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之越想越兴奋,脚下步子也飞快,转念又想起裴娇的叮嘱:“不过小女子害羞,您可莫要其他人偷听墙角啊”。 他便用银两将守门的小厮都打发走,“去去去,你们都哪里凉快哪呆着去。” 推开门,室内光线昏暗,几盏镀银的长明灯在角落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却仍可见挂在墙角的精致鞭子和烛台上的白蜡。 王鹏之低笑一声,“没想到这沈茹表面上是大家闺秀,私底下花样点子玩得倒是多,甚合本公子心意啊!” 他踏进一步,慢慢走进屏风后一片黑暗中,笑道,“美人儿,你们在哪呢,这么黑,是在和本公子捉迷藏吗,你们可要乖乖躲好了,到时候被本公子抓住,小皮鞭可少不了……” 这时躲在屏风后的裴娇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上前给了他一个暴扣。 王鹏之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裴娇将事先准备掺了迷药的酒悉数灌进他嘴里,似乎就连铜镜都被他油腻到了:“真是癞□□装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房内昏暗,裴娇将王鹏之用绳子捆住摆在床榻上,少顷后又传来了四道敲门声。 裴娇将门打开,外头站着另一肥头大耳的女子,这是同样垂涎花魁美貌闻风而来的贵商之女。 和这王鹏之都是一路货色,喜爱祸害良家男子,府中便囚禁了许多花季少年。 女子搓着手笑道,“沈姑娘,您先前和我说好的,我来赴约了。” 裴娇叹出一口气,作出一副疲累的模样,按揉着腰道,“本姑娘已经结束了,这花魁虽好,却性情太过刚烈,于是被我用迷药迷晕捆住了,我现在没什么兴致了。” “你将银子拿来,本姑娘就将这后半夜让给你,只是你要小心,不可开灯,若是将他惊醒了,他估计又要闹了,到时候让倚月楼知晓,这可不符合规矩。” 富商之女一听,立刻将一袋碎银交给她,淫.笑道,“沈姑娘不愧是同道中人啊!真是妙啊!” 裴娇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拍拍她的肩,了然笑道:“姑娘言重了,快请进吧,花魁还在里边等着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裴娇又贴心地替他们将四周的灯灭了,与早在阴影中藏身的纪韶潜入隔壁厢房。 她眼神扫过室内的蜡烛和皮鞭,心里叹道,这对于王鹏之来说,定当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入了隔壁厢房后,裴娇推开窗欲要探查一下倚月楼画舫此时的情况,特意打算挑出几个防守薄弱的地方带他出去。 纪韶本身武艺高强,但被捕后日日被迫服用压制内力的药物损害身体。 故而裴娇虽不知他原本的计划是怎样,说不定没有她的帮助,他也不会交待在这儿。 但凡是都有个万一。 因为被药物荼毒,他体虚了许多,便连腕骨都是苍白伶仃的。 方才浸了水受了寒,药性发作,他嘴唇苍白,手勉强撑着身子,才未能倒下。 唇间逸出逸出嗽声,他却死死用手堵住了,指缝间溢出点血来,似乎不想因此惊扰外头的守卫。湿润的乌发披在白色长袍上,透出氤氲的湿意。 裴娇终究是于心不忍,没有催促他。 恰巧等着侍卫轮换,防守薄弱之时再走,耽搁这几分也不急。 她取来干燥的帕子,走近那个佝偻着背的少年。 柔软的指尖隔着帕子插入湿润的乌黑发间,擦拭的动作轻柔又舒缓。 少年单薄的身形微微一僵,撑着桌角的指节微微泛白。 直至隔着江面传来声响,她像是受到惊吓,也像是恍然醒悟自己在做什么。 动作便微微一顿,恍若蜻蜓点水般迅速褪去。 温柔只片刻,像是错觉。 裴娇循着声音望去,对面厢房的窗户纸上竟印出两抹重叠的深色影子,细看竟然还能分辩出女子纤细的双腿。 裴娇还未能反应过来,就远远隔着缥缈江面听见一声女子娇滴滴的叫喊。 一会似是嬉笑打闹欢愉,一会便又拔高了语调像是在嗔怒惊呼。 裴娇愣住,总算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慌乱地将窗户掩上。 一旁靠在窗边的纪韶盯着她露在外头小巧白嫩的耳垂渐渐似滴血般红,苍白着脸开口道,“沈小姐觉得,她手段如何?” 本想装作无事发生的裴娇浑身一惊,像是炸毛的猫,“什、什么?” 纪韶擦去嘴角血迹,淡淡道,“在这倚月楼内,娼妓小倌们都是受过严苛训练,在伺候客人时,神情和语调都有要求,神情要欢愉陶醉,语调要醉人好听,在床上却更像是在弹奏一般。” 那女子娇媚的声音顺着窗户缝钻进来,搅得裴娇心烦心乱,她敷衍回道,“尚可。” 这时身后的少年低笑一声,不紧不慢道,“若是没有此番变故,沈小姐说不定也能见识到纪某的手段……” 他垂眸看过来,清冷眼尾带着醉人的红,浅淡的眼风扫过来时却无端多出几分蛊惑,声线清澈悦耳:“比她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 所以这有什么好得意炫耀的吗? 想彰显你纪韶公子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学得好学得快? 裴娇此刻只想着将他拉回正道:“我只知纪公子本是鲜衣怒马清风霁月,与倚月楼的风花雪月奢靡腐烂却是格格不入。” 见裴娇不受勾引甚至还教训起自己来,纪韶沉默半晌,也不着急,终是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玩笑而已,沈小姐如何当真了。” 从倚月楼出来倒是比裴娇原本想象的容易顺利。 为避免被发觉追杀,她特意是往着人多的地方走,她有面纱遮面,因着纪韶容貌引人注目,便将先前的帷帽给他戴了。 远离了倚月楼,夜里街上却仍旧热闹喧嚣,店铺酒肆点起一排如火的灯笼,连低垂的夜幕都沾染上几分澄澈的光亮,成片的孔明灯缀在天上,似是天河与人间交界处的一片繁星。 今日似乎是这幻境凡间内的上元节,处处有花灯糖人贩卖,猜灯谜的更是数不胜数。 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绘成一片不夜城的盛世景象。 纪韶被街上叫卖的小童拦住,“这位公子,今日是好日子,给贵人小姐买个头钗吧。” 裴娇觉着小童可爱,便随意挑了一支梨花样式的,小童连忙道谢,又道,“姑娘还可在簪子刻上自己的名字,寓意美好平安,留着也是份纪念咧!” 裴娇正吃着糖人,随口道,“就刻个娇字吧。” 身旁的纪韶颇为自然地用指尖将她嘴边的糖渍抹去,他指尖温度冰凉,令尚未反应过来的裴娇一愣,随即对上他幽暗狭长的眼眸。 他淡淡道,“沈小姐刻的这个字倒是随意。” 裴娇瞬时反应过来,是自己大意了,连忙笑着圆道,“娇娇,是我的小字。”
第36章 、言念君子(三十六) 裴娇在清冷的修真界待久了,如今见着这般热闹的人间景象,虽知晓是幻境,却也满怀念的。 她在路过的小摊内挑了一对狐仙面具,面具质感如玉般冰冷,雕刻绘画得栩栩如生。 她双手捧着面具戴起,徒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睛在外头,感慨道,“这些小玩意倒是挺新奇。” 她见身后的少年神情冷淡,明明身处熙来往攘的闹市,却不染烟火不似凡尘中人。 她不由得道,“现在都从那里出来了,一切的一切便都过去了,你自由啦!你也别板着脸了,你还未曾逛过灯会吧,可好看了!” 少女牵着他的手奔跑在满是人流的街市。 她戴着色彩斑斓的狐仙面具,回眸冲他笑,灯火通明,火树银花。 周遭的花楼回荡着歌女倚楼哼唱的轻快曲调: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还未能从夜市中走出去,途经一巷口,裴娇靠在墙边,打算休憩一会。 纪韶把玩着手中的梨花簪子,望向裴娇的侧脸,忽而凑近道,“沈小姐的发髻乱了。” 裴娇一边理着衣襟一边眨眼道,“是么?” 面前的少年露出一抹清澈的笑,“看来这买来的簪子也有用武之地了。” 裴娇“噢”了一声,伸手便要接过簪子,却被他避过。 纪韶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温柔,“沈小姐乃是纪某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事,便要我来办即可。” 说罢,他便作势要俯身为她簪发。 裴娇站在原地不动。 她几缕柔软的发丝落在他脸上,他垂眸望去。 扬手动作之时—— 不带任何征兆的,那簪子锋利的尖端却对准了她的颈部。 他面上温顺的假笑渐渐褪去,眼底凉薄阴鸷的神色在外头通明灯火的照耀下尽显。 锋利的簪子在女孩白嫩的颈部带过一道细微的红痕,他垂眸淡淡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裴娇被簪子指着并未动弹,而是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吹过,树木簌簌作响,他们映在地上的影子交缠在一起,争锋相对藏于阴影中,任谁都只以为是一对躲在暗处亲密交谈耳鬓厮磨的恋人。 纪韶盯着她,“你要么不是沈茹,要么便是受了他人指使。” 裴娇听闻薛家与纪府乃是死敌,纪府受难便是薛家落井下石。 而沈茹当今的未婚夫便是薛家嫡子薛子轩,身份确实敏感了些。 说罢,纪韶伸手要来揭她脸上的面纱。 就在面纱被掀开一角时,原本受制于人的少女却轻笑一声,忽得矮下身子,伸腿横扫过去。 她外衫上镶嵌的珠片在衣袂翻飞时反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华光,面纱落地之时她顺势取下腰间的狐仙面具扣在脸上。 旋即纪韶便被她压在了地上,而那梨花簪子在空中打了个转,最后落在她手中。 少女一面淡定地将梨花簪倾斜地插入发中,一面十分不客气地横坐在纪韶腰间。 露在外头的眉目灵动宛然,似是一朵悄然划过的丁香花,点缀在这火树银花不夜天中。 局势瞬间逆转。 纪韶微微错愕一瞬,面色迅速阴沉下来。 裴娇托着腮笑道,“纪公子你怕是忘了,现在你可不能动用武力。而我也不是什么寻常女子。” 若是换做别个,她可能还会中招。 但是顾景尧她却了解得很,他并会不因为谁的小恩小惠或是施展的善意而对任何人放松警惕。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谁忽然对谁好是不抱有目的理所应当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更是常有的事。 特别是在他先前假意温顺有意无意拿出倚月楼的那些手段来迷惑她的时候,裴娇就料到了,他已然对她产生了杀心。 毕竟他不可能容得下一个见过他落魄低贱、卑躬屈膝的人活在这世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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