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宁毫不在意,将其一半送给了忘尘,忘尘再三推脱。 他双手合十,缓缓鞠一躬,道:“无功不受禄,这件大功可是门主立的,贫僧并未帮上什么忙,又怎好收下这些?” 绥宁便不再勉强,与他在罗刹门大门处告了别。 方翊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花丛掩映中,心下感慨万千。他虽未与忘尘深交,但忘尘的气质实在让人难忘,独立天地之间,身处红尘之外,身无一物地来,再身无一物地走。 绥宁与他心意相通,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道:“忘尘大师乃天授寺的高僧,武艺精湛、盖世无双,品性更是高人一等,渊清玉絜,若是没发生当年一事,他如今该是个一腔热血的孤勇者……”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只是发出沉沉的一声叹息,千言万语化为一句“错落石上松,无为秋霜折。” 这是她对忘尘的评价,亦是忘尘一生的写照。 春分,春华竞芳,五色凌素,武林大会如期而至。 武林大会,即武林高手间的聚会,以武术决胜负,这不仅是各派弟子之间的比试,也是各派掌门人的比试。自家弟子胜出自然风光无限,若是能拉拢到武力高强的游侠,也是实力的体现。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无名之辈想借此一举成名。 各派掌门人盛装出席,绥宁也不例外。 她平常黑衣居多,今儿难得换了一身红衣,一改之前的高马尾,这次换成了半扎发。 繁重的暗红色礼服里三层外三层,袖口、下摆采用鎏金滚边,红色为底,上有金色暗纹,一半黑头用金冠束起来,另一半如瀑布般垂下,华丽又高贵。 方翊为她配上高古玉勾云纹玉环,站在几步之外细细看去,越发觉得她风神洒落,轩然霞举。 这华服上身,叫她少了几分疏狂清傲,多了几分老成持重。 绥宁拿来大裘为他披好,摸了摸他的头,道:“到了那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 方翊点头,跟着她上了马车。 这次的马车和上次又不同了,不仅内里精致,外表也华丽,车后浩浩荡荡跟了百来人,确实很符合门主的身份。 此次武林大会在青山派举行。 二人才下车,立刻有人迎上来,是青山派掌门乔敬天,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仙风道骨。 二人行礼问好,乔敬天笑呵呵道:“绥门主,别来无恙。” 绥宁笑道:“许久不见,乔盟主愈加意气风发了。” 乔敬天摆摆手,“绥门主说笑了,老夫年过半百,哪里比得上绥门主。” 他话音一转,换上了一副担忧的面孔,殷殷关切道:“听闻前阵子绥门主遇刺,老夫登门拜访却并未见到门主,听擒月护法说,门主受伤不宜见客。不知门主伤势如何,是否抓到了贼人?” 绥宁道:“擒月也是关心则乱,小辈虽受了点伤,但也并未致命,劳盟主忧心了。 不过,这波刺客来势汹汹,目标明确,训练有素,怕是背后有人,虽是捉到了 ,只是——” 乔敬天道:“只是什么?” 绥宁见他神色正常,一副关心的模样,心道了一声老狐狸,随即眉头紧锁,神情沉重,“只是,那贼人服毒自尽了。” 乔敬天道:“那是否有眉目?” 绥宁道:“有是有,不过还不明朗。” 乔敬天叹息点头。 他将绥宁带到大堂,又寒暄几句,匆匆赶去招待别的掌门。 青山派不愧是天下第一正派,所到之处金碧辉煌,气派非凡,弟子穿着整齐,有礼有节。 方翊新奇极了,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毕竟他现在也是罗刹门的一份子,代表的是绥宁的颜面,自然不能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大堂里,绥宁与其他门主寒暄应酬,谈笑自若。 罗刹门虽被列为魔教,但表面上并未与其他门派撕破脸皮,因此必要的礼节不可废,各派掌门面上笑意和善,心里怎么想的怕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不过,他倒是知晓了绥宁为何提及其他正派时是一副不屑的模样了,他们互相追捧,把人夸上天,要多虚伪就有多虚伪,方翊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氛围,愈发觉得罗刹门自在。 在一众笑意融融的面孔里,有一派与这氛围格格不入,领头人眼里的不屑毫不掩饰,有人与之攀谈,只能得到一句冷哼。 其后还有一位特别抓眼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目如画,一身深蓝色劲装,高马尾,银靴,腰间一柄长剑,剑体修长,虽未出鞘,却已然能让人想象到其中的雪白剑身,寒冽剑刃。与领头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他眉眼间的鄙视都快溢出来了。 方翊猜想,如此标配,此人应是崆峒派少门主、绥宁的死对头——程肆野是也,他腰间的佩剑应是大名鼎鼎的流星白羽剑,而他之前的那位,当是崆峒门掌门人、传说中的妻管严——程问道。 接下来的一幕坐实了他的猜想,绥宁与程肆野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绥宁的笑脸冷却,鼻腔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哼”,而此人则是翻了个白眼,脸撇向另一旁。 方翊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觉得自己写他们二人的话本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另有一位脸色苍白,神情沧桑的老者缓步走来,此人正是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昆仑宗宗主罗不秀。 绥宁迎上去,脸上带着关切和沉重,她高声道:“罗宗主!”并快步走向他,“罗宗主,节哀顺变。” 罗不秀向她拱手,道 :“绥门主。” 绥宁脸上难得带了点真心实意,道:“罗宗主,小辈听闻罗少宗主一事,心里倍感惋惜,却被琐事所困,不得前去吊唁,还望罗宗主见谅。” 罗不秀无力挥挥手,“斯人已逝,这些繁文缛节又有什么用呢。” 绥宁叹了口气,向他问了罗衫的安葬之处,两人就此分开。 武林大会第一天并不安排比试,安顿好各派掌门人和弟子之后,夜晚有为各派接风洗尘的宴会。 青山派弟子将绥宁一行人带到安排的居所,行礼之后退下了。 “走吧,”绥宁率先进屋,“去看看。” 方翊紧随其后。 绥宁的屋子宽敞、敞亮,是个不错的住所。 方翊的屋子在隔壁,不过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就共床而眠,看来是用不上了。 绥宁坐入倚中,随手拿起一只瓷杯把玩,道:“今晚是和我一起还是待在这里?” 方翊想了想,道:"我想和你一起。” 绥宁道:“行。” 夜晚,她言出必行,带着方翊去了。 还是中午的大堂,二人到来时已有不少人入座。 管弦丝竹,曲荡人心,彩袖飘飘。 绥宁带着他来到指定的位置,桌上已排好瓜果酒食,等人享用。
第26章 花有清香月有阴 方翊自觉站在她身后,却被一把拉了过来,同她一起坐下。 方翊偷偷瞄着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小声道:“这不好吧,要不,我还是站你身后?” 绥宁揽住他的腰不让他动,语气不容拒绝:“没什么不好,就坐这。" 手下的腰肢细若杨柳,似乎两只手就能握住,每天吃那么多,也不知道吃到哪去了。绥宁手在他腰侧摩挲,不时捏捏,扰的方翊扭腰乱动,“别、别,你别弄我腰啊。” 绥宁莫名觉得口渴,她喝了口茶,道:“我不弄了。” 她是不弄了,却大胆地掰过方翊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若说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还经常脸红,经不起逗,如今长时间浸淫在擒月的浪言浪语中,人变得流氓许多,有人没人都要亲他一口,捏一捏他的屁股。 方翊小小瞪她一眼,却离她坐得近了些。 不消多时,人差不多来齐了,只剩一张桌子空着,方翊猜想应该是崆峒门。 果然,宴会开始后,程问道才姗姗来迟,他向乔敬天行一礼,施施然坐入位子中。 乔敬天未置一词,仍然笑呵呵,确实有盟主的宽容大度之气。 他作为东道主早早来到大堂招待客人,说完祝酒词,双手一拍,即有一群穿着飘逸的女子转出来跳舞,花瓣从天而落,像仙子降世,美妙不可方物。 轻歌曼舞,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方翊乖乖坐在绥宁身边,接受她的投喂。 掌门人们不时过来向绥宁敬酒,她居然还能抽时间一会儿给他塞个菠萝果、含桃,一会儿又给他喂口点心饭菜,看的各派掌门人呆若木鸡。 她菜没吃几口,全喂给方翊了。 方翊腮帮子鼓鼓,说不了话,就睁着双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绥宁。 绥宁看懂了,是让她不要喂了,他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拿了杯酒给方翊。 “尝尝,味道不错。” 方翊接过,将嘴里的艰难咽下,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确实不错,味道甘甜,还有果味,唇齿留香,他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绥宁提醒道:“慢点喝,这酒后劲大。” 后面她忙起来,也管不住他,叫他偷着喝了好几杯。 方翊自诩酒量不错,不算千杯不倒,但也能与人在酒场上较量几回,可这几杯酒下肚,他已然晕乎乎的了。 绥宁回过头来,却见他两颊红红的,眼里已有醉意,便将酒杯拿过来不许他喝,他却伸长了手臂要去抢,无奈之下,她抓住方翊的手腕困在身前不让他动弹,刚想提着他走,恰巧乔敬天来了。 乔敬天端着酒杯,惊愕地瞧着眼前这一幕,“绥门主,你这……” 绥宁笑道:“家事,家事,叨扰乔盟主了,我先行告退。” 语罢,也不管别人什么眼神,抱着方翊离开了。 醉酒的方翊与往日安静的模样有点不同,他还是不吵不闹,但总喜欢动来动去,甚至大胆地往绥宁脖子上凑,啃啃舔舔,跟个小狗似的。 绥宁忍着燥热飞快将他带回房间。 她将方翊小心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走出门正想叫人端杯醒酒汤来,却被方翊从身后抱住了,他比绥宁矮一些,细细密密的吻全映在她后颈上。 “绥宁……绥宁……” 方翊胡乱地亲她,一边亲一边小声喊,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含着蜜一般甜,呼吸滚烫带着酒香喷洒在她颈侧,熏得绥宁也有些醉了。她掰开方翊的手,转身看他,一双眼睛本来就大,此刻雾色朦胧,微微眯着看绥宁,好像勾引似的。 绥宁不是柳下惠,这番景色就算不举也能举旗敬礼,更别说她是个正常人,她再也忍不住,狠狠吻上去。 欲望在酒精的加持下无限放大,愈演愈烈,呼吸交缠,唇舌缠绵共舞,你追我赶,水声在黑夜里越发清晰。毫无技巧可言的吻,反而更加热烈凶猛,逼得人丢盔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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