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静静看着她,最后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男孩瞧起来稚嫩,眼中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她和神树都相信你,所以我便相信你。” 裴娇微微蹙眉,目光落在远处的天明神树上,感受着其带来的亲和感,融雪珠静静悬浮于右眼处,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心停着那枚展翅欲飞的玉蝴蝶。 这枚玉蝴蝶和神树都似乎指引着她在往某个方向去。 她不知道宗明和城主究竟是抱有如何的目的,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她不相信任何人。 但是她的直觉相信天明神树,所以她决定去一探究竟。 她如今所作的一切,都要争分夺秒,都要小心翼翼,因为她很清楚,这不止关系到她的安危,更关系到整个永夜城的存亡。 她不免自嘲地一笑,若是城中的百姓们知晓这般重担落在了一无是处的她身上,估计已经连夜开始准备遗书棺材了。 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夜色中,城主府内的梨花香气渲染,似是一夜落雪于枝头。 下一瞬,她忽然瞥见一抹纯白的影子。 那人于梨树之下,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侧目望过来,眼尾微微上扬,高高束着发拂过雪白的长袍,带出几分旖旎靡丽之感。 她未曾想过会遇见顾景尧,他确实是个不确定因素,自己已经出来的事情决计不能让他知道。 她微微低下头,转身便想走,听见他声音落在她耳畔。 像是这满园的梨花般温柔,却携着难以掩饰的冷然。 “你是府内的侍女?” 裴娇垂着头,虽说有卓念慈给她的伪装,但她还是有些莫名的心慌,只是讷讷答道,“回客人,是的。” 耳畔落下一声悦耳的低笑,那少年缓缓走近,昳丽的容貌于夜色中显现,“你为何一直低着头?我很吓人?” 如若裴娇真的只是与顾景尧有过一面之缘的侍女,那么她一定不会如此刻这般冷汗涔涔。 据她所知,顾景尧这人若是笑得这么温柔,就证明,她估计怕是离死不远了。 她轻声道,“回客人,奴婢长得吓人,怕冒犯到……” “去屋内说罢。”他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裴娇一怔,随后目光扫向自己清凉的穿着,这……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等等,客人,奴婢虽然穿得少,但是却是正经侍女,卖力不卖身……” 话音刚落,她忽觉对方俯身过来,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上,他目光澄澈,声线干净,“屋内茶水凉了,可否容姑娘为我添一杯?” “……” 裴娇本想拒绝,却听远处回廊身后传来侍女的声音,“客人可是唤奴婢?” 她立刻低下头,生怕旁人发现她并不是府中侍女。 顾景尧抬眸,唇角微扬,“这里有她伺候便可,不劳烦姑娘了。” 裴娇进退两难,虽然十分不情愿,但还是跟他进了屋。 “姑娘可是从西院来的?” 裴娇一怔,回了声,“是。” 随后听见一声关门声,她提着水壶的手微微一抖。 果然,在下一瞬,强烈可怖的威压瞬时降临在这狭小的室内,令她背脊迅速升腾上一股子冷意。 清隽的少年背靠着梨花木门,为了引诱猎物上钩从而伪装的清润模样瞬时褪去,化作漠然与阴鸷。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腕骨,冷声道,“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领我去西院的地牢。” 裴娇:“……” 她就知道!!顾景尧这个骗子,专门骗单纯无知的可怜小姑娘!! 不对,他去西院的地牢做什么? 她下意识问道,“客人要去西院,可是探望关在里边的姑娘?” 他真有那么好心,会去探望自己? 见他不语,只是神情越发不耐,眼中杀意更重,就连身旁的空气都因此冷凝。 她连忙从怀中掏出绾绾送她的锦囊道,“等等——其实、其实我与西院的姑娘相识,都是自己人,客人万万不要误会了!” “虽然我是被派去监视她的,但久而久之,我被那位姑娘的善良与坚强所打动,决定帮她,这枚她的贴身锦囊就是证据。” 顾景尧注视着那枚锦囊,目光这才重新落在她身上,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她来。 裴娇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一寸一寸扫过自己的背脊,沉沉地压在她身上。 她连忙转移话题,试探问道,“难道客人,是想去救裴姑娘吗?” 顾景尧定定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耳朵,眸光微微一动。 似乎是因为天气有些冷了,她努力地紧闭双腿取暖。 他抱臂似笑非笑道,“不,我打算去看看她死透了没。” “……” 也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她垂眸道,“裴姑娘说了,城主府最近不会太平,希望您能小心一些。” 他漫不经心瞥她一眼,“她还有别的遗言么?” “……”裴娇轻声道,“裴姑娘是被冤枉的,她冰雪聪慧,料事如神,隐隐觉察到,此事定与魔域的人相关,神树旁有浅淡的魔气,她怀疑有魔族潜伏在城主府,公子若是能帮她去将城主府内监视的魔族引开便是帮上大忙了。” 顾景尧冷笑一声,垂眸看向她,意有所指淡淡道,“她倒是想的挺美。” “……” “当然,若是公子肯帮忙的话,一定要小心行事。” 未等来他回话,裴娇垂下眸子,鼻尖忽的动了动。 好香…… 她忍不住凑近了些去闻,却在桌上发现了一张剪纸包着的点心。 这是……是城北点心坊里的桂花糕! 这可是永夜城内的特色,松软可口,光是闻着便让人心里欢喜。 上次去时便需要等候许久,排到她时竟然还没有了,害她伤心了许久,就连好几天的噩梦都是这个场景。 她试探地问道,“这桂花糕,是买给裴姑娘的么?” 见顾景尧沉默,她便当做是默认了,将点心揣在怀里,语气却难掩兴奋,“那我就谢…代替裴姑娘谢谢您了!我一定会带给她的!” 她不敢多呆,轻声说了句,“客人告辞。” 转身欲要推门之时,她迅速从中摸了一块桂花糕塞在嘴里。 香甜软糯的糕点融化在舌尖,她满足欢愉的同时,心里的纳闷却还不减。 他何时竟这般好心了? “……不会是过了期限的吧?” 就算话语声小,却还是被身后的人听见了,他抬眸,哂笑一声,神情阴郁:“何止呢,还掺了毒。” 这时夜风携着少年幽幽的话语声传来,清而厉,像是初春湖面倏地炸开的薄冰,“等她用完,就送她上路吧。” 小姑娘的脚步微微一顿,便连头顶翘起来的碎发都耷拉了下去,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身后传来嘲讽的笑声,她连嘴边的偷吃的糕点屑都忘了擦,回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恰逢夜风吹来,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垂眸看向自己裸露出的锁骨和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不由得暗戳戳握紧了拳头。 这卓念慈究竟有什么特殊癖好? 她默默抱紧自己的双臂,垂眸轻声道,“公子,奴婢先告辞了。”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她头顶晃过——一件厚实的黑色斗篷落在她身上。 她从褶皱的衣袍中探出头来,神情有些疑惑,“这是?” 少年的目光从她白皙的肌肤上掠过,眸色微微一暗,随后迅速收回视线,微微蹙眉道,“带给她。” 裴娇心里难得有了一丝感动:“奴婢替裴姑娘谢谢公子……” 讽刺讥诮的声音落在她头顶。“若是不争气死在了里头,一件裹尸布都没有,多晦气。” “……” 她瞬时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就知道,在背后,他绝对没有一句好话。 顾景尧懒洋洋倚在木质回廊之下,双手抱臂定定注视着她消失的方向。 他的目光又望向隐没在夜色中的城主府,神色晦暗不明,随后不悦地嗤了一声。 夜风刮过,房檐下的风铃清脆作响,下一瞬,回廊上已空无一人,徒留桂子花香弥漫,久久不散。 · 空中玉蝴蝶飞出城主府,循着永夜城的西南方向,裴娇跟着来到被一泓弱水环绕的密林之处。 弱水鸿毛不浮,难以越之。船只不度,桥梁不过。 据说弱水形成的湖泊还会吞噬人的灵力,纵使从空中御剑也无法度过。 可是玉蝴蝶已然飞过弱水,朝着河对岸被迷雾遮掩的树林飞去。 披着斗篷的裴娇寻了一圈,才在河头发现一身披斗笠垂钓的老者,在他身前,竟然有一艘茅草搭建的船悄然飘于水上。 此船瞧着普通,破损严重,竟能施施然立于水上。 她思量许久,上前恭敬问道,“前辈,请问您可知如何过此河?” 老者斗笠下的眼堆砌着厚厚的褶子,随着他抬眸时微微变动。 他目光望向那远去的玉蝴蝶,才缓缓道,“河对岸乃是永夜城内的不归林,不归林中有望不见尽头的迷雾,此雾由弱水滋生而成,能吞噬所有光亮。” 老者面容森然,“林中有被怨气横生的鬼魅,一旦入了林迷了路,便再也走不出来,数百年来,已经无人踏足此处,你当真要去?” 裴娇迟疑一瞬,望着玉蝴蝶消失的方向和那经久不散的迷雾。 右眼的融雪珠微微发烫,她有强烈的感应,知道灵玉玺便在这迷雾之中,而天明神树需要这枚灵玉玺才可加固阵法。 她既然得了神树的恩惠,那么作为回报,她必须前去一探究竟。 她点点头:“我要去。” 老者盯着她,随后慢条斯理地扬了扬手中的鱼竿:“不归林不可一人前往,这是根据往日种种立下的规矩,老夫的船渡不了你。” 他看向裴娇,缓声解释道,“若是一人,必然会迷失于林中,化为林中的鬼魅。” 裴娇蹙眉之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从荒芜的芦苇荡中走来一道身影,他微微勾了下唇角,“那现下可渡了么?” 裴娇看着身后的顾景尧,他身上的幻象仍旧未褪去,雪白的狐耳藏于鸦黑的发间,梅红的中衣被夜色中的露水洇湿,削去几分锋芒,显得柔软许多。 裴娇微微一怔,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斗篷,不过她顾不得他跟踪自己一事,目光转而殷切地望向老者。 老者叹息一声,注视着二人良久,最后收了竿,“那便上船吧。” 老者躬下身,划着浆,弱水便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他一面划船,一面道,“一旦去往不归林,两人去,便必须两人归,若是一人归,此船将不会载客。故而你们二人需得互帮互助,绝不可弃他人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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