滑调,我对姐姐一见倾心,也没什么把戏……只是想姐姐来看看我罢了。”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怕是要为这痴情深深动容。 钟妙只想拍拍他脑子,听听里头激荡的水声。 “你看话本看傻了么?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罢了,难道你还当真想将这群精英子弟全数葬送在战场上?” “那又如何?”魔君笑盈盈的,“只要能见到姐姐,有什么不能的呢?” 他望着钟妙的眼神柔情似水,说出的话却这样残忍恶毒。 大战打了这么些年,双方都有些例行公事的意思在——左右也打不完,没必要场场都拼命,不如轮换着修生养息。因此每一场的人数与战力都有个定数,派出的修士大多比照着来。 然而钟妙方才粗粗估算过一回,今日战场上的魔修战力远远高于平日。 魔修的力量翻了倍,中州派来的却还是这么些人,局面瞬间反转。 若不是钟妙临时起意来了这么一趟,今日战场上的九成正道修士都要葬在此处。 就算中州后续也追加投入找回场子又如何?死去的人终究还是死了! 这群修士都还年轻,最多不过百来岁,原是挑了个双方力量薄弱的日子出来练练兵,哪里想到会撞上这样的祸事? 钟妙看到许多熟悉面孔,其中不少都曾在育贤堂跟着她学过剑术,虽然换了个世界线,但她仍将他们当作自己教导过的孩子看待。 何况中州未必会愿意为这么群年轻修士找回场子。 怀着一腔热血奔赴苍生,最后竟差点落个埋骨他乡的下场,叫钟妙如何不心惊? 她原以为魔君只是贪玩了些,胡闹了些。王家与央朝的事都自有缘由,因果报应,钟妙并不怪他,却没曾想她眼中的孩子能下这般狠手。 他们靠得极近,以至于魔君能清晰望见她结冰的眼底。 “姐姐难道在怪我吗?”他语气又变得可怜起来,“可姐姐一直不愿见我,我心中实在难过。” 钟妙淡淡道:“你既然能读到阿昭的记忆,应当也能认出昔日同窗。” 魔君最不愿听她提顾昭。 阿昭阿昭!有什么好的? 蠢得要命,被他轻易就骗走半块神魂,又这样懦弱,遮遮掩掩不敢表露心意。修为也差,若是换了他,绝不会让姐姐轻易脱身! 不过是个运气好的胆小鬼罢了!哪里就值得姐姐这样另眼相待? “那又如何?你的好阿昭难道又将什么同窗看在眼里?”魔君冷笑,“也只有姐姐才会被这种货色骗到!” 钟妙的食指轻轻摁在他唇上。 “阿昭如何,我从不听旁人议论,”她笑,声音却冷硬如冰,“至于我……” “我不是你姐姐。” 作者有话说: 无端旁观了一场大戏的柳岐山:……? 妙妙一直很清醒,魔君是魔君,阿昭是阿昭,不会因为是同位体就能发生什么替代。 我们共同经历的日子让彼此成为唯一。 今天可以听《Puisque C\'est Ma Rose》~
第86章 、小狗炸毛 什么叫“从不听旁人议论”? 撒娇讨饶的神情还未从魔君脸上褪去,愤怒却已将他的面容扭曲。 他这样辛辛苦苦设局,捏着鼻子同那群正道修士打交道,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钟妙,最终竟然成了她口中的“旁人”? 魔君向来眼高于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也从未想过要同什么人共度一生,他本可以心无挂碍地将世人玩弄于掌心,若不是数十年前的一场献祭中意外得到同位体的献祭。 信任、关照、庇护还有……爱。 他本可以过得很好,如果他从未见过这一切。 如果他没有见过钟妙,自然可以继续坚信人生而卑劣,而他是其中最命硬又最恶毒的那一个,因此才能脱胎换骨走到今日。 但他见过太阳,就算只有一瞬,也无法再继续忍受黑夜。 设下陷阱,用尽手段,自以为能将太阳捕获。 却只得到了这个。 魔君肆意妄为惯了,头一回在人身上尝到挫败的滋味,耻辱与愤怒点燃了他,下意识抬手聚气一击。 钟妙一见他这神情就知道要发脾气。 阿昭小时候自然也有被她惹毛了要发脾气的时候,只是钟妙每次都安抚得很及时,他就真以为自己装得很好是个乖乖宝,其实早被坏心眼的大人将表情读得明白。 换了个世界线,微表情倒没变多少。 魔君的攻击还没落到实处,就被钟妙抓着手腕向边上一扭,又摁回了墙上。 她假装听不见身后轰隆隆的院子垮塌声。 “自己做了混账事还发脾气?”钟妙骂他,“你如今已是一界神明,长了张嘴就好好说话,玩这种孩子把戏有何意义?” 打又打不过,演又演不下去,气又气得半死。 他在这拿捏着用词暗自怄气,钟妙在那开展神明行为守则教学,魔君被摁在墙上,自己慢慢没了脾气。 算了,同这种呆子计较什么。 说不定他再问一句,钟妙还能说出“不让你喊姐姐是乱了辈分”这种混账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钟妙人还在这,他有的是耐心温水煮青蛙。 只是现在他自己留不得了,再留下去怕是要气死。 魔君抿了抿唇,再抬头时又换上了笑脸。 “您说得很对,只是我忽然有些乏了想休息,能劳烦您将我放下吗?” 这小子满肚子坏水,眼下不过强忍着脾气,钟妙还真不敢随便就将他放了。 她想了想,抬手招来愿力在魔君腕上留了枚金环。 “我会看着你的,”她警告,“别让我发现你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休息’。” 魔君面上的笑容已经摇摇欲坠。 “是,”他从牙缝中勉强挤出句话,“谨遵您教诲。” 钟妙点点头将手松开让出道来。 魔君大概当真被她气得昏头,怒气冲冲向外疾走数步才想起召唤魔气漩涡赶路。 望着他消失在院门外,钟妙轻轻叹了口气,却听身后哗啦一声,这堵墙也倒了。 她方才只顾着制住魔君,现在四下一看,整座后院竟不剩半块好地。 砖石被气浪掀开,假山也断作数截,花草盆栽更是早被犁得不像样子,一套白玉的桌椅只剩下柳岐山坐着的那个。 与柳岐山对上视线,钟妙更是尴尬。 毕竟她在师父面前一向是个尊师重道的乖崽。 当年柳岐山自己都快死了,硬是拖着个残躯将她从雪地里捡回来养大,就算头两年钟妙拿捏不住轻重总将东西挠坏,师父也温温和和的从不说她一句重话。 好不容易将她养大,又手把手教她一身剑术。 结果今日却被她拿剑砸了门。 这无论怎么说也过分了些。 何况方才还与魔君你来我往地说了那么一堆话,钟妙在自己世界线里都还没想好怎么同师父交代呢,谁想到会在隔壁世界叫柳岐山当面看了场闹剧。 钟妙心里纠结,面上也带了些不自在,咬着下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竟僵住了。 魔君一走,柳岐山松了口气。 院子被砸算不上大事,只要这小子接下来两三年能少叨扰他些,就算因祸得福了。 他本以为这年轻剑修很快也要跟着魔君离场,毕竟方才看得明白,这两人间显然很有些官司没掰扯清楚,谁料这剑修也不追上去,就这么在院子里站定了,还呆呆望着他不眨眼。 哪家小孩养得这么呆? 柳岐山自己师尊就是剑修,因此天然对剑修很有些好感,加之这剑修越看越面善,向来面色阴沉能吓哭小孩的鬼医脸上竟破天荒露出个还算温和的笑。 “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我从前似乎不曾听过中州有这么位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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